融司隐神色都有些许尴尬,冷颜要将齐周灵将谢虚怀中拽出来。倒是齐周灵像个张牙舞爪的小霸王,作势打了融城主几下,略略地躲到谢虚身后。
    谢虚道:“你这样,我倒是怀疑你平日也这么欺负融城主了。”
    融司隐:“……”威严扫地。
    齐周灵:“……”我没有我不是,虚虚根本不知道他平时对我多凶,都是在你眼前才装出一副好人面孔来。
    陈衷实在是隔得太远。他虽然因功法缘故有一双金睛,视野开阔透彻,但耳力却不如何好,只将眼前的景象来看的一清二楚,却听不见那谢虚怀中的孩子在说什么。
    但谁都知道融司隐只有一位弟弟,那位融二城主比融司隐小不了几岁,绝不是这孩子的年岁。可既不是没有亲缘联系,这孩子却对融司隐放纵又依赖的态度——哪怕是入室弟子,也不会这样亲昵的待老师。
    难不成,是融城主的孩子?
    电光火石之间,陈衷心中忽地生出这个念头!
    那孩子对谢虚的态度,却又更更亲近。且面上神情怀念,应当是与谢虚见面寥寥,却相当依赖,比之融司隐这个父亲更甚。
    再加上融司隐在江湖上的名声太过清流,从没听说他宠幸过哪位女子。但陈衷亲眼所见,他独独是待谢虚的态度,极是不同,两人间有些暧昧意味在。
    难不成这孩子……是融司隐和谢虚的孩子!
    陈衷神色震撼不已,面色都微僵了。
    他心中带着成见,此时再看那孩子,竟觉得齐周灵的确生得面善。
    又是像融司隐,又是谢虚……
    陈衷浑浑噩噩地回去了,也没心思和那赎来的美人酣战,只躺在床榻上睁着眼,直愣愣想着。
    ……这两个男人,怎么就能生孩子呢?
    ·
    谢虚还不知自己风评被害,他让齐周灵撒完娇,这年龄段的孩子也是最欠觉,熬了大半宿也有点撑不住。不一会便哈欠连连,让小厮领下去休息了。
    谢虚还不困,他侧眼去瞥融司隐。
    融城主五官生得微深,在月色下显得俊美不似凡人。沉默着与谢虚进宅中曲径中走了两步,才相邀道:“去我房中?”
    谢虚当然不至于龌龊到错想什么,应道:“好。”
    融雪城的仆人依着融城主的吩咐,在房中熏了柑橙香,引入两位主子后,又将
    那是白焰不伤眼的鲛烛点起来,摆上易克化的乳点心和奶砖茶,便合门退下了。
    谢虚在融司隐房中待着,当真比在自己屋中还自在几分,便是连房中的清甜香气都颇为合他的喜好,顺口便赞了一句。
    融司隐喜怒不形于色,淡淡道:“嗯。”
    “融城主,”白焰烛火下,谢虚的面颊被映照的比那奶点心都要更嫩滑些,神色却是肃然,“你今日所提及的武林大会,又是要有何事要我相帮?”
    融司隐的眉眼低垂,细密的眼睫遮住那怪异又瑰丽的银瞳。神色看着冷漠,但又好似蕴着一丝极无奈的叹息般。
    ……哪有什么要紧之事,不过是真情流露,却又不得不百般遮掩才好。
    谢虚见他神色为难,原本还想着听是什么事,再决定推拒还是相帮。但只见到融司隐这幅模样,他却又有些……
    心中不忍了。
    融司隐恰在此时开口:“齐周灵瞒着我挑了江淮十二舵,抢了张武林大会的名贴来,如今也被武林盟登记在案了。”
    谢虚忍不住道:“少年英才。”
    融司隐:“……”
    谢虚:“……”
    融司隐弯了弯唇:“的确是少年英才,只是太顽劣了些。”
    “这次武林大会不同以往,更有东西武林的巫蛊左道高手投名帖,他们武功路数生来诡异,齐周灵少年气性,我只怕他莽撞受伤。中原武林的侠客愿意卖我这份薄面待他手下留情,却管不住那些外疆人。”
    谢虚沉吟:“融城主是要我劝周灵不去?”
    融司隐摇头:“他要是从我这处取的名帖,喊他不去也罢。可他自己由武功夺来的,我却不好再褫他的名额。”
    谢虚又想起融司隐说的“借”自己一月的事。
    “那?”
    融司隐道:“还请谢兄与他一同前去武林大会,劝诫他谨言慎行,不可少年意气,也多多看顾。”
    谢虚失笑:“我的话又如何比的上你?你若是愿意多盯他一会,定然也生不出什么错事。”
    齐周灵虽然好似总和融司隐这半个兄长针尖对麦芒,但真正到大事上,却也极为敬重听话。
    “我要能盯住他便好了,”融司隐摇头道,“我与他并不在同一个擂场,或是要最后才能相见。”
    谢虚略感意外:“你也参加么?”
    武林大会虽是盛事,在各个江湖人眼中地位高不可及,但谢虚毕竟是半道上插进来的人,对武林大会并没有那样敬畏。
    没想到融司隐也去。
    主角攻加入,谢虚觉得武林大会的逼格都一下子拔高了。
    融司隐摇头道:“我是评判长老。”
    最后武林盟主的人选是谁,便由他和其他几位武功高深年资久历的掌门评判。
    “……”
    好,不愧是你。
    最后融司隐又与谢虚道,能拿到名帖入最后一场的人并不多,武林大会选拔只需七日,再加上往返的半月时间,他们还能去淮扬用完着名的时季宴席春日宴再走。
    谢虚倒是应下一起去武林大会了,扬州这一道却免了。
    他这一个月的“休假”虽说合明面上的规矩,但也不好真的耽于玩乐。
    融司隐听着谢虚说去向秋先生准假,明日便尽快出发,想着接下来一程的相聚,心中有些雀跃。却又想到谢虚拒绝了那淮扬的宴席,目光又是略略一暗。
    眼前人并不知晓……那淮扬的春日宴,都是江南那边的才子,爱慕同性佳人,才作
    宴宴请的酒席。
    ·
    齐周灵听说谢虚和他们一程去武林大会,便是小小年纪便老成平静、日日板着一幅神情的脸,也忍不住透出浓郁的喜意来。
    他还不知道谢虚是要去管束他的……或许就是知道了,应该也挺开心的。一大早上便吩咐人准备着行李,又是棉丝的软褥、又是长程路上解晕的点心酸茶,便是那来时的马车,也觉得不够宽敞稳固,让工匠现修来着,改得能平躺下十个人才算。
    连他们来时都没这么铺张。
    融司隐平日出行虽耗费银资颇多,却不怎么爱折腾人,也不让齐周灵染上骄奢过度的毛病,偏偏这会却没出声,由着齐周灵指使改动。
    齐周灵又去差人去寻了许多的神话志怪图集来,要放在车马上解闷。
    这秦水城中要找春宫图册倒是容易,寻这些没什么隐晦画面的故事本子却是难,还是出城数里才寻见的。
    让融司隐看见了,神色淡淡地捏着那本子翻了翻——虽说是灵怪故事,但也多是才子求生与女仙、女妖间的男女私情,颇为悱恻动人。便问齐周灵:“是要给谢兄看,还是你自己要看?”
    这倒是冤枉齐周灵了,他虽然早熟,却还没到思春的年纪,只是觉得谢虚大概会喜欢这类的本子,皱眉道:“自然是给谢虚看的。”
    “他不爱看。”融司隐神情漠然。
    “他喜欢!”
    “不。”
    齐周灵恼怒,去寻了谢虚,将话本塞给他,又偷偷瞥向身后跟过来的那人,刻意声调微高:“你喜不喜欢?”
    谢虚估计是小孩攒着拿给他看的,以为是齐周灵的爱好,翻了两页便点头:“嗯。”
    齐周灵欢喜不形于色:“嗯,我先收回来,在路上给你看。”
    谢虚失笑:“在路上我又看不了。”
    齐周灵耳朵尖都要竖起来了,敏感地问道:“你不和我们去了?”
    “我要驭马,不好分神。”
    齐周灵、门外的融司隐:“……”
    忘了,谢虚的马术极好。
    齐周灵失落了半晌,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接着收拾行装了,还是融司隐顿了半晌告诉他:“……骑马骑累了,总要到马车上歇脚的。且现在夜间露深,也要去马车上休息。”
    好在不算完全白费功夫,齐周灵这才缓过神来,又接着折腾工匠去了。
    融司隐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又去了齐周灵的房中。
    他轻功极好,那些守着的护卫自然不可能发现他。融司隐将那被随意放置在桌面上的志怪书本收了,用内力毁成齑粉。回了房,又吩咐身边的暗卫……去寻几本龙阳册子,放置在马车上的隔间中。
    想了想又嘱咐:“不要让齐小公子发现。”
    暗卫:“……”
    哎,主命难为。
    他以往都是出生入死送的魔教暗信,江湖情报,现在就是小心翼翼寻龙阳册子了。
    他们耽搁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寻着个晴朗天便浩荡出发了。
    谢虚的马是匹棕色母马,毛色顺滑鲜亮,看着不显眼,却是日行千里的良驹,跟着车马队慢悠悠的走自然不累。
    融城主的坐骑是当世少存的踏炎追月,与谢虚并行,要比谢虚的马高上许多。两人并行,虽说不上谈笑风生,却也极是融洽。
    齐周灵便面无表情地将脸搁在窗上,看着两人,心里简直快酸死了。
    可惜他马术虽然还算得上精进,却是人小腿短,够不上那样的大马,只能骑小马——而便是再品种优良的小马驹,也
    经不住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的小跑,只好坐在车马上看着两人。
    谢虚在外面,是戴着斗笠的。他这些年在外面戴惯了遮面的东西,斗笠又比面具要轻便许多,是以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只是他戴的斗笠是防风沙、见光用的,遮面只是顺带。齐周灵挨在车马窗户上看他,便见到斗笠时不时被疾风卷起,纱面微拂,露出白皙的一截脖颈,和那张简直是让人神魂颠倒的面容来。
    齐周灵倒是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觉得谢虚生得好看,心情颇好地唤了他一声。
    融司隐却是注意到后,微微皱了皱眉,连牵马的力气都大了些,转身去吩咐了手下行事。
    于是当天夜里,谢虚便见融司隐给他递了张面具——材质倒是冰凉轻薄,覆在脸上也不会难受。只谢虚失笑道:“我不是有斗笠了吗? ”
    这面具实在是没有斗笠好用,他已经许久不曾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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