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若入宫了。
    这是她第二次入宫,第一次是被云茹兮强行带进来的,那一次,她差点害死了老皇帝,可这一次,却是皇帝亲自召她进宫的。
    才一入宫,就被那满宫上下灰朦朦的气息所笼罩,宫里面,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皇帝,之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皇帝出事了,也许,让她入宫便是因为这件事情。
    轿夫一入了宫就走的飞快,健步如飞的象是在赶时间,颠得之若在轿子里难受的有些想吐,可偏偏一大早醒来就被抬了来,所以,她到现在为止还什么也没有吃。
    轿子终于慢了下来,偷偷的掀起轿帘子向外望去的时候,她看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富丽堂皇的宫宇,这就是皇上的寝宫吧。
    心下紧张,手绞着衣角绞起的是一层层的皱。
    “姑娘,下轿吧。”有宫婢迎来,扶着她缓缓的下了轿子。
    “若儿,你还好吗?”迎面,走来了修婉茹,竟是连娘也来了。
    “娘,你怎么来了?”
    “皇上在查当年如妃没了的事情,之若,不管皇上问你什么,只管如实去说,不必怕的。”手拢着她的发,心疼的看着她,娘的眼里从来都是把她当成亲生的女儿般看待的。
    一边是宫婢,一边是娘,明知道这宫婢很有可能是西门瑞雪的人,可之若真的忍不住了,忍了太久太久了,她想要知道很多事情,关于这宫里,也关于秦之清。
    也不管什么仪容不仪容,俯首在娘的耳边,低声道:“娘,之清呢?他可好。”
    修婉茹一怔,随即警觉的看了看四周,“之若,咱们秦府里的人都好着呢,就是只有你,才让娘一直的记挂着。”
    那答案便是在告诉她秦之清现在也很好。
    又是想起了她沉入水池子里时脑子里突然乍现的那点点记忆,之清,她想她是真的喜欢他的。
    只可惜,她现在连见他也难了,安王要叛乱,这是西门瑞雪尽知的,而秦之清扮成了安王,那西门瑞雪是说什么也不会放过秦之清的。
    这世上,两虎从来都是相争的,而她,就象是两虎相争的美食,谁都想要她手上的那件东西。
    也许,皇上会告诉她吧,因为,那是皇上给她的。
    进了太和宫,肃穆的让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小太监迎着头里走着,“秦姑娘请。”
    她想起了她之前的身份,她入了怡香阁的事情不知道皇上知道不知道,还有云茹兮,她现在又在哪儿呢?
    想要见她,想要狠狠的啐她一口,她恨呀,恨云茹兮毁了她的清白。
    走进外厅,然后是内厅,再是内室,通道的两边都是宫婢和太监,那么多的让她想记也记不住那些人的模样。
    渐渐的,之若嗅到了龙涎香的味道,那是古代的皇帝惯用的一种香,倒是西门瑞雪偏爱的却是沉香,那味道,不腻而滑,自给人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秦夫人,请留步。”眼看着就要进入内室了,引步的太监低声吩咐道。
    修婉茹只得停了下来,“若儿,娘说的话,可要记住了,别怕。”
    之若点头,“娘,我知道了。”
    那如妃,又是何人?
    真不懂皇帝要问什么,可问她还真是问错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跨过内室的那道高高的门槛,屋子里龙涎香的味道更浓了,似是薰得重了要掩去什么异味似的。
    内室外,跪着西门瑞雪,还有几个与他长相神似的男子,那应该都是皇子吧,最边上,之若看到了西门瑞武,原来,他也来了,真想问他现在阿录在哪里?
    可这么多的人,再加上她是皇上宣来的,让她怎么也不好在这个节骨眼上问了,只瞟了一眼便随着小太监继续向前走去。
    又走了几步,再越过一道门槛,前面的太监停了下来,恭敬的跪在了内室的屏风后,“皇上,秦姑娘带来了。”
    屏风后先是传来了一声低咳,随即是一道苍老的声音,“小安子,你与秦姑娘留下,其它的人,都退下吧。”
    “是。”
    内室里原本的那些宫仆立刻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的退了出去,门在之若的身后阖上了,嗅着这屋子里的空气久了,之若才明白那龙涎香的味道之所以浓原来是要掩去这一室的药味的。
    垂头站着,她真的不知道皇上叫她进宫做什么。
    “之若,你过来。”苍老的声音亲切的从屏风后再次传来,让之若不由自主的就越过那屏风,这才看到屏风后的一张龙床上,皇帝正虚弱的躺在上面。
    较之之前所见,现在的皇上更为的苍老了,只那双眼睛还如从前般的炯炯有神,仿佛,能看穿人的心一样。
    此时的他再也不象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就只是一个迟暮的老人,风烛残年。
    之若走了过去,跪在了床前的软垫上,“皇上吉祥,之若来了。”
    “小安子,赐座。”皇上的声音虽然还是宏亮,可隐隐的却带着一丝颤音。
    小安子搬过一把椅子放在床前,之若也不矫情,坐便坐吧,这样说话才自在些,见她坐了,皇上一笑,“之若,你这一举一动还有这长相,就象你娘。”
    “皇上,我娘是谁?”她好奇呀,修婉茹早就说过不是她的亲娘了,可这天下任一个人都想要知道自己的亲爹亲娘是谁的。
    “小安子,把那匣子呈上来。”侧头看着小安子,皇上挥着手殷切的期待着。
    “是。”
    说是匣子,却更象一个箱子,细细长长的,打开时,那里面是一幅幅的画轴,让人忍不住的猜想那画中的人儿是谁?
    小安子正要取了画,皇上却道:“放床上,我自己来。”手拄着床褥皇上居然就坐了起来,可紧接着就是一声声的咳,那咳声惊得小安子急忙就去扶着他再在他的背上垫了枕头,“皇上,让奴才来吧。”
    皇帝挥挥手,“退下。”
    “是。”小安子无声的退了下去,皇上坚持呀,他也没办法。
    皇上取了一轴画缓缓展开,“之若,你瞧,这画上是谁?”慈祥的笑意让他看起来就象是一个慈父一样,“之若,象不象你?”
    之若下意识的歪头看过去,那画中是一个女子,栩栩如生的映在她的眸中,女子微垂臻首,似是在看着一本书,那眉宇间是掩不住的笑意盎然,绝美的让之若忍不住的伸手落在了画中女子的容颜上,象,果然是象的,“皇上,她是谁?”
    “之若,你真的失忆了,唉,可惜,朕等不到你恢复记忆的时候了,之若,朕告诉你,她是你娘。”
    “娘……”她轻叫,眸光眨也不眨的望着画中的女子,“皇上,我娘现在在哪儿?”真想见娘呀,见到亲娘的感觉一定又是不一样的,想一想,心都是激动。
    皇帝张了张唇,却是没有出声,只是伸手又从那长匣子里取了一幅画,再展开,再细细的审视着画中的女子。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一幅接一幅的看过去,当看完了最后一幅的时候,皇帝叹息了一声,良久才嗫嚅着唇道:“之若,你娘,是朕的如妃。”
    脑子里轰然作响,之若慌乱急了,身子‘蹭’的从椅子上站起,不住的后退再后退,她记得的,才见到修婉茹的时候她就告诉她了,说皇上在调查如妃没了的事情,那话中意自然就是在告诉她如妃早就已经没了。
    天,她初看到那些画像时的喜悦就因着皇上的一个‘如妃’而再也不喜了。
    娘没了。
    “皇上,你骗我。”如果她的娘是如妃,那么,她的父亲自然就是……就是……
    看着皇上,之若不敢想了。
    因为,她想起了自己与西门瑞雪之间的肌肤之亲。
    天哪,如果他们是兄妹,那么……那么……
    她想一头撞死在这屋子里的柱子上。
    “小安子,取碗来。”又咳了一声,皇帝再次的吩咐着。
    之若迷惘的看着皇上,她现在什么也不敢想什么也不敢做,这才知道的一切太过震撼了,震撼的让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惊惶的继续后退再后退,可当背已抵在墙壁上的时候,她已无路可退。
    小安子已经取了一个青瓷小碗过来,同时,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匕首,看着那碗那匕首,之若明白了,这是要滴血认亲,一定是的。
    可这一刻,她却感觉到了屈辱。
    皇上不相信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娘亲。
    如果相信娘亲,皇上是断不会要滴血认亲的。
    哀哀一笑,她的脑子里真的无法消化这才知道的事情,挥着手,她阻止小安子的靠近,“皇上,之若不是你的女儿。”
    此刻,她宁愿她不是。
    既是不相信,那便不要当她是他的女儿。
    她也不要有这样的父亲。
    “咳……咳……”一连串的咳声让小安子急忙放下了碗与匕首,飞跑到床前取了一块帕子递上去。
    手一捂,那帕子便捂住了嘴,又是一声咳,这一声,咳得让之若的心都跳出来一样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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