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大帅点将!”二人齐声惊呼,毫不犹豫调转马头,直奔中军大营而去。
    “大帅点将,有紧急军情!”郑子明和高怀德两个,顿时也没有了再争高低的心思。互相看了看,策马紧紧追上。
    马尾后,只留下了四道烟尘,和一个空荡荡的山坡。
    天光透过树梢摇曳,仿佛还在回忆着,刚才那几个骄傲的身影。
    第九章 长缨(一)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声连绵不绝,一声比一声急,声声催得人心焦。
    各营主将策马飞奔,不多时,纷纷来到中军帐内。未等询问究竟,就听郭威在帅案之后大声说道:“契丹人发兵了!主帅是燕王耶律察割,副帅是萧天赐,率契丹精锐两万,另着幽州韩氏兄弟出精兵三万,辅兵五万助阵。十万大军日前已经尽数渡过了滹沱河,正在前往河间集结。攻击方向,不明!”
    “啊,这么巧!”
    “马上又要入冬了,他们去年冬天刚刚吃了大亏,难道就不长记性么?”
    “秋粮都入过库了,他们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可不是么,这时候南下,能抢到……”
    众将领愣了愣,七嘴八舌地议论。
    “老夫也是刚刚得到消息!”郭威用手指用力敲了下帅案,然后指着身边的一个满脸灰尘的中年男子,大声补充,“此人是老夫麾下的细作,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才将消息及时带了回来。大伙想要知道详情,就先静一静,且听他的汇报。”
    “遵命!”“是!”“也好!”各营主将点点头,齐齐将目光转向了郭威身侧,那个几乎累脱了力的中年人。
    中年细作头目也不怯场,从郭威手边抓起茶水灌了几口,然后尽可能清晰地说道:“一个多月之前,枢密大人听闻河间城内在大兴土木,便派末将带着一批弟兄,混在商队里头去了那边。结果费了许多力气靠近了才发现,韩家在城里头盖的房子,其实都是粮仓。随即末将又带着弟兄们去了一堂蓟都,用重金多方贿赂,才得知早在昏君下手害人之前,郭允明偷偷派人去过幽州。”
    “什么?郭允明跟契丹人联系过!”
    “是皇上派人勾结契丹,这,这怎么可能?”在座众人,无一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年头道德沦丧,有做事不问手段只问结果。再加上有石敬瑭给耶律德光做干儿子成功夺位的先例在前,任何地方诸侯勾结契丹人入寇,都不足为怪。
    但刘承佑不同,他不是诸侯,而是皇帝。做皇帝的主动邀请异族侵入自己国土,这种事情,恐怕跟他趁着上朝的机会将枢密使和宰相同时剁翻的“壮举”一样,端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能确定郭允明是受了昏君的命令,有可能是他自作主张,也有可能他只是为了有备无患,才提前联系了契丹人。结果就在史枢密和杨丞相遇害消息传到幽州的当日,契丹大军和幽州军,便同时开始向南进发。”中年细作头目的声音继续传来,像针一样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无论辽军是不是受了刘承佑所邀,其即将南侵的消息,都已经板上钉钉。而眼下河北各地的全部能战之兵,几乎都集中在身边这座联营之内,正准备追随郭威一道杀向汴梁。所以,如果大家伙儿不立刻改变先前的谋划,恐怕没等拿下汴梁,老巢就得全都落在了契丹人和韩氏兄弟手上。
    “辽人此番南下的兵马不多,天气也即将转冷!”没等众将领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做,郭威已经果断做出了决定,“所以,老夫准备分兵。派人带领一部分兵马北上,在深州或者冀州一带,拖住辽军。”
    “这……”各营主将迅速将头低了下去,谁也不愿意与郭威的目光想接。
    大家伙儿之所以愿意追随郭威南下“清君侧”,同情此人悲惨遭遇的原因,恐怕微乎其微。最真切的理由其实不外乎两个,第一,此战根本没有失败的可能。第二,拿下汴梁之后,无论是另立新君,还是郭威自己当皇帝,大家伙儿的官职和地盘,都必将水涨船高。
    而北上抵御外辱,结果却与南下“清君侧”恰恰相反。第一,获胜的可能微乎其微,稍有疏忽,恐怕就是麾下兵马耗尽,本人也身首异处的下场。第二,即便侥幸打退了辽军,没有倾国之力为后盾,大伙儿也不可能趁机杀入燕云十六州,为自己抢回大量的人口和地盘。
    “老夫不求让辽军匹马不得南进,只需要将耶律察割与韩氏兄弟的兵马拖在大陆泽之北。两个月,只要能坚持住两个月,老夫就有足够的把握从汴梁回师!”目光迅速从众人头顶掠过,郭威在心中偷偷叹了口气,大声补充。“谁若是能担起此重任,待击退辽军之后,河北各镇节度使之职,老夫由着他挑!”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郭威在军中摸爬滚打二十余年,从大头兵一路做到枢密副使,深知帐内这群丘八们此刻心里的真实想法。所以他也不敢对大伙儿的要求太高,只期望重赏之下,能出现一两个敢于挡在辽军马前的勇夫。
    谁料想,条件开出来之后很久很久,底下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众节度使们,包括此刻深州和冀州的实际占领者,都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言不语,不动如山。
    “也罢!”见众节度使们个个畏敌如虎,郭威心中愈发失望。深深吸了口气,就准备宣布暂且放弃南下计划,亲自领军掉头迎战外敌。才堪堪将身体站起,靠近中军帐门口处的队伍末尾,却猛地跳出来一个年青的身影,“枢密且慢,末将不才,愿全力一试!”
    “你?”郭威先是一喜,随即苦笑便写了满脸,“子明,你麾下可只有三千弟兄。”
    “还请枢密再拨一万五千兵卒和足够的粮草辎重。”郑子明脸上毫无惧色,冲着郭威肃立抱拳,“守城不比野战,人多了未必能派得上用场。末将在沧州,还有三千多辅兵可以直接调遣。若是枢密可以给末将补足到两万,末将有六成把握,将辽军拖在大陆泽之北。”
    “嗯——”听少年人说得豪气干云,郭威忍不住低声沉吟。
    郑子明当前最大的短处,就是手中兵马数量过于寒酸。至于其能力和战绩,倒是比在座的许多老将军,都高出了不止一筹。由他为主将,领军拖住南侵的外敌,也的确比在座大部分将领都稳当得多。
    然而,此刻再给郑子明麾下补充兵马,却实在已经太迟。且不说新补充的兵马,能不能适应他的指挥,光是带兵之将的选择,就是个大难题。毕竟老将们没有本事,资历和脾气却都不差。让他们去给一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做下属,还不如直接让他们倒戈去投靠契丹人。
    正犹豫间,靠近中军帐门口处的队伍末尾,却又闪出了一个年青而又高大的身影,“末将赵匡胤,与那韩匡嗣有不共戴天之仇。愿令一部兵马,与子明将军共守深、冀,为枢密了却后顾之忧!”
    第九章 长缨(二)
    “元朗,元朗愿意与子明并肩守土,老夫求之不得!”郭威脸上的犹豫立刻一扫而空,手拍帅案,大声回应。
    赵匡胤与郑子明两个乃是结义兄弟,由他带兵去给郑子明做副手,当然不会因为主帅的资历比自己差而阳奉阴违。此外,赵匡胤麾下的四千多兵卒,都是他们父子两个从护圣第二军“拐带”出来了。若是掉过头去跟聂文进麾下的护圣军同僚刀剑相向,肯定提不起太多精神。而跟着郑子明去打辽军,则所有问题都烟消云散。
    只是两个少年人麾下的兵卒加在一起,依旧有些单薄。必须再抽调……。没等郭威想好接下来该点谁的将,他的义子柴荣已经挺身而出,“大人,末将愿领一支兵马,与子明、元朗一道,抗敌守土,为大军看好后路。”
    “你?”郭威又是微微一愣,随即满脸欣慰地点头,“也好,你们三个兄弟同心,想必能给辽贼一个教训。”
    话音刚落,武将队伍中央偏后位置,又闪出两道身影。好像比赛一般,冲着帅案方向拱手而拜。
    “末将高怀德,愿领本部兵马,与君贵将军通往!”
    “末将符昭序,愿与君贵、子明、元朗三位将军并肩而战!”
    郭威脸上的喜悦,瞬间又变成凝重。“高将军,符将军,你们两个乃千金之躯,岂可以身冒险?不行,不行,老夫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
    高怀德是白马高行周的长子,符昭序则是老狼符彦卿的嫡出,这两位领军前来帮忙,已经充分表明了高、符两家,对“清君侧”一事的态度。至于带多少兵,出多少力,其实都无关紧要。
    而万一他们两个受了伤,哪怕只是被流矢蹭破了一层油皮儿,也足以令郭、高、符三家之间的“情义”受到影响。所以对郭威而言,把高怀德和符昭序二人放在眼皮底下保护起来才是上策,放在其余任何位置,都会得不偿失。
    然而,高怀德和符彦卿二人,却根本不肯体谅他的苦衷。又双双施了个礼,争先恐后地说道:“大人何必厚此薄彼?晚辈跟子明年龄相若,武艺不分上下,兵法造诣也彼此仿佛,他可为主将去为大人照看后路,晚辈为何连个副将都做不得?”
    “是啊,大人,晚辈虽然年龄大了点儿,本事也跟君贵兄差了许多。但晚辈好歹也是将门之后,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长者的羽翼下混吃等死!”
    “这……”郭威看看玉树临风的高怀德,又看看满脸坦诚的符昭序,心中好生为难。
    高怀德要去深州的想法,他能够理解。此子心高气傲,从小到大样样都没落到过同龄人身后,猛然遇到郑子明这个哪一方面都不比自己逊色的“对手”,当然急着要分出个上下来。而符老狼的长子符昭序……,已经浑浑噩噩做了三十多年衙内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生出上进心?
    “大人,晚辈与符世兄,愿立军令状!若有不服从主帅调遣之举,或者在阵前贪生怕死,贻误战机,便悬首辕门,以儆效尤!”唯恐郭威坚持不肯松口,高怀德把心一横,大声补充。
    “晚辈,晚辈愿与高贤弟一样,一样立军令状!”符昭序长这么大,难得硬气了一回,居然面无惧色地紧随高怀德之后。
    听而说得干脆,郭威心中也顿时生出了几分豪气。看看面孔上依旧未脱稚嫩的郑子明和高怀德,又看看未老白发先生的柴荣和符彦卿,笑了笑,站起身来,大声宣布,“也罢,你们五个领军出征,倒也省得老夫再另行调配兵马。不过,如此一来,再让子明为主将,就有些不妥当了。大兄,干脆你留下做主帅。子明、君贵二人为副,带领元朗、藏用和致德,并力杀贼!”
    “能与五位少年豪杰并肩而战,老夫乐意之至!”郑仁诲大笑着站起来,冲着郭威拱手。
    对他而言,“清君侧”之战,胜负根本没有任何悬念。而大军攻入汴梁之后,少不得又是一轮腥风血雨。与其把自己剩余的这半条老命都耗费在自相残杀上,还不如去深州走一遭。
    “吾等但凭前辈调遣!”柴荣、郑子明、赵匡胤、符昭序五个齐齐躬身。
    “好,好!”目光再度从五个小字辈儿的面孔上扫过,郭威满脸欣慰地点头。
    自打在后唐庄宗李存勖帐下做“从马直”那时起,他已经跟契丹人不知道交手了多少回。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辽国如何在塞外崛起,如何一步步南下侵吞汉家疆土。而中原豪杰,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从以一镇之兵可把耶律阿保机打得匹马北窜,迅速沦落到以倾国之力挡不住耶律德光直入汴梁。
    作为百战余生的老将,郭威若说看了上述这些景象不觉得心里屈辱,那简直是自欺之人。可屈辱归屈辱,环顾四周,他却总是觉得无能为力,更看不到多少洗雪前耻的希望。
    这年头,手中有兵有粮的,要么只顾着抢地盘,抢人口。要么像狗为了自家那块骨头东撕西咬。光是内耗,就已经耗得人精疲力竭。哪有功夫去管边境上的警讯,哪有心思去听,来自燕云的哭声?
    而今天,他却忽然在几个晚辈身上,看到了一些与先前不同的东西。虽然还很单弱,却像黑夜里的星光一样,足以照亮人的眼睛。
    “想当年,老夫和先帝、常克功三个,也如你们一样年青!”没来由地,郭威嘴里忽然冒出了一句感慨,令所有人心中都隐隐做痛。
    “先帝曾与老夫、常克功两人相约,兄弟合力重整九州。”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在教育晚辈,轻轻叹了口气,他继续补充,“然他壮志未酬,便先驾鹤西去。随后这几年来,老夫像个箍桶匠一般,东挪西补,却依旧无法避免大汉江山风雨飘摇。如今,刘承佑杀了史弘肇、杨邠和老夫全家,老夫不能不起兵讨还公道。可如此一来,先帝和老夫之间的情义,就彻底尽了。我们三个当初的豪情壮志,也彻底成了一个笑话!”
    “大帅节哀,是刘承佑负义在先,非大帅辜负先皇。”郑仁诲、王峻等人闻听,赶紧又站起身,婉言相劝。
    郭威的为人他们都非常清楚,绝不是为了达到目的便不择手段之辈。可越是如此,此番刘承佑对其家人和朋友的血腥屠杀,对他的打击越重。而万一他在重压下轰然而倒,身边十多万大军就立刻群龙无首,非但无法如愿给死去的人报仇,恐怕连对抗朝廷和辽军的夹攻都将成为一个巨大问题。
    “老夫不是感伤,唉——”郭威笑着抬起头,雪白的胡须随着叹息声上下飘舞。“老夫只是,不想他们这些晚辈,将来再步先帝和老夫的后尘而已!”
    第九章 长缨(三)
    “恭喜枢密使,帐下有如此少年,他日壮志必酬,九州必为一统!”王峻忽然灵机一动,忽然躬身行礼,大声道贺。
    “恭喜枢密使,后继有人,壮志必酬!”郑仁诲、王殷、李洪义、郭崇等文武,也紧跟着躬身道贺,仿佛忽然看到了未来的金光大道一般。
    虽然明白众文武是在变着法子哄自己宽心,但是看着柴荣、郑子明和赵匡胤等人年青且纯净的面孔,郭威依旧觉得老怀大慰。也迅速收起腹内的诸多感慨,手拍桌案,大声说道:“秀峰兄说得是,郭某这一代壮志未酬,但君贵他们却已经长大成人,并且才能更胜郭某。咱们中原英雄一代比一代更强,早晚有一天,能封狼居胥,将契丹狗贼打得匹马不敢南下!”
    “父亲大人过誉,儿惶恐莫名!”
    “枢密使大人过奖了,末将不及大人分毫!”
    “枢密使大人,我等不敢愧领……”
    ……
    柴荣、郑子明、赵匡胤、高怀德和符昭序闻听,赶紧躬下身体表示谦虚。
    “不是过誉,老夫像尔等这般年纪的时候,的确与尔等相去甚远!”郭威大手轻摆,笑着补充,“好了,刚才是老夫想多了,大兄,你立刻带着这几个晚辈去清点兵马,准备辎重。明天一早,咱们分头处罚,一北一南,老夫下月这时,在汴梁城外静候大兄的佳音!”
    几句话,说得慷慨豪迈,且条理分明,一改先前颓废姿态。郑仁诲听了,心中的担忧顿时减轻了一大半儿,带着柴荣、郑子明和赵匡胤等人齐齐躬身施礼,然后告退而去。
    既然后路已经有了具体人手去看顾,郭威也就不再犹豫,立刻抖擞精神,将调兵遣将的命令流水般的传了下去,整顿大军,准备踏上征程。
    众文武纷纷上前接令,然后相继告退。不多时,中军帐内,就剩下了几个当值的卫士,和宣徽北院使王峻。郭威知道后者迟迟不肯离去,肯定是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便冲着卫士挥挥手,笑着吩咐,“你们去给老夫和秀峰兄弄两份茶点来,人老了,气血一天不如一天,这肚皮,却一天比一天见大,稍微干点儿活就饿得难受。”
    “是!”众亲卫追随郭威日久,知道他是在给王峻递台阶儿,齐齐答应一声,转身快步出帐。
    “行了,秀峰兄,你今日有何高见教我?!”目送众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郭威冲着王峻微微一笑,低声询问。
    “俗话说,将乃一军之胆。这个时候,文仲可不能有丝毫的颓废!”王峻也跟他不客气,自己搬着胡凳上前,往郭威的对面一摆,抬腿坐上去,大声说道。
    知道对方是出于一番好心,郭威赶紧坐直了身体,拱手受教,“秀峰兄所言甚是,郭某刚才失态了,今后必全力改之!”
    “你明白就好,从独领一军之日起,你肩上所承担的,就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王某,郑兄,还有今天在场近半儿文武,既然唯你马首是瞻,便等同于把身家性命和前程都交到你的手上。你若平步青云,我等自然跟着鸡犬升天。你若被人所擒,我等也俱死无葬身之地!”王峻向来以魏征自居,板着脸用力拍打桌案,继续厉声提醒。
    “秀峰兄说得是,郭某改之,改之!”二人之间距离不到两尺,郭威被喷了满脸的吐沫星子,却没有勇气抬手去擦。继续抱拳于胸前,连连谢罪。
    “你妻儿俱被昏君所害,心神一时失常,也在所难免!唉——”王峻的脸色,这才终于缓和了一些。叹了口气,冷笑着补充,“但今日除了无端地自怨自艾,还有一事,文仲你太欠考虑了。亏得高怀德和那符家无赖子也跳了出来搀和,才幸运地避免了大错铸成。”
    “大错?”郭威愣了愣,觉得自己有些追不上王峻的思路。当着那么多文武,特别是并不完全对自己忠心的藩镇面前,突然流露出了软弱的一面,自己今天的有些举动确非常不该。可在用兵的安排上,自己却头脑始终保持着清醒,怎么差一点就铸成了大错?
    “你现在还不明白,自己刚才差一点儿就干了什么蠢事?”见他满脸茫然模样,王峻肚子里头刚刚落下的火头,腾地一下又跳上了脑门,“我来问你,若是高怀德和符家子不主动请缨,你将以谁为主帅抵御辽军?”
    “当然是沧州防御使郑子明了?他去年凭着区区数千乡勇,就将韩氏兄弟拖在了定州,数月无法寸进。今日危急关头,他又主动请缨。无论是为了用其才,还是嘉其勇,老夫都没有让他给君贵和元朗做副贰的道理。”郭威被王峻的怒火烧得莫名其妙,侧开脸朝旁边躲了躲,笑着解释。
    “你莫非忘记了,那郑子明是谁的儿子?”王峻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吐沫星子喷得太远太密集了些,抬手在嘴上擦了擦,继续大声逼问。
    “怎么可能,他当初可是老夫一手护下来的。改姓为郑,不过是为了让,让姓刘的小兔崽子安心!”郭威愣了愣,叹息着摇头。
    他不好滥杀无辜,更相信有自己在,石重贵的后人便威胁不到大汉的江山社稷。所以当初才逆着刘承佑的性子,与常思两个联手保住了郑子明的性命。然而,他当初却万万未料到,改了姓氏的石延宝,的确没有对大汉江山造成威胁,而自己,有朝一日却要挥师直向汴梁。
    “他昔日在定州力抗韩氏兄弟,已经打出了赫赫威名。如今又为主帅去抵抗辽寇入侵。若是败了,大军后路便被辽寇所抄,士气一落千丈,你我必将无处容身。若是侥幸获胜,或者勉强维持个不胜不败,文仲,不知道你打算以何酬其功?”
    “当然,当然是兑现先前承诺,河北各镇,任其挑选。或者直接让他坐镇邺都,顶了老夫的天雄军节度使!”郭威为人光明磊落,崇倡言而有信。笑了笑,大声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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