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大当家,百姓们正从东门逃命!根本没人管他们!”几名抢先一步抵达的斥候骑着快马,从城北绕了回来,向大当家邵勇高声汇报。
    “咱们的眼线说守军早跑光了,但是有几个不自量力的商贩和刀客留在了城里,想替其他人断后!”
    “刀客里头有个会扔飞斧的,据说还有几分真本事!”
    “县令何晨没逃,那人是个书呆子,准备以身殉,殉城!”
    “嗯——!”大当家邵勇摆摆手,沉吟着打断斥候的汇报。有商贩和刀客留在城里抵抗,这个消息并未出乎他事先的预料。毕竟敢去燕云和辽地做买卖的商贩,胆子都不会太小。在拼命和倾家荡产之间,有人会果断地选择前者。
    但书呆子县令没跟守军一起逃走,就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了。印象中这些大头巾向来是嘴巴上英雄,行动上的侏儒。平素一个个高喊士可杀不可辱,真的到了要命的时候,却跪得比谁都利索。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跟我去把那县令抓来给大哥当书童!”没等大当家邵勇消化完斥候们带回来的情报,身后三当家王旗已经迫不及待。猛地一抖战马缰绳,抢先冲向了城门。
    几个刀客和商贩能顶个屁用?自己这辈子,不知道杀了多少刀客和商贩。与其在城门外磨磨唧唧,还不如先冲进去,刀子底下见真章!
    “杀!”“杀进去,永不封刀!”大小喽啰们见有人带头,立刻迈动双腿紧紧跟上。从城西到城东,最近的路径就是穿城而过。想追上那些逃难的肥羊,想抢金银和女人,就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同伙的后边。
    “杀!”“杀进去,永不封刀!”刹那间,三千多喽啰,就像争食的飞蝗般,黑压压地直奔易县的西城门而去。六千多只发红的眼睛,写满了罪恶与疯狂。
    “嗯?”大当家邵勇皱了皱眉,心中涌起了一团怒火。居然不等他这个寨主发令,就一拥而上。这帮小兔崽子心里还有没有规矩了?不过,这样也好……
    忽然,他又笑了笑,将目光投向空荡荡的城门。冲在最前面的,未必每次都能喝到头汤。有人肯豁出性命去探路,倒也省了他再费力气去安排。
    在空荡荡的城门口,他看到三当家王旗和山寨中最野性难驯的十几个头目,大呼小叫地策马狂奔。他看到数以百计后喽啰兵,在城门外的空地上跑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三角。他看见更多的弟兄,蚂蚁般前涌,人头攒动。他看见四敞大开的城门洞下,有三个年青的身影并辔而出,逆着三千多弟兄的进攻方向,不闪不避,仿佛个个身后都带着千军万马……
    “嗡!”半空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弓弦震颤声。一排稀稀落落地箭雨,迅速从敌楼中落下来,前冲的人流中,溅起了数点红烟。
    没有用!这种程度的伤亡,根本阻挡不了绿林好汉们的脚步。三当家王旗身边和身后,都有头目中箭坠地。然而他自己,却毫发无伤。狂笑着举起手中的长刀,狂笑着堵向逆势而出的三个年青身影,力劈华山!
    “噗!”血光猛地窜起了半丈高,红烟乱窜!
    第一章 初见(六)
    三当家王旗的尸体被战马带着继续向前冲了十几步,才软软的栽倒,写满恐惧的眼睛,对着天空瞪得滚圆。
    柴荣微微愣了愣,平端着骑枪从尸体旁疾驰而过,雪亮的枪锋直奔下一个绿林好汉的哽嗓。
    他没想到郑子明会用飞斧替自己开路,但是也不觉得后者这么做是看轻了自己。以往的生活阅历和姑父郭威的言传身教,让他早就炼就了一幅“闻惊雷而不惧”的心态,明辨是非能力和反应速度,也远逾常人。
    跑在第二顺位的绿林好汉刘方,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按照常理,三当家王旗即便拿不下对手,至少也能逼得此人手忙脚乱。而他趁机策马冲上去,正好可以捡个现成便宜。
    谁料现成便宜没捞到,他却要同时面对一杆疾刺而来骑枪和一把随时都可能劈向脑门儿铁斧。如此巨大的落差,让刘方仓卒间如何能够适应?高举着钢刀的右手,本能地就开始下落回护,另一只左手也果断地扯动战马缰绳,试图避开骑枪和利斧的左右夹击。
    哪里还来得及?总计不到十步的距离,还是两匹战马高速对冲,任何临时改变主意的行为,都等同于找死!柴荣手中的骑枪,直接刺中了他的小腹,将他迅速提上半空。枪杆因为枪锋与人体相撞而产生反冲力,瞬间弯曲如弓,又瞬间弹了个笔直。将刘方的尸体像干草捆子一般弹飞出去,热气腾腾的血浆洒了沿途的其他“好汉”满身满脸。
    冲在第三顺位的绿林好汉共有两人。其中一个与赵匡胤的战马恰恰相对。后者毫不犹豫地抡圆了包裹着熟铜的大棍,砸向绿林好汉的脑袋。绿林好汉举刀招架,刀飞,头碎,战马带着无头的尸体前冲数步,轰然栽倒。
    另外一个绿林好汉正对着宁子明,双手将骑枪舞得如同风车般,护住他自己的头颅和上半身。宁子明嘴里发出一声断喝,第二把斧子脱手而出,借着战马高速奔跑的惯性,砍在了此人的膝盖处,将大小腿一分为二。
    “啊——!”失去平衡的绿林好汉惨叫着落地,另外一只脚却套在了马镫中,被倒拖着四下乱窜。断腿处的血浆如同喷泉般,一股股直冲云霄。
    冲在第四顺位的绿林好汉,加起来有十七八个,跑动中形成了弯弯曲曲的一道折线。柴荣拧枪刺穿了其中一人的咽喉,赵匡胤用长棍打折了另外一人的坐骑前腿,宁子明高高举起韩重赟赠给自己的钢鞭,奋力斜抽,将第三名好汉连同其手里的兵器一并击落于马下。
    兄弟三个从折线的正中央,透阵而过。被打落下坐骑的绿林好汉凄声惨叫,没与三兄弟在正面相撞的其余十四五个好汉,却既不绕上前救援,也不再呐喊着冲向城门。只是迟疑着放缓马速,贴着废弃多年的护城河,进退两难。
    能混上战马骑的好汉,都是精英。他们的性命,远比普通喽啰金贵。绕过去救援自家落马的同伙,很可能会被蜂涌而至的自己人活活踩死。而继续冲向城门的话,谁知道会不会再遇到另外三个杀星?!
    他们的判断,非常“准确”。城门口儿处果然又有寒光闪动、“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马蹄敲打青石路面儿的声音震得人发根倒竖。
    不是三个杀星,而是一大群,至少有二十!沿着最前面三个杀星趟出来的血路,风驰电掣。如同一把巨大的镰刀,将血路两侧的绿林好汉们,像割高粱般一一割倒。
    “风紧!”一名骑着马的绿林“精英”瞪圆了双眼,开始左顾右盼。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绿林好汉们打仗,向来靠得是一股子“气儿”。而今天,这骨子“气儿”,显然没有吹起来!冲在最前方,有战马代步的精英,被人家从队伍正中央给凿了个的口子。跟在精英身后的其他喽啰,已经跑了小半天的路,根本没有多余体力去阻挡战马的冲击。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柴荣、赵匡胤和宁子明三个,转眼已经各自杀掉了第四、第五、乃至第六名对手。第七顺位与他们前冲方向正对的绿林好汉,已经有了充足时间调整战术,不敢硬逆其锋,纷纷拨转坐骑躲避。骑枪、长棍和铁鞭找不到目标,带着湿漉漉的血浆继续加速向前。被甩在三匹战马身后的通道笔直修长,红艳艳扎得土匪们不敢凝视。
    三人眼前忽然一空,再无任何骑兵阻挡。马蹄踩在早春的地面上,带起三道笔直的红烟。红烟高速向土匪的步卒队伍靠近,而步卒们却跑得三一群五一伙儿,气喘如牛。柴荣果断将骑枪下压,将不幸挡在自己去路上的土匪步卒,接二连三地挑飞。赵匡胤挥舞包铜长棍,左劈右砸,手下没有一合之敌。宁子明手里的钢鞭短,只能将身体斜向下探,手臂前后抽打。已经跑起的性子的辽东马扬起前蹄,将躲避不及的土匪纷纷踩倒。冰冷的钢鞭借助战马的速度抽在人的头顶,沾死碰亡。
    “啊——!”
    “娘咧——!”
    “风紧,风紧……”
    正对着三匹战马前进方向的土匪们,大声尖叫着逃命,两条腿却软得如同面条,根本提不起任何速度。柴荣的骑枪、赵匡胤的铜棍,宁子明的钢鞭,毫不犹豫地从他们身上高速掠过,血肉飞溅,哭嚎声此起彼伏。
    三匹战马过后,侥幸没死的土匪步卒们,呆呆地站在血色通道旁,满脸难以置信。猎物们居然敢主动与大军对冲!三个人敢硬撼三千!三个人居然真的就凿穿了自家上百名充当前锋的骑兵,然后又刺进了中军,长驱直入。三个人直奔大当家的帅旗下去了,浑身上下淌着不知道是他们自己的,还是绿林同道的血!而大当家,大当家居然开始躲闪,居然主动放倒了帅旗……
    “的的的,的的的,的的的……”还没等好汉们缓过神,恐怖的马蹄声又至。这次,骑在马背上的杀星更多,攻击面儿也更宽。不幸挡在战马去路上的喽啰们,再度重复了先前那令人恐怖的场景,宛若时光倒流。一个又一个,接二连三地倒下,血肉横飞。
    “呵,呵,呵——!”靠近血肉通道处,却没被战马踏倒的喽啰们惊呆了,张大嘴巴,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有人忽然高高地跳起,冲着身边疾驰而过的战马挥刀。兵器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闪电,落下来时却一无所获。
    他的动作太慢了,根本追不上战马的移动速度。没等他再度鼓起勇气举刀,耳畔又传来了“呯”地一声闷响,另一匹高速冲来的战马与他相撞,将他整个人直接撞到了半空中。
    “啊——!”终于,有人嗓子里叫出了声音,哭喊着向远处逃去。周围的土匪们如梦初醒,你推我搡,不求跑得最快,只求不是挡在战马必经之路上的最后一人。
    挡不住,勉强为之,等同于送死。高速奔驰的战马,只有结成硬阵的长枪才能对付。而他们,事先却根本没想到城里的猎物敢直接冲出来发起对攻。
    他们预先所设想的最激烈战斗,不过是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搬着临时打造的云梯攀爬城墙。而此时此刻,所有人还没跑到城墙根儿底下,大部分弓箭手连弓弦都没来得及拴紧。
    不能结阵,就只能躲闪。本领再高明的好汉,也没办法独自一人正面拦截住高速飞奔战马,更何况,战马的背上,此刻还骑着三名绝世猛将?这种情况下,想要力挽狂澜,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命换命。豁出自己一方的性命去堆,用数以百计的死士,将马背上的猛将活活累死。所有挡在战马前面的死士,都义不旋踵,都心甘情愿地被八百多斤的战马活活压成肉泥!
    然而,鹰愁岭的众好汉们却既找不到义不旋踵的理由,也鼓不起牺牲自我的勇气!
    他们只敢躲,从上到下,从几个当家到普通一卒,都想方设法地躲,尽一切可能地躲。躲开急冲而至的枪锋,躲开高高扬起的马蹄。躲开那笔直宽阔的红色烟尘。
    起初,只是柴荣的枪锋所指位置,绿林好汉们像朽木一样左右开裂。很快,开裂的速度就远远超过了马蹄奔行,并且裂口越来越宽,越来越宽。当几名身上披着厚牛皮甲的亲兵,被骑枪、长棍和钢鞭变成孤魂野鬼之后,人群忽然发出了“轰”地一声闷响。整个土匪队伍,沿着城门所对方向,一分为二!
    “嗯,哼哼哼哼——!”战马嘴里发出轻蔑的咆哮,缓缓收拢四蹄,缓缓转身。
    柴荣、赵匡胤、郑子明,不约而同地拨转了坐骑!
    他们三个从前素不相识,今天,却幸运地并肩而战。
    他们相视而笑,冲彼此挑了挑大拇指,然后再度策马站成了一排。
    更多的男人从敌军中央冲出来,拨转坐骑,跟他们三个汇集在一处,排成一条三列纵队。
    每个人身上都被血染得通红,每个人眼睛里,都写满了骄傲。
    他们把土匪的队伍凿穿了。
    他们来路上,躺满了土匪的尸骸。
    他们周围,已经没有任何敌军,随时可以扬长而去。
    然而,他们却不会再选择逃避!
    “诸君,可敢跟我再冲一次?”柴荣单臂将骑枪高举,枪锋遥遥地指向土匪最密集处。那里,有一杆歪歪斜斜的帅旗。帅旗下,几名骑着战马的土匪当家聚成了一团,正焦急地商量着对策。
    土匪的数量,依旧是这边的百倍。胜负,依旧尚未分明。
    “愿唯大官人马首是瞻!”二十几名汉子,七嘴八舌地回应。声音既不高亢,又不整齐,却如闷雷般,砸向众土匪的头顶。
    “好男儿,杀贼!”柴荣不再多说半个字,再次用双膝夹紧马腹。
    “杀贼!杀贼!”刹那间,二十几个男儿再度变成一道闪电,劈向土匪的头顶,无坚不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城头上,战鼓声如潮,韩晶双手轮动鼓槌,衣袂飘飘,敲出这世间最激越的旋律。
    书呆子县令何晨,老师爷曹参,还有小书童何三儿,并肩冲出了城门。
    二十几名商队伙计,十几个行脚商人,拎着长枪和扁担,紧随三人之后。
    几十名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乡勇,上百名当地热血男儿,手里举着长刀短刃,呐喊向前,无所畏惧。
    这里是燕赵旧地。
    这里是大将军李旭立马横刀的战场。
    这里有霍去病、卫青北击匈奴的粮仓。
    这里,荆轲与高渐离所别之所。
    这里的天空和大地上,从没有写下过屈服。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二章 重逢(一)
    花褪残红青杏小。
    一双晚归的燕子,在屋檐下忙忙碌碌,时而衔泥补巢,时而低声私语。
    天已经暖起来了,空气里透着新雨后淡淡的花香。微风轻拂,吹动蝉翼般的纱窗。印在纱窗上的影子立刻摇曳了起来,影影绰绰,仿佛一簇翠竹,伫立于寂静的水畔。
    “小虫子,这么好的天气不去外边走走,整日闷在楼里绣嫁衣么?”寂静与宁谧,瞬间被玩笑声给打破。有团大红色的影子拔地而起,于半空中轻巧地弯了下腰,单手推开二楼的纱窗,飘然而入。
    “啊,大姐,你又翻窗子!我这里又不是没有门?下次再这样,我就去告诉咱娘!”二楼中临窗做针线的常婉莹被吓了一跳,站起身,迅速将手里竹绷子藏在背后,红着脸抗议。
    一身红衣,性子也像火炭般炽烈的常婉淑却毫不在乎,伸出一只手,探向自家妹妹的背后,“还真是在绣嫁衣啊!赶紧给我瞅瞅,绣的是鸳鸯还是并蒂莲花?”
    “你才急着绣嫁衣呢!”常婉莹侧身闪避,动作宛若一只受惊的梅花鹿般灵活,“要嫁也是你先!我只是闲着没事儿干,绣只帕子打发光阴。别抢,再抢我就去告诉姐夫!你订亲时,媒人拿给他娘看的绣活,全是从翠锦坊买来的。你,你那双手只会舞枪弄棒!”
    常婉淑张牙舞爪,饿虎扑食般追着自家妹妹蹦来跳去,“告去,告去,告去。我还怕了他家退婚不成?!乱世中能娶到我这种能上马抡刀的媳妇,是你姐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真给她娶个立莫摇裙的病秧子,才有他哭的时候!”(注1)
    绣楼里毕竟空间不够宽阔,很快,常婉莹就被堵在了角落里,无法移动分毫。常婉淑则用自家脑门儿顶着妹妹的脑门儿,空出两只手来,抓紧绷子边缘用力向外拉扯。“快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么!不然,今后无论听到什么消息,我都不来知会你。我那个妹夫……”
    竹蔑绑成的绷子,怎么可能受得了如此大的力,忽然“咔嚓”一声,彻底散了架。两根纤细的蔑条,直接将绸布刺了个对穿。
    这下,常婉淑可傻了眼。将双手半举在空中,连连后退,“我,我不是故意的。小虫儿,你别生气!姐姐马上出去买个新的来赔你。你把纸样给我,我去翠锦坊找最好的绣娘重新绣了给你!”
    “不过是个竹绷子罢了,又不值什么钱!”常婉莹先是愣了一小会儿,忽然摇头而笑。“没纸样,我自己胡乱绣着玩的,你不用往心里头去!”
    说着话,将绷子上被刺破了的绣件快速取了下来,先卷成条状,然后又快速对折,系了几个死疙瘩,顺手丢到了床头。
    常婉淑纵身追了几步,终是觉得心里有几分内疚。转过头,讪讪地说道:“那我就赔你一匹苏绸吧,想往上绣什么,你尽管随意。正好家里的商号从江南进了新货来,无论颜色和质地,都比去年的旧货又好上了许多!”
    常婉莹不想让姐姐难堪,想了想,笑着回应:“那我可不客气了!正好我想裁几件新衣呢!光是一匹的话,颜色可能太单调了些。你不妨给多我买几匹回来,每种颜色一件儿!”
    “小奸商,你不去做生意可真屈才了!”常婉淑立刻大声抗议,随即,又无奈地摊手,“好吧,算便宜你了。谁让我先弄坏了你的东西呢!我得走了,趁着天还没黑派人去铺子里打个招呼。否则一旦今年的新绸卖断了货,可就又要被你压在舌头底下了!”
    冲自家妹妹诡秘一笑,她迈步就朝门口走。这次,却是温良贤淑得很,每一步都只迈到寸许长短,半晌都未踏下楼梯。
    “姐姐——!”明知道对方是故意在卖关子,常婉莹却无法让自己拒绝上当。叫喊着追了过去,双手抱住自家姐姐的肩膀,“我不要你赔了,不要你赔了还不行么?你先别走,咱们姐妹好几天没坐在一起说话了。我这里有刚刚买来的新茶,秋竹,赶紧给我阿姐煮一壶茶来!”
    “哎——!”一直躲在楼梯口偷听动静的丫鬟秋竹,大声答应着去准备茶汤。常婉莹双手抱着自家姐姐胳膊的轻轻摇了摇,继续低声挽留,“姐姐你请上坐,我最近得了一本唐传奇,是关于平阳公主和驸马柴绍的……”
    “真的!”常婉淑立刻原形毕露,转身抓住自家妹妹的胳膊,连声催促,“在哪,在哪?赶紧拿来我看。你这妮子,有好东西也不早说,就知道藏着掖着!亏得我还费劲心力帮你打探宁子明那厮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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