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月饼,你说日本人说话怎么没边没际的?”我蹲在草丛里面拔着野草,“就是个登山的居然还号称‘日本史上最强登山者’,还起了这么个‘山鬼’的外号,听着就硌硬。”
    月饼小心地下着绳套:“你丫天天这么纠结干吗?日本人说话一向夸张,随便什么人做个屁大点事就能和‘国宝’‘史上’挂上钩,福原爱不还号称‘国宝级’乒乓球手吗?”
    我琢磨着也是这个理儿,不过心里还是不爽:“你到底会不会逮兔子?下了十多个绳套,这都半天了,也没看见有兔子上套。难道要守株待兔吗?”
    月饼拍拍手上的土,满意地看着刚布下的绳套:“南瓜,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还不是因为月野和黑羽扎帐篷,你让我拉着来抓野味儿心里不得劲?”
    “有吗?”我色厉内荏。
    “南瓜,你会扎帐篷不?”月饼似笑非笑。
    “我一个学医的学扎帐篷干吗?”我一下子没整明白月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月饼摸着鼻子:“你在那里笨手笨脚的碍事给我老人家丢人不说,让月野笑话你没本事可是影响两国联姻的大事。我这可是救你于水火之中。”
    月饼这话虽然是开玩笑,可是细细琢磨也有道理。在暗恋女生面前维护“高大上”的形象那是一个男生必备的基本觉悟。正想回几句话连挖苦带感谢一并还给他的时候,丫又来了一句:“你还当真了?其实主要是我自己出来下套逮兔子没人陪我抽烟斗嘴闷得慌。”
    我被这句话噎得生生半天没喘过气,正要撂几句狠话,距离我们五十多米远的地方传来“嘣”的声响,林子里的树枝上下跳动,惊起一片飞鸟。
    “逮住了!”月饼眼睛一亮,“我还担心网上教的绳套做法不好用呢?”
    我们蹿过去一看,吊在半空中的绳套上,跳跃着一团火红色,不停地发出“吱吱”的叫声。绳子在它的挣扎下,时而绷紧时而上弹,如此几分钟,它耗尽了体力,终于不在挣脱,软塌塌地被绳子悬挂在空中。
    一只火红色的狐狸。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狐狸。通体火一样鲜艳的皮毛,油光水滑,每一根毛尖上似乎都能泛出油珠。颈部到腹部,一抹菱形的白毛如同富士山顶的雪那么纯净,尖尖的小耳朵倒垂着,几根柔软的绒毛微微颤抖,一双圆滚滚晶亮的小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们,轻声叫着。它的右腿,因为绳套勒得过紧,磨破了纤细的皮毛,露出粉嫩的肉,绳子上还沾着丝丝血迹。
    “没想到逮着一只狐狸。”月饼挠了挠头,“南瓜,剥了皮做个围脖送给月野,绝对给力。”
    我点了点头:“嗯。脖子上面围着一张尸皮,是很有带感。”
    “一无所获岂不是很没面子?”月饼掏出瑞士军刀。
    我摸着脸:“反正我的面子早就不值钱了。”
    “那……南瓜,你说……”
    “矫情什么?赶紧他妈的放了。”
    我小心翼翼地捧着小狐狸,生怕月饼把绳套割断把它摔伤:“月饼,你丫小心点,别割绳子用大劲把它伤着。”
    月饼一脸严肃,拿着刀比绣花还仔细:“别打扰我!这个绳套谁想出来的,真结实。”
    看着小狐狸像个孩子似的怯怯眼神,掌心搏动着它温暖的心跳,我的心也很暖。
    不仅因为它,而且因为我的朋友——月饼。
    人,总是善良些好。
    绳套终于断了,我们俩捧着它放到地上,小狐狸蜷缩着舔着伤口,又看得我们一阵心疼。
    终于,它哆哆嗦嗦站了起来,试探着走了两步,腿微瘸,却无大碍。抬头对我们叫了几声,也许是错觉,我好像从它眼中看到了笑意。
    直到小狐狸没入草丛里,我们才长舒了口气。
    “这次捕猎以失败告终。”月饼下了结论,却向着与营地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干吗去?”我有些奇怪。
    “我去把那些绳套解了。”月饼点了根烟,喷出长长的烟柱,“南瓜,我想以后我就只吃草了。你陪我不?”
    “小爷用了几十万年进化到食物链最顶端,可不是为了一辈子吃草的。”我义正词严地说。
    月饼背对着我没有转身,不过我能想到他失望的表情。
    “话说有个最好的朋友陪着,吃一辈子草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退化不到食物链的最底端。”说完这句话,我扭头就跑。
    果然不出所料,月饼转身,甩臂,掷出!半截树枝准确地钉在我刚才站的地方。
    “有种你别跑!”月饼喊道。
    “这不是有种没种的问题,小爷挂了谁陪你吃一辈子草。”我跃过一条小沟。
    什么是朋友?
    答案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我和月饼,是朋友。
    真正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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