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谦恭下士
    魏端本在马路那边走着,他却是早看到了他太太了,但是他没有那个勇气,敢在马路上将太太拦住。遥见太太在人缝里一钻,就没有了,这就心房里连连地跳了几下。自己站在人家店铺屋檐下,出了一会神,最后,他说了句自宽自解的话:“随她去。”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也就悄悄地走回家去。杨嫂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买吃的,这时还没有回来,魏端本由前屋转到后屋,每间房子的屋门,都是洞开着的,魏先生站在卧室中间,手扶了桌子沿,向屋子周围上下看了一遍。因又自言自语的道:“这成个什么人家?若是这个样子,就算每日有二十万元的支票拿到手,那有什么用?相反的这个不成样子的家,那是毁得更快了。”
    他说话的时候,杨嫂伸进头来,向屋子里张望了一下,见屋子里就是主人一个,不由得笑了。魏端本道:“你笑什么?”杨嫂左右手牵着两个孩子,走将进来,笑道:“我听到先生说话,我以为屋子里有客,没有敢进来。”魏端本道:“唉!我一肚子苦水,对哪个说?”杨嫂看到先生靠了桌子站定,把头垂下来,两只手不住在口袋里掏摸着。他掏摸出一只空的纸烟盒子,看了一看,无精打采地向地面上一丢。杨嫂看到主人这样子,倒给予他一个很大的同情。便道:“先生要不要买香烟?”魏端本两手插在裤子袋里摇了两摇头。杨嫂道:“你在家里还有啥子事,要上班了吧?”
    魏端本低了头,细想了几分钟,这就问她道:“你知太太昨天在哪里赌钱?”杨嫂道:“我不晓得。太太昨天出去赌钱?我没有听到说。”她说着这话时,脸上带了几分笑容。魏端本道:“我并不是干涉你太太赌钱,而且我也干涉不了。我所要问的,你太太身上很有钱,她和谁合伙作生意,赚了这么些个钱呢?”杨嫂笑道:“太太同人合伙作生意?没听到说过咯。”魏端本道:“她这样一早就出去,没有告诉你是到银行里去吗?”杨嫂道:“她说是买啥子家私去了。她一下子就会转来,你不用问,还是去上班吧,公事要紧。”魏端本站着出了一会神,叹了一口气道:“我实在也管不了许多,往后再说吧,不错,公事要紧,上班去。”说着戴着帽子,夹起皮包,就向外面走。
    他走出房门以外,却听到小渝儿叫了声爸爸。这句爸爸,本来也很平常,可是在这时听到,觉得这两个字格外刺耳动心,这就回转身来,走进屋子问道:“孩子,有什么话,爸爸要办公去了。”小渝儿穿了一套灰布衣裤,罩着一件小红毛绳背心。原是红色的毛绳,可是灰尘、油渍、糖疤、鼻涕、口水,在毛绳上互相渲染着,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颜色了。他那圆圆的小脸上,左右横拖了几道脏痕。圆头顶上,直起一撮焦黄的头发。他原是傍了杨嫂站着。看到父亲特意进来相问,他挨挨蹭蹭地向她身后躲,将一个小食指,送到嘴里咬着。他只在麻虎子脸上转动了一双小眼珠,却答复不出什么话来。
    魏先生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想吃糖,我下班回来,给你带着。”小娟娟牵着杨嫂的手,也是慢吞吞地向后退,还是那样,一件工人裙子,外面还是罩着一件夹袍子,纽扣是七颠八倒,衣服歪扯在身上。听到父亲说下班可以带糖回来吃,这就转动了两只小眼珠子,只管向父亲望着。
    魏先生道:“那没有问题,我一定带回来,你在家里好好地跟着杨嫂玩。”娟娟道:“妈妈呢?”她问这话时,两只小眼注视了父亲,作一个深切的盼望。魏先生心里,本就把太太行踪问题,高高地悬在心上,经娟娟这么一问,心里立刻跳上了两跳。眼睛也有了两行眼泪,要由眼角上抢着流出来。但是他不愿孩子看到这情形,立刻扭转身走了。他心里想着:只当是自己没有再结婚,也就没有这两个孩子,放开两只脚,赶快地就走向机关里去。
    他们这机关,在新市区的旷野地方,马路绕着半边山坡,前后只有几棵零落的树,并无人家,老远的看到上司刘科长垂了头两手插在裤岔袋里,肋下夹着那个扁扁的大皮包,无精打采地走着。魏端本看到,这就连连地大声叫着科长。刘科长听了这种狂叫,也就站住脚,回头向这里看来。他见是魏科员追了来,索性回转身来迎了他走近几步,点着头道:“我正想找着你商量呢。在这里遇着了你,那是更好,我们可以走着慢慢地谈。”
    魏端本走到了面前,笑道:“这倒是不谋而合。我今天早上,就到府上去找科长的,因为科长不在家,扑了一个空。科长倒是有事要和我说,那就好极了。”刘科长伸手扯了他的衣袖将他扯到路边停住,然后对他周身上下看望了一眼,因微笑道:“你有什么事要找我,我很明白。可是你也太不知道实际情形了。我们作的那黄金储蓄,不但兑不到现,发不到财,且……”说到这里,他在身前身后看望了几下,然后向他低声笑道:“我们犯了法了,你知道吗?”
    魏端本笑道:“这个我知道,罪名是假公济私。当我们动了这个念头的时候,我们就犯了这个嫌疑了。”刘科长连连地摇头道:“你说到这一点,未免太把事情看轻了。现在政府因新闻界的攻击,要调查泄漏黄金价格的人。同时,也要清查第一天拿钱去买黄金的人。”魏端本道:“那也没有什么了不得,拚了我们把那定单牺牲掉了也就是了。”刘科长摇摇头道:“事情不能那样简单,就算我们把定单牺牲了,这现款几百万,已经送到银行里去了,也没有法子抽回。挪移的这批钱,我们怎么向公家去填补呢?”
    魏端本道:“难道我们这件事已经发作了?”刘科长道:“假如我们弥缝得快,事情是没有人知道。大家算作了个发财的梦,那是千幸万幸。再迟几天,财政部实行到银行里去查帐,那就躲避不了。”魏端本踌躇着望了他道:“事情有这样的严重?”刘科长微笑道:“难道你也不看看报。你不要痴心妄想,还打算弄一笔钱,就怕像四川人的话,脱不到手。你一大早去找我,就是要听好消息吗?准备吃官司吧,老弟台。”说着,他打了一个哈哈。他交代完了,立刻就顺了路向前走着。
    魏端本要追着向下问,无奈刘科长是一语不发,低了头放宽了步子走着。他一颗火热的心,让冷水浇过了,呆呆地出了一会神,也就只好顺了路向前走着。可是到了机关里,越是感到情形不妙,见到熟同事,和人家点个头向人笑着,人家虽也勉强地回着一笑,可是那两只眼睛里的视线,已不免在身上扫射了一遍。见到了不相识的同事,自照往例,交叉过去。然而人家却和往日不同,有的突然地站住,向头上看到脚上,有的走过去了,却和同行的人窃窃私议,若是回头看他一下,准和人家的眼光碰住。这倒不由得白吃一惊,心想:难道我身上出了什么问题吗?他越是心里不安,越看到人家的目光射到身上,全像绣针扎入似的。
    他心里怦怦地跳着,赶快就跑进办公室里去。他的办公室,也是国难式的房子,靠了山岗,建筑了一排薄瓦盖顶,竹片夹壁的平房。屋子里面,正也和其他重庆靠崖的房子一样,半段在崖上挖出的平地,铺的是三合土。在悬崖上支起来的,是半边吊楼。魏先生这办公室里,有七八张三屉或五屉桌子,每座有人。他的这张桌子,是安放在靠窗户的楼板上的。由室门进去,破皮鞋踏着三合土,啪达有声,已是很多人注意。及至走上了楼板的那一段,踏脚下去咯吱咯吱作响。他想着:这是格外地会惊动人的,就大跨着步子,轻轻地放下。楼板自然是不大响了,可是这走路的样子,很是难看。在他的身后,立刻发生了一片嘻嘻的笑声。
    魏端本虽然越发的感到受窘,可是他极力地将神志安定着,慢慢地坐了下去。又很从容地打开抽屉来,捡出几件公事,在桌上翻看着。战时机关的工作,虽然比平时机关的工作情绪不同,但其实只有录事小科员之流,是没有闲暇的。那些比较高级的公务员,就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事,除了轮流地看报,也隔了桌子互相谈话。
    魏端本的常识,在这间屋子里同人之中,是考第一的,所以谈起话来,总有他的一份。今天他却守着缄默。在他椅子后面,两个公务员,正是桌子对桌子的坐着。他们在轻轻地谈着:“黄金官价升高到三万五,黑市决不后人,已经打破了六万的大关,眼见就要靠近七万,成了官价的对倍,追的比走的还快,买着黄金储蓄的人,真是发了财。可是,也许吃不了,兜着走。”说着,嗤嗤笑了一声。
    魏端本听了这笑声,仿佛就在耳朵眼里扎上了一针。他不敢回头望着,耳朵根上就像火烧了似的,一阵热潮,自脊梁上烘托出来。随了这热潮,那汁水觉得由每个毫毛孔里涌了出来。两只眼睛虽然对着每件公事,可是公事上写的什么字,他并没有看到。自己下了极大的决心,聚精会神,将公事上的字句仔细看着,算是每句的文字都看得懂了,可是上下文的意义却无法通串起来。心里也就奇怪着:怎么回事,今天的这颗心,总不能安定下去。
    正自纳闷着,一个听差却悄悄地走到身边来,轻声地报告着道:“司长请魏先生去有话说。”魏端本答应着站起来,向全屋子扫了一眼,立刻看到各位同事的眼光,都向他身上直射了来。心想:不要看他们,越看他们越有事。于是将脸色正定了一下,将中山服又牵着衣襟扯了几扯。就跟着听差,一同走向司长室里来。
    这位司长的位置,自不同于科长,他在国难房子以外的小洋楼下,独占了一间屋子,写字台边,放了一张藤制围椅,他口衔了一支纸烟,昂起头来,靠在椅子背上,眼望了那纸烟头上的青烟绕着圈子向半空里缓缓的上升,只是出神。魏端本走进屋子来,向司长点了个头,司长像没有看到似的,还是在望着纸烟头上冒的烟。他总站有四五分钟,那司长才低下头来看到了他,就笑着站了起来,接着又摇摇头道:“我有点精神恍惚,你在我面前站着很久,我知道你来了,可是我要和你说话,却是知觉恢复不过来。”说到这里,他将手向魏端本身后指了一指。
    他看时,乃是房门不曾关上,还留着一条缝呢。他于是反手将房门掩上。司长看到房门掩合了缝,又沉着脸色坐了下来,向魏端本点了两点头道:“你知道黄金风潮起来了吗?”他答了两个字不知。司长望了他一下,因道:“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这次我们储蓄八十两金子,虽是说作生意,可是我也是为了大家太苦,在这取不伤廉的情形下,把公家款子挪用一百六十万,在这个把星期内,我另外想法子,把公家款子调回来,公家的一百六十万,还他一百六十万,对公家丝毫没有损失。可是我们就赚了一百二十万了。有这一百二十万元法币,我们拿来分分,作两件衣服穿,岂不甚好?可是我这番好意,完全弄错了。谁知捉住这个机会,想发横财者大有人在。有买五六百两的,有买一二千两的,弄得风潮太大了,监察院要清查这件事。我现在已想了个法子,在别的地方已借来一百六十万元,把那款子补齐了。可是这里面有点问题,我们开给银行的那张支票,是你我和刘科长三人盖章共同开出的,这是个麻烦。”说着说着,他抬起手来乱搔了一阵头发。
    魏端本听到这里,知道这黄金梦果然成了一场空。可是听司长的口气,后半段还有严重问题,便微笑道:“能够还,还会发生什么严重后果吗?国家奖励人民储蓄黄金,我们顺了国家的奖励政策进行,还有什么错误吗!”司长淡笑了一笑道:“将来到法庭受审,你和审判官也讲的是这一套理论吗?”魏端本望了他道:“还要到法庭去吗?”
    司长又在衣袋里取出一支烟卷来,慢慢地擦了火柴,慢慢地将烟卷点着,他吸着喷出一口烟来,笑道:“那很难说。”他说这话时,态度是淡然的,脸色可是沉了下去。魏端本站着呆了一呆,望了司长道:“还要到法庭去受审?这责任完全由魏端本来负吗?”他说着这话,也把脸色沉了下去。
    司长看到他的颜色变了,便也挫下去了半截的官架子,于是离开座位,向前走近了两步,向他脸上望着,低声笑道:“魏兄,你不要着急,你首先得明白,我这回作黄金储蓄,完全是一番好意。至于发生变化,这完全是出乎意料。自然,有什么责任问题发生,我得挺起肩膀来扛着。不过有一点要求你谅解,我混到了一个司长,也是不容易,我有了办法,自然老同事都有办法,无论如何,我得先巩固我的地位。所以有什么小问题发生,不需要我出马的话,我就不出马。我恳切的说两句,希望你和我合作,我心里十分明白,决不能让你吃亏。我总得有福同享,有祸同当。”
    魏端本见司长虽表示了很和蔼的态度,可是说话吞吞吐吐,很有把责任向人身上推来的意味,心里立刻起了两个波浪,想着,好哇,买金子赚钱,我只能分小股,若是犯了案的话,责任就让我小职员来完全负担。便道:“自然!司长不会让我吃亏,可是天下事总是这样,对于下属无论怎样客气,反正不能让下属享的权利义务,和自己相提并论。”
    司长听了这话,脸色动了一下,取出口里的纸烟,向地面上弹了两弹灰,扛着肩膀,笑了一笑,因道:“好吧,下了班的时候,你可以到我家里去谈谈。我也不预备什么菜,请你和刘科长到我家里便饭。”魏端本道:“那倒是不敢当的。”司长笑道:“你回去吃饭,不也是要吃。我们一面吃饭,一面谈话,也不会耽误什么时候。”魏端本怔怔地站了一会。因道:“好,回头我再去对刘科长商量。”司长又将纸烟送到嘴里吸了两口烟,点点头道:“那也好。现在没有什么公事,你去吧。”
    魏端本听了命令转身向外走着,刚是走出房门,司长又道:“端本,你回来,我还有话和你说。”魏端本应声回来,司长随在写字台上取过一件公事,交给他道:“你拿着去看看吧。”魏端本接过公事一看,见后面已有司长批着“拟如拟”三个行书字,分明已是看过了的文字,这应该上呈部次长,不会发回给科长,怎么交到自己手上来呢?但他立刻也明白了,那是免得空手走回公事房去引起同事的注意。于是向司长作了个会心的微笑,点个头拿着公事就走了。
    走进公事房,故意将公事捧得高高的,眼光射在公事上,放了沉重而迂缓的步子走向公事桌去。好像这件司长交下的公事很重要的,全副精神都注射在上面。明知道全屋子同事的眼光都已笼罩在自己身上,只当是不知道,缓缓地走到座位上去,将公事放在面前,两只眼睛,全都射在公事的文字上。
    约莫是呆呆坐了两小时,刘科长就站在办公室门口,向里面招了两招手。魏端本立刻起身迎上前去,刘科长大声道:“我们那件公事,须一同去见次长。你把那件公事带着吧。”魏端本心想:哪有什么公事要去同见次长?随便就把桌上司长交下的那公事带着。随了刘科长同走出屋子来。刘科长并不踌躇,带了魏先生径直地就向机关大门外走。
    魏先生看看后面,并没有人,就抢着走向前两步,低声问道:“司长约我们吃午饭,我们去吗?”刘科长道:“我们当然去。老实一句话,我们的前途,还是依仗了他,眼看全盘胜利就要到来。将来回到了南京,政府要慰勉司长八年抗战的功勋,不给他个独立机关,也要给他一个次长做做。他若有了办法了,能把我们忘了吗?我们大家在轰炸之下,跟着吃苦,总算熬了出来了。一百步走了九十多步,难道最后几步,我们还能够牺牲吗?无论如何,现在他遇到了难关,我们应当去帮他一个大忙。”
    魏端本道:“你说的帮忙,是指着这回作黄金储蓄失败了。让我们去顶这个官司来打吗?”刘科长沉默地走了一截路。魏端本缓缓地跟着后面走,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刘科长在前面走着,不时地回头向他看了来。魏端本虽看到他脸上有无限的企求的意思,但他只装作不知道,还是默然地跟了刘科长走。
    司长的公馆,去机关不远,是一幢被炸毁补修着半部分的洋楼,他家住在半面朝街的楼上。那楼窗正是向外敞开着,伸出半截人身来。刘科长站定,老远地就向楼窗上深深地点了个头。并回头向魏端本道:“司长等着我们呢。”魏端本口里哼着,那个哦字却没有说出来。
    事有出于意料的,司长是非常地客气,已走出大门,放出满面的笑容,迎上前来。刘魏二人走向前,他伸着手次第地握过,笑道:“你二位大概好久没有到过我这里来过吧?”魏端本道:“不,上个星期,我还到公馆里来过的。”
    司长道:“哦是的。什么公馆?也不过聊高一筹的难民区。你看这个花圃……”说着,他站在那倒了半边砖墙,用木板支的门楼框下,用手向里面一指。那花圃里面的草地,长些长长短短的乱草,也有几盆花,胡乱摆在草地上,有一半草将盆子遮掩了。倒是破桌子凳子,和旧竹席,在院子里乱七八糟的放着,占了大半边地方。司长站在楼廊下,又向两人笑道:“这屋子原来也应该是富贵人家的住宅,不过毁坏之后,楼上下又住了六七家,这也和大杂院差不多,现在当一个司长和战前当一个司长,那是大大的不同了。”说着就闪在一边,伸手向楼上指着,让客人上楼。
    魏端本站在路口楼梯边,向主人点了两点头。司长也点着头道:“这倒无须客气,你们究竟是客,刘科长引路罢。”刘先生倒是能和司长合拍,先就在前面引路。司长家里,其实倒是还有些排场,对着楼梯,还有一个客厅,敞着门等客呢。里面也有一套仿沙发的藤制椅子,围了小茶桌。那上面除了摆着茶烟而外,还有两个玻璃碟子,摆着糖果和花生仁。司长很客气的向二人点着头。笑道:“请坐请坐!”说着,将纸烟盒子拿起来,首先向魏端本敬着一支烟,然后取过火柴盒子,擦了一支火柴,向魏端本面前送着。
    魏先生向司长回公事,向来是立正式的,就是到司长公馆里来接拾事情,也是司长架腿坐着吸纸烟,自己站着回话,自己虽然把眼光向司长看着,司长却是眼睛半朝了天,不对人望着。今天司长这样谦恭下士,那更是出人意料。心里一动,情不自禁地,就挺立着低声答道:“司长有什么命令,我自然唯力以赴。司长提拔我的地方就多了。”司长听了这话,耸着肩膀笑了一笑。他那内心,自是说你完全入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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