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插科打诨终于让顾氏止住了泪,笑着去拧女儿的耳朵。同时心里也更是酸楚,我儿当真的为了开解我才这么说的。今天刚说不想嫁人呢,现在又委屈自己作无所谓状。我儿真是命苦的紧,一定要多给她置办些嫁妆才好!
    顾言之也是心疼女儿,心想着为人父母当为子女计深远,好让女儿过得不那么辛苦。
    门口顾礼的身影一晃而过,顾言之看到了捋着胡子让正腻在一起说话的娘俩赶快回房睡觉,“时间也不早了,圣旨上婚期已定,从明天开始就该给容容备嫁妆了。”
    母女俩相携着走了之后,顾礼悄悄的走了进来,“老爷,六皇子来了。”
    顾言之点了点头,就见顾礼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引着储彦晰进了大厅。顾言之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原来收他做学生的时候,只觉得这个学生哪儿哪儿都好,简直是人中龙凤,可今天知道这就是他未来的女婿之后,这心情...觉得怎么看这人怎么不顺眼!
    储彦晰气质温润,恭敬的向顾言之行学生礼,“老师。”
    “嗯”顾言之淡淡嗯了一声,本想就这么晾着他,想了想又忍不住问,“你都知道了?”
    “是的,老师。所以我特意过来,为的是想跟您说一声,请您尽管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顾小姐。”储彦晰差点就说出容容来,好在还算机灵,及时的拉了回来。
    “哼!”顾言之冷哼一声,其实他心里知道这事和这个一贯老实的学生也没什么关系,只是现在不知怎地就是不想给这学生好脸!
    若是他知道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位的话,怕是会抛下文人一贯傲娇的姿态,豁上老命也得跟他拼了!
    一贯温文尔雅的老师此时像个小孩子一样,储彦晰觉得好笑同时也更能理解老师爱女之心,端正了神色,又往前走了一步,正色行礼道:“老师,依着我从前的个性,我本不愿娶妻,何必让人跟我受苦。只是到了如今,我只跟老师说一句话,我必不会让妻子跟我吃半分苦,拼了命的也要护着她!”前世的自己确实不想娶妻,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是如今,他是一定要再和容容厮守一生的,谁都阻止不了!
    眼前的学生神情坚定,带着些说不出的威严与信服力。顾言之有些恍神,什么时候自己的学生竟然有如此气质了?这种上位者自带的威严让他恍惚觉得眼前的学生已非昔日的那个小可怜了...
    顾华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尘埃落定之后突然的放松反而让她有些辗转反侧。
    值夜的春霞使唤着小丫头把浴桶里的水倒出去,害怕小丫头做不明白还是不放心的跟了出去。顾华容笑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爱操心,就听门咯吱一响。
    顾华容奇怪她怎么刚去就回来了,半撑着身子刚要问,就听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拔步床的绡纱帐被掀开,一个人影极快的扑了过来。
    顾华容嘴里的惊呼还没发出声,就听见已经扑在他身上的人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别出声,是我!”
    顾华容生生把惊呼声咽了下去,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声引人遐思的喘息声。
    身上人低声笑,埋在她脖颈贴着发出含混的声音,“看容容这样,显是想我想的紧了。”
    顾华容耳根一热,伸手拧在男人腰上最软的地方,这个老不正经的!
    储彦晰受不住疼,忙求饶道,“我错了错了,容容你让我抱一会儿,过一会儿你那丫鬟就该回来了。”说着将顾华容拢进怀里,深深的吸了口气,好像这样能让他好受些似的。
    顾华容听到男人这么撒娇,心也软的不行,乖乖的由着男人抱着,“你如今可是越发胆子大了,竟敢夜探闺房,颇有些采花大盗的潜力啊!”手上不能惩罚,嘴上也要刺他两句方能解恨。
    “没办法,谁让我是妻奴呢,过了这么多年才发现,真是一天都离不了老婆,我这是遵循本能!”储彦晰无赖道。
    顾华容刚想再回击,就听门轻轻被推开,这回听声是春霞的声音,她走到外间的榻上就这么躺了下来。
    离两人几步之遥的距离就有一人在躺着,这个认知让两个人僵着身子一点也不敢动,恨不得连呼吸都隐了去。
    就这么僵躺着的两个人看着彼此紧张的神情,都忍不住咧起了嘴,这经历还真是三生头一回呢。拔步床里自成一个小空间,两人挤在这里既温馨又安全感十足。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纸和绡纱帐隐隐映进来,描绘出眼前人的轮廓。
    眼前的美人儿当真是真真的美人,细嫩的如汁水充盈的果子,芬芳馥郁而又充满吸引力。虽曾经日日相对,但眼前少女时期的顾华容还是让储彦晰失了神...
    储彦晰忍不住凑上去在眼前美人唇上一吻,刚才帐子里弥漫的亲昵气氛再加上这突如其来的凑近,让顾华容忍不住一哼。
    “小姐?”春霞听见声音立马坐了起来,就要从榻上下来到里间来看看顾华容怎么了。
    “没,没事...”顾华容一紧张,要是让春霞撞见了她帐子里有个男人,这后果可是想都不敢想...连忙出声阻止了春霞,“我可能晚上吃的少,现在有些饿的睡不着,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点心一类的,有便给我拿点来。”
    春霞应声而去,顾华容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瞪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瞪向始作俑者,就要再上手实施体罚,这人现在也太大胆了!
    谁知却被储彦晰一下握住了手,“容容乖,今日先容我一次,日后让你随便掐。”另一只手揉了揉顾华容微怒的脸,“等着我来娶你...”
    看着嗖的一下窜出去的人影,顾华容捂着发烫的脸愣神,怎么都老夫老妻了,还是受不了他哄人这一套!
    第92章 番外四
    被圣旨赐婚后的顾府好像除了顾华容之外都突然间忙了起来, 顾氏仿佛经历了触底反弹一样,精气神和战斗力都到达了从未有过的高度。满府的管事下人被她指使的团团转, 大管事去了南海采办木料,二管事去了中部采办料子,三管事去了北边采办毛料,顾氏自己天天坐镇京中的各大首饰店, 为女儿选陪嫁珠宝。
    如果说原来是照着嫁到勋贵人家给顾华容置办嫁妆,那么现在就是照着皇子正妃的规格给女儿置办。不, 要比这还多,虽说这皇子正妃的名号是个绣花枕头,但我也要把上面的花用金线给我闺女绣好喽!顾氏恨恨的想。
    顾华容眼看着府内所有人都像是脚踩上了风火轮似的,只她自己闲闲的坐在葡萄架下嗑瓜子, 真想把她没几天已经瘦了一大圈的娘请回来,告诉她这些东西您女儿有的是, 别累着了身体。无奈每回刚一开口, 还没等说话就被顾氏用“娘知道你懂事, 放心,都包在娘身上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一直就很忙的父亲大人顾言之现在更是忙得晚饭都没时间和她们一起吃, 顾华容看着他偶尔阴沉的眼神,怎么总感觉他有种忍辱负重, 要暗暗干一票大的为女儿讨回公道的既视感呢。
    储彦晰那厮就更没了动静,自从赐婚圣旨下了之后,为了避嫌他连顾府也不总来了,只是偶尔会在送进府的书啊、衣料中看到几张信笺, 写上些“侬在我心,如火似烧”之类的骚话,或是用估计这世上只有两个人能看明白的英语写上,“baby,love you forever,miss you so much ”等等这种二句,让顾华容不忍直视。本想着扔到垃圾桶不污了自己这一双慧眼,但最后总是会被收进库房的小匣子里。
    顾华容知道他在外筹谋良多一定不那么容易,送这种短笺只是想博自己一笑让自己安心,既心疼储彦晰又有些无奈,古代未出阁的女子受限真是很多,让她这个在上世比男人还刚的女总裁当真有些不适应。
    十里红妆,鼓乐相庆,送嫁的队伍浩浩荡荡往城东而去。因为成婚皇上给储彦晰赐了宅子算是皇子成婚的惯例了,本想让内务府看着随便找个宅子赐了也就是了。经身边大太监的提醒才想到这儿媳妇的身份来。
    “就算是不顾及...也要看在顾相的面子啊,否则怕是顾相脸上不好看。”大太监低声提醒道。
    庆誉帝一想也是,自己赐婚本就算压制顾言之了,要是再不加点恩怕是会让老臣心有怨怼。所谓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既然这样...
    “皇子府就选个好地方吧,再从私库挑几件好东西送到顾府去,算是添妆。”这下算是给足顾言之面子了吧。
    大太监领了活儿就带着小太监去了私库,这海了宝贝的库房,皇上哪儿知道都有什么。皇上说让挑几件好东西,那就好好挑几样贵重的,也算自己没拿了东西不办事。
    红烛摇曳,喜上眉梢。顾华容遮着盖头坐在房内等储彦晰,这是她第二次嫁给他,但是依然心似小鹿乱撞。
    良久,门被打开,微沉的脚步声混着一股香味儿传进屋内。只听什么东西放在桌上的声音,接着脚步声朝自己走来。奇怪的是顾华容明知对方是谁,明知将要干什么,依然有些紧张。
    被盖头遮挡的昏暗转瞬变成明亮,这次的储彦晰没向上次一样呆愣那么久,而是极快的掀开了盖头,毕竟他已经太久没见到容容了,这好像是在一起之后他们分开最久的一次。
    屋内的人已经让储彦晰挥手赶了出去,顾华容盖头被掀开看到的就是面前热腾腾的一碗面,“老婆,饿了吃面吧!”带着些清脆葱花的不正是储彦晰的拿手好面——牛肉清汤拉面嘛。
    顾华容:老公,虽说是第二次结婚了,但你好像也太不拘小节了。
    储彦晰:老婆,饿了吧,赶快趁热吃,吃饱好有力气干活...
    ...
    第二天天没亮,顾华容就被温柔的摩挲弄醒,好久没有起这么早了,顾华容意识都是涣散的。紧接着一个温热的毛巾轻柔的与皮肤摩擦,慢慢的将顾华容唤醒。
    “容容,今天先早点起,咱们要进宫请安,以后天天睡懒觉!”这算是新婚的丈夫许下的第一个承诺,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但顾华容确实醒了。
    身体的酸疼让顾华容不想理他,自己昨晚是求过饶的,一点用也没有!不过抚着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味,到底是年轻,这体力就是不一样啊!虽说原来也很厉害,但是...次数说明一切...
    脸红走神的顾华容在储彦晰合理的怀疑眼神之下更是红爆了脸,赶快一板小脸作严肃古板状,顺便感激听见动静端水进屋来的春霞。好丫头,又救了你主子一回!
    顾华容这边被挽发上妆,储彦晰那头也有人上前要伺候穿衣。将新熨平整的衣服拿上来的是个水葱似的丫头,扎着色彩鲜艳的精致绢花挺可爱的样子。只是还没等上前就被储彦晰接了衣服撵出去了,“以后衣服挂起来就行,不必进来伺候。”他在现代生活了几十年,早就习惯了自己动手了。让别人给穿什么,又不是没有手。
    小丫头面色没变,笑意盈盈的行了礼,只是上扬的嘴角有些僵,手攥的有些紧罢了。一直背对着的顾华容和春霞都听见了那边发生的事儿,春霞明显很高兴,给顾华容拿首饰的手都明显幅度大了许多,顾华容笑她小孩子心性,但也确实翘起了嘴角。
    繁复花样的发型做完,储彦晰半掺着顾华容往外走。轻轻懒了顾华容的腰,趁着旁人不注意在她耳边说:“看见别人不近我身就这么高兴?小醋桶。”
    顾华容现在可没有了古代大妇的宽容思想,她可是混过现代的新时代独立女性!看了下丫鬟们都坠的挺远,扬着脸低声笑道,“自然是高兴的,难不成回来了你还想着想齐人之福不成?”手已经伸到了男人的腰上,看着是为他整理腰线,实则是满满的威胁。
    储彦晰被她这野蛮样儿惹的高兴,忙低声求饶,“我满足你尚且要尽全力呢,可没多余的精力了!”
    一句话说的顾华容红了脸,这人真是倒打一耙!怎么说的跟自己欲/望多强烈似的,她明明是喊不要的那个啊!
    太阳还没升起,皇宫里却已经不时有宫女太监们在走动。主子们还没起,伺候的人却是要早早起了的。从皇子府到皇城的路不短,尽管早早起来了,等到的时候依然是将将好的时间。
    顾华容和储彦晰在宫门口分开,储彦晰去给皇上请安,顾华容顺着另一条路去后宫给皇后请安。
    早晨的空气见凉,储彦晰帮妻子拢了拢斗篷,看着带大妆的顾华容又是一阵欣赏。大妆的容容雍容华贵,比起日常装扮来多了几分气势,又是另一种美。回到古代有一点让储彦晰极满意的是又能看到每日古装的容容了,容容还是更适合古装,韵味儿十足。
    “还不走?人都等了好久了。”顾华容戳了戳储彦晰的胳膊低声说,她本打算在外给自己立个温顺妻子的人设,从下了车就一直没抬过眼,谁知储彦晰关键时候又犯花痴了。眼看着领路太监一直在一旁恭敬的低着头,虽然能说明储彦晰这段时间的关系没白疏通,但也有点太那啥了。
    储彦晰借机也低声回道,“别紧张,一会儿见。”
    顾华容点了点头,跟着站在另一边的大宫女往后宫走。她想说她不紧张的,姑且不说储彦晰肯定早早就疏通了关系,就说自己现在作为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正妃,只需要低头微笑做新妇状就好了,不受宠也有一点好处,就是没人会难为她。
    大宫女果然很尽心,在顾华容要进皇后宫门之前低声说:“皇后招了几位娘娘一起过来,说是借机让您一起见见...”意思就是透漏一下屋里人不少,顾华容轻点了点头,慢慢走进寝殿。
    这位皇后的宫里自己并没来过,那时候自己是新妇,自然是轮不到她进宫的。据说这位皇后是清冷的性子,育有太子,地位稳固,深的皇上敬重——意思就是不咋受宠,面子情很稳。
    顾华容微低着头走了进去,只看见前面坐着好几个人,正襟行了大礼,暗暗腹诽,几十年没跪了,这老旧的古代规矩!
    “小六媳妇快起来吧,瞧瞧,又是一个遭人疼的孩子。”皇后的一句话引得众妃纷纷附和,虽说六皇子妃是个挺尴尬的名头,但是这位是顾相的女儿,皇上前几日还赏了东西下去,面上也不能太轻慢了。
    宁妃也跟着说了几句,心里想,无宠的六皇子妃可不遭人疼吗。
    被扶起的顾华容温婉的一一请了安就低垂着头半坐在皇后赐的凳子上,心想不受宠的皇子妃应该算演技派角色吧,话少,全靠面部表情撑着!
    那边的储彦晰等了好久才被传唤,这好像是他重生后第一次见这个父亲,当然上上辈子他见得也挺少的。努力想起从前恭顺的样子,储彦晰行了礼。被叫起之后稳稳的站在一旁,等着上头的人发话让他回去。
    庆誉帝本想像往常一样直接让这个儿子下去的,想到今天是大婚后第一次见面,貌似还是应该训诫两句。从折子上抬头看过去,刚要开口就顿住了,他是有多久没见过小六了?人还是那个人,但是仿佛感觉气质上完全不像了。眼前的小儿子依然不说话,却不像从前似的有这样那样的情绪,而是风朗气清,无比淡定。
    庆誉帝原本想说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最后干巴巴的说了句,“大婚后就是大人了,不可...”上次他好像对太子说的是不可荒废手里的差事,可这个儿子他从没给过差事。他对四儿子好像说的是不可胡闹,可是这个儿子从不胡闹。事实上他并不知这儿子的情况,散养惯了。
    “不可沉溺女色...”庆誉帝唬着脸道,说完又觉得说的也忒没水平了,有些烦躁,挥手就想让储彦晰下去。
    储彦晰倒是觉得这个好久没见的爹说的极是,他沉迷女色这个“恶习”已久,不过估计没个治了,沉迷了三世早就入骨了。
    又行一礼,转身往外走,全程没说过半个字。倒是让庆誉帝有些心中异样,突然出声叫住了从后面看也已颇有风姿的儿子,
    储彦晰停下,觉得莫名其妙,这爹和自己一向是没半句话的。原来自己幼稚,每次好不容易见到他都满含期待,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再看他和路人也没什么二致了,怎么又突然叫住他了?
    储彦晰心中纳闷,却也神色如常的转身。“不知父皇叫儿子有何事?”
    庆誉帝被问的无语,对啊,他叫他有什么事?停顿片刻还是说:“你也大了,回头领个差事吧。”
    储彦晰心中更是诧异,他从来没想过能有在老子手里领到差事的一天。但还是行礼退下。
    庆誉帝看着人走远,也觉得自己今天颇有些怪异。可能是他长大了?没在他脸上看见从前的那种隐隐的孺慕之色?罢了,就当是看在给顾言之面子的份上,给他份差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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