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斗中但见宇文琴长剑抖动,嗤嗤声响,剑尖向窦令璋一点,窦令璋横剑一迎,未曾碰着,宇文琴一个“移宫换位”,转到了窦令璋的深厚,猛地对窦令璋施展杀手!这一剑看似刺所必中,但窦令璋忽然一个团身,竟然剑尖一点地,身躯横飞了出去,宇文琴一记杀手绝招,竟自落空!原来窦令璋也曾得过霍山老人的指点,霍山老人裴继欢等人都有交手,对他们的剑法熟悉之极,看出了宇文琴的剑法比她弟弟宇文冲的剑法辛辣,但严密之处却是不如,而且两人性格不同,在微妙的关键之处,同样一招,宇文冲使也许较缓,宇文琴用,却会稍急,这个弱点,宇文姐弟自己毫无察觉,太玄真人作为一代宗师,也从未想过两个徒弟用同一招剑法的高下分别。因此窦令璋一面和宇文琴恶斗,霍山老人一边以空谷传音的内功,向他指出宇文琴的剑法破绽,因此窦令璋出马比剑,已有了一套自己的战略,渐渐将宇文琴的剑法克制住了。哪知宇文琴得到红拂女的亲手指点,剑法也经过了师父太玄真人的改良,早已胸有成竹,虽然暂时落败,但却不慌不忙,待得窦令璋剑锋堪堪刺到,这才举剑一拍,窦令璋正改守为攻,来得正是时候,宇文琴的长剑倏地划了一个圆圈,把窦令璋的长剑一绞,转了几转,叮当两声,窦令璋的衣襟左右两边都被洞穿,剑锋几乎贴肉削过,吓得他冷汗涔涔!
    一试得手,精神大振,宇文琴长剑抖处,宛似飞龙抢珠,把窦令璋裹在当中越迫越紧,但窦令璋功力甚高,剑法老练,急切之间,宇文琴也还未能得手。窦令璋沉着应付,脚踏九宫八卦方位,见招拆招,见式拆式,竭力化解宇文琴的攻势。宇文琴正使到一招“上下交征”,乘隙而进,把窦令璋的长剑挑开,可惜宇文琴修为所限,终究慢了半分,时机稍纵即逝,这一招竟然又被窦令璋给化解了。
    宇文琴这一招虽失了时机,但她独居以来,心境清明,加上她练剑的悟性极高,剑术的根基也胜于弟弟宇文冲,屡次得红拂女和师父的亲身指点,剑法有所改进,她一时配合不上,过了三十余招,便即心领神会,剑法威力大增,初时窦令璋还能偶然反击,到了六十招上下,他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红拂女点头微笑,对裴继欢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武当神社的剑法看似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但相比之下,比那些甚嚣尘上的剑法,要实用和厉害得多,若以历代大文豪的诗、文比拟,太玄真人这一脉的剑法光芒不减,将来必能成为一代至尊。”裴继欢看到几招精妙的剑法,正想向师父请教,司空霸忽来对红拂女说道:“张先生(他们的辈分比红拂女低了一辈半,出于尊敬,同朝为官时,司空霸等人就从来不叫红拂女的官衔,而是恭恭敬敬称她为‘先生’的),我们的人发现山脚十里,似有人马走动的声息。”红拂女淡一笑,只答了两个字:“无妨!”接着便道:“司空,这样的剑法难得一见啊!”司空霸见红拂女丝毫不以为意,还邀他欣赏剑术,心想:“张红拂向来不做无准备的事,她说无妨就定是无妨了!”于是放下心来同看场中斗剑。
    这时宇文琴已是香汗淋漓娇喘吁吁,但剑法却是越迫越紧,激战中,宇文琴运足真力横剑一封,窦令璋急忙变招易位,宇文琴已将他的几路全部封住,哪容得他从容脱身?剑诀一领,突扑空门,窦令璋反手一剑,但见剑光如练,宇文琴的剑锋已指着他右肋要穴,紧接着“唰”的一声,宇文琴纤足疾点,一剑又从左侧削来。这两招配合得妙到毫颠,窦令璋挡得一剑,挡不得第二剑,若非给宇文琴刺中穴道,就是要给宇文琴削掉他的手臂,两害相权取其轻,心念方动,“嗤”的一声,宇文琴的剑尖已在他胁下划过,窦令璋蓦地一声大喝,长剑脱手掷出,这一掷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宇文琴见机得早,倏地腾空飞起,但听一片断金戛玉之声,窦令璋那柄天玄剑碰到一块山石,铮地一声,断为数截,宇文琴满头大汗,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但见窦令璋连滚带爬,冲进了树林之中。宇文琴心想:“此人到底是一位剑学大师,他输了也便算了。”待她稳住身形,窦令璋已逃入林中。只听得窦令璋大叫道:“小弟无能,先告退了!”原来他被宇文琴重伤了穴道,受伤极重,但想到对方高手如云,且有红拂女和傅青衣这样的高手压阵,霍山老人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是以虽然尚可再战,却先行逃跑。
    霍山老人“哼”了一声,适:“好,你走得远远的,今后也不必再见我了!”窦令璋心想:“等下红拂女要取你的性命,只怕你想见我我都不能见你了。”不作一声,加紧脚步,一溜烟似地奔下山去,找到儿子窦少玄,父子俩头也不回直奔回沧州去了。
    霍山老人这边连败四阵,伤亡六大高手,加盟之人尽都胆寒,霍山老人神色黯然,沉声说道:“张红拂,我休息得也够了,该轮到我们俩了!”红拂女面容肃穆,似乎在想什么,片刻之后道:“也好。不过这个大会,是我亲自召集,我是不该和你动手较量的。我还没到之前,你已经伸量过我的弟子了,那就让我的弟子和你一决高下如何?如果我的弟子不幸死在你的手下,作为他的师父,替弟子出头,那是理所当然,那么我找你报仇寻仇,大概你也不会认为是件过分的事,对吧?”红拂女自从辞官归隐,闭门谢客十多年来,她从未真正出过手,而今这句话一说,大家心里立刻都是明镜儿一般:“张红拂这话说得比较厉害了。始终她的身份和辈分都是与会中人最高的,若是她亲自出手,难免会贻人口实,但若换了裴公子出手,裴公子不幸伤在霍山老人的手下,红拂女找他寻仇,那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了,是谁也没法对此提出质疑。”
    只听霍山老人仰天大笑,笑声铿铿锵锵,宛若两块生锈的铁板在一起用力摩擦一般,场边内力稍弱的人听见这阵笑声,已是心头震颤,烦闷欲呕了。只听霍山老人道:“很好!既然你不心疼你的徒弟的性命,那就叫他上来领死吧!”红拂女淡淡一笑,道:“别把话会说满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继欢,你去吧!”裴继欢拱手点头,道:“是!”从腰间摘下了紫微剑,缓缓走到场心。紫微宝剑是赫赫有名的王者之剑,江湖中人很多听过,但却没见过这把神剑,于是武林正道群雄,个个屏息,青石关前,风声烈烈,除此之外,就连一枚绣花针掉在地上,估计也能听见声响。
    两人一个是名副其实的年轻大侠,一个是天下邪派第一大魔头,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两人凝神静气,彼此互相打量,裴继欢行走江湖,见闻颇多,他见霍山老人双眸炯炯,神光湛然,一看之下,竟似深得正宗内功精髓的一代宗师,要仔细观察,才瞧得出一两分邪气,心知他果然是参透了正邪两派的上乘武学,另辟练功蹊径,达到了正邪合一、扭转阴阳的境界,不禁心中一动,低声叹道:“可惜,可惜!”他的意思除了霍山老人之外,只有红拂女一人明白,那是他竟自忽然起了爱惜人材之念,但霍山老人大恶难赦,裴继欢一面决意杀他,一面却又不得不为他惋惜!
    霍山老人淡淡说道:“天下第一剑客红拂女的首座大弟子若是死在我的手上,也同样可惜!天下可惜之事很多,我们不必多说了。”裴继欢微微点头,紫微剑轻轻一振,道:“你这话倒说得是,来吧!”霍山老人拿过李无垢的宝剑,一招“犀牛望月”,向外刺出,裴继欢紫微宝剑在他剑身上轻轻一点,但听声如鸣钟击鼓,火星纷飞,一缕极为阴寒之气,瞬息间便传到了他的掌心,透过了他的手少阳经脉。
    裴继欢内息流转,凝了一口真气,“呼”的一声,一口气喷了出来。霍山老人但觉扑面冰寒,但这股寒流瞬即过去,接着便是春风拂面,好像一下子从肃杀的隆冬到了阳春三月,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温和潮湿起来。霍山老人心头一震,他万万想不到裴继欢年纪轻轻,内功之深厚,竟至如斯!裴继欢也暗暗骇然,心道:“这老魔头果然练成了第十一重腐骨神掌!”原来刚才裴继欢是以绝顶玄功,将侵入体内的阴寒之气凝聚一处,一口气喷将出来,所以霍山老人先感寒冷,后觉温和,温和的是裴继欢本身的真阳之气,足见第十一重腐骨神掌的寒毒侵入裴继欢体内,也不过如将一颗石子投入水中,稍稍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而已。
    但裴继欢虽没受伤,真气也不免有所损耗,当下立即运剑如风,采取速战速决的战略,免得两败俱伤。霍山老人将长剑挥舞,周身上下,宛若布下一道光幢,但听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裴继欢手中的紫微宝剑有断金断玉之能,剑锋一划,霍山老人的长剑剑身上便是一道划痕,一过片刻,火星纷飞,霍山老人暗叫不妙。激战中裴继欢一招“长虹经天”,横削过去,霍山老人将宝剑一推,剑锋颤动不休,剑尖瞬间化身千万,点向裴继欢的胸前大穴。高手比斗,只差毫厘,这一招来得奇诡无比,等如霍山老人的手臂突然伸长数尺一般,只听得“噗”的一声,裴继欢被长剑戳了一下,一旁的霍紫鸢大惊失色,但紧接着一道青光削过,霍山老人的长剑断成两截,不得不反身取剑再斗,霍紫鸢长长吁了口气,傅青衣握着他的手,低声说道:“继欢没有受伤。”
    两人斗了十几招,忽见两人的身形都缓慢下来,彼此绕场游走,过了片刻,霍山老人首先发出一声长啸,身形飞起,新换的长剑向下一摆,朝着裴继欢当头扑下,裴继欢使出禹王神剑,挺剑一挑,左掌横击,霍山老人的长剑剑尖抵着裴继欢的紫微剑尖,他的身子便如同悬在半空,左掌划了个圈,一掌拍将下来,看看双掌只差半寸便要相交,霍山老人忽地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倒纵出三丈开外,裴继欢仍然站在原地,但身形亦似惊涛骇浪中的小舟一样,摇摆不定,原来是彼此都受到对方的掌力震荡,各有顾忌,不待双掌相交,便即分开。这一招在内功的较量上显见是裴继欢胜了一筹,但霍山老人这一掌却是挟着第十一重的腐骨神掌掌力,裴继欢已懂得了腐骨神掌的要略,他必须抓紧时间驱散侵入体内的阴寒之气,以此不免比霍山老人多费真气,比对起来,实在是双方都没占到任何便宜。
    一招过后,两人又都静止下来,但见霍山老人汗水淋漓,裴继欢的头顶如冒出热腾腾的白气。原来他们二人,最初都想速战速决,但双方功力几乎算得上是旗鼓相当,各有顾忌,结果还是不能不相持下去,彼此运起绝世神功,乘暇抵隙,袭击对方。这样一来,霍山老人每发一掌,固然是要消耗不少真力,裴继欢每次抵御他挟着第十一重修罗阻煞功的掌力,同样也要耗损真气来驱散侵入体内寒毒,故此,双方在每次换了一招之后,最少都要等待过了一盏茶的时刻,方能再度交手。
    这时形势表面上虽似缓慢许多,其实却是外弛内紧,不但在每一次过招的时候,都有生命的危险,即在“松”下来的时候,也是充满危机,谁若稍微疏忽,敌人就必定会乘虚而入,教你命丧当场。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双方总共不过换了五招,霍山老人所用的长剑斑斑驳驳,好像一块纯净的镜面上忽然被密集的冰雹砸过一样,剑刃几成锯齿,光滑的剑刃,变得晦涩不净,霍山老人发如乱草,根根倒竖,额上青筋暴露,颈下短须如戟,再加上用的是一把形状变得十分怪异的长剑,场上静是静到了极点,谁都不敢笑出声来。霍山老人这方的人心上都如悬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裴继欢这方的人看到他头顶的白气越来越浓,同样是惊心动魄!
    正在这时,寂静中忽然传来了战马嘶鸣,刀枪碰击,声音随着山风飘来,最初隐约可闻,渐渐便越来越听得清楚了。不久,谁都听得出是两军在山下交战,这一个出人意外的事情,登时令人人都紧张起来。但场中也正是斗到最紧张的时候,对于学武的人,这当真是百世难得一见的好戏,因此虽然厮杀之声震耳,但在场的人却仍然是个个目不转睛,注视斗场,人人同一心思,不管是哪一方的大军杀来,不管对自己是祸是福,这一战却非看到终场不可。人人均是如此想道:“纵使是敌方的军队杀来,也未必要得了自己的性命,错过了这一场不看,那可就是终身遗憾,死也不能瞑目了!”
    场中的裴继欢与霍山老人,对外界的一切,都已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两人相向而立,彼此目不转睛的注视对方。他们的距离约有五六丈光景,这时忽然同时举步,一步一步紧紧向对方走来,霍山老人每走过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深深的足印,裴继欢虽然神情严肃,但走过之后,却是纤尘不扬。傅青衣松了口气,悄悄对霍紫鸢道:“我有把握可以断定继欢定然可以赢得这场!你看霍山老贼已是紧张到了极点,继欢却是举重若轻,不改平日从容的气度。”
    就在这方木无声待雨来之际,忽听得有人叫道:“张红拂,张红拂!”众人目光移动,朝着声音的来处看去,但见一对男女从山坳那块大石后飞奔而来,风栖梧“嘘”了一声,眼睛仍然不离场心,霍紫鸢却不禁失声叫道:“是玄姐姐,哈,叶大哥也来了!”猛然发觉全场静到了极点,只有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同时还感到似有许多道含着责备的眼光投到她的身上来。霍紫鸢面上一红,急忙回过头去,但见她的继欢哥哥与霍山老人已经立定,距离不到七尺。霍山老人满面杀气,裴继欢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潇洒从容的神态之中也似乎带着三分紧张,但两人都好像在运劲蓄势,等待这最后的一击。
    这两个疾奔而来的人,正是叶红花和玄子鱼,他们一到山上,看到这样紧张的形势,感到这样紧张的气氛,登时不敢做声。秦士岳将叶红花拉到身旁坐下,叶红花贴着他的耳朵说道:“从河南府来的官军已听张红拂的指挥,把霍山老人带来的两百多名邪派中人都围在了山沟里面??????”司空霸秦士岳和高天彝不约而同地都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的意思。在这样的形势下,当然不能再说下去,因为叶红花和玄子鱼自己场中紧张的气氛吸引住了。
    就在这时,忽见霍山老人双眼圆睁,大喝一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长剑一振,左掌平推,呼的一声,寒光陡起,在同一时候,发出了第十一重的腐骨神掌!腐骨神掌固是运足了功力,那柄快将损毁的长剑来势也是威猛无伦,使的是戒日神功中变化出来的另外一种“伏象神功”,力逾千钧!霍山老人居然能够一心二用,同时使出两种绝顶神功,当真是武林中罕见罕闻的超人本领,铁林寺三大神僧和傅青衣等这几个武学大行家,看到霍山老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都不禁“啊呀”一声,惊叫起来!
    霎时间,但见匝地寒光,漫天剑影,两大高手当真是静如江海凝光,动如雷霆疾发,霍山老人同时使出两种绝顶神功,裴继欢也施展了经过精心修改之后二十八招禹王神剑,骤然间使出了杀手神招!
    但听当当两声,霍山的第二把长剑也已断成两截,青光绕过,霍山老人的满头乱发被削得干干净净。说时迟,那时快,霍山老人的第二掌又已拍到,“砰”的一声,正中裴继欢的背心,裴继欢整个身躯飞了起来。就在众人惊叫声中,裴继欢禹王神剑中的第二招杀手神招早已发出,空中洒下了千百朵剑花,铁林寺三大神僧中只有本领最高的无相上人才看得清楚,就在这瞬息之间,霍山老人的身上已连中了裴继欢七剑!
    霍山老人大吼一声,将断剑掷出,这一掷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裴继欢也不敢硬接,不等断剑飞到,立即也将紫微宝剑掷出,但见一道长虹划过半空,断剑被击成了无数亮晶晶的碎片,紫微宝剑兀自飞出十余丈外,这才插在树上!待得众人惊魂稍定时,只见裴继欢与霍山老人又粘在了一起,双掌相抵,两人都是动也不动,有如两尊石像。原来霍山老人在掷出断剑之后,立即闭了全身穴道,暂时止住流血,向裴继欢扑来。裴继欢本来可以避开,但他知道霍山老人的心意,霍山老人练成了第十一重的腐骨神掌,那是自世上有腐骨神掌的传说以来从未有人能达到的高度,若然不能与自己硬对一掌,霍山老人必然死不瞑目。裴继欢为了成全他的心愿,也想藉此考验一下自己的功力,竟然伸出双掌,接受他临死的一击。
    这时除了铁林寺三大神僧之外,谁都不知霍山老人已是临死之前的挣扎,他虽然中了七剑,但身上没有半点血渍,面目狰狞,双目火红,哪里瞧得出是受了重伤?连红拂女那等对自己的弟子极有信心的顶尖高手也不禁暗自惊惶,其他人等更是紧张得连大气也透不出来!
    霍山老人将残存的真力都迫聚掌心,发出了第十一重的腐骨神掌,虽说是临死前的挣扎,威力也大得惊人,裴继欢猛吸了口气,骨节格格作响,全身的功力也都聚在掌心,霍山老人但觉对方内力源源而来,宛若常见大河,直似无穷无尽,浪头一个接着一个拍击过来。要知霍山老人虽说是练成了正邪合一的内功,为任何一派内功所不及,但到底时间还短,却怎及得裴继欢正宗内功的纯厚?霍山老人这才知道,即使自己没有受伤,一上场来就与裴继欢对掌的话,也是胜他不得,争雄之念一灰,登时全身软了下来,只听他全身的骨节发出噼里啪啦清脆的响声,眼神渐渐散开,裴继欢把手轻轻一推,道:“霍山老人,你好生去吧!”霍山老人长叹一声,仆地便倒,真气一散,所受的七处剑伤,伤口立即扩大,血如泉涌。裴继欢低声问道:“霍山老人,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霍山老人断断续续地说道:“死在天下第一剑客红拂女的弟子手下,死也值得!只、只、只可惜我一生心血??????武学失传??????”裴继欢神色黯然,说道:“这我可没有办法帮你了!”
    这一场惨烈之极的恶斗,看得人人惊心动魄,直看到霍山老人倒地身亡,众人还不敢稍动,过了半晌,不知是谁叫了一声:“霍山老人死了!”霍山老人这方的人才如梦初醒,哄然乱叫,四散奔逃,在混乱中,忽然有一个人抢了霍山老人的尸首,冲出人从。
    看这个人的背影,正是霍山老人的大女儿喀丽丝。她什么时候来的山上,裴继欢竟然丝毫不知。但见她不向山下逃走,却跑上了一处危崖,裴继欢喝道:“喀丽丝,停下,快停下!”一拉霍紫鸢,两人便同时追上去。红拂女叫道:“继欢,让这个女孩子走吧!”裴继欢怔了一怔,停下脚步,就在这时,只见喀丽丝已跑上危崖,抱着霍山老人的尸身,突然跳了下去。悬崖下面,是一个无底深潭,过了一会,底下传来了“扑通”“扑通”的声音,显见是喀丽丝和她的父亲都已沉下了无底深潭,众人无不暗暗嗟叹!
    众人都以为是喀丽丝为了保全父亲的遗体,免致落入仇人手中,故此不惜一死殉师,殊不知给了喀丽丝一个救出父亲的机会,原来那深潭里有个水洞,可以从另一面通出去。这青石关旧日的主持是喀丽丝的老师的好友,喀丽丝曾经在青石关住过几个月,知道有这条通道。她情知若是往山下逃跑,群雄和官府派来追杀霍山老人和他余党的官兵也必定放不过她,所以不惜身冒奇险,在红拂女的眼皮底下,抢走了父亲的尸体,跳上危崖,跃下深潭,幸好中途没有给横生出来的松树或石笋绊住,竟然出乎意料之外的顺利,给她逃脱了性命,也保全了父亲的性命。原来霍山老人虽然身受重伤,和上次在川中一样,只是一时闷绝,却倘未完全断气,他曾在单道玄的手里得到一本唐门毒经,毒经中有一种以毒攻毒的药方,可以将他因练腐骨神掌而积在体中的阴寒之气凝聚起来,反而可以保护他心头一点元阳之气。霍山老人在上山之时,早已决定了与正派中人决一生死,因此也预先按方配了两剂药散,交给女儿收藏。后来喀丽丝救活了师父,霍山老人逃出中国,并未回到尼泊尔去,而是在一个海外孤岛度过余年,直活到一百多岁才死。这是题外话,本处已然无须细表。
    这时众人都以为霍山老人已死,连红拂女也绝对想不到有后来的变化,红拂女、傅青衣、霍紫鸢、李少商、李玉颦等人纷纷走来,只见裴继欢的背心上有一个黑色的掌印,从白绸衣的外面都可以清楚见到,无不骇然。红拂女道:“好,元凶已除,不必我和二妹四妹再去了。继欢、紫鸢,你们都去助叶教主一臂之力吧!”原来红拂女早打听到杨白眉和单道玄等人为了提防群雄到来扰乱,预先布下埋伏,网罗了两百多号邪派中人埋伏在山脚下,群雄若来,他们便可“一网打尽”。红拂女是个战阵方面的大行家,随丈夫出征,极少有战败的时候。她探到杨白眉等人的布置,便委托丐帮帮主厉南溟派人通知河南府的总捕头和河南府朱驻军尽速赶来应援,河南府上下都曾是红拂女和李三娘子的昔日部下,老上级有令,想也不想,即刻驰援,杨白眉单道玄等人布下的埋伏没埋伏到别人,反倒把自己给埋伏掉了。
    红拂女走过来握着裴继欢的手,助他把体内最后一丝残存的阴毒散出体外,问道:“继欢,你没事么?”裴继欢微笑道:“霍山老人还没有这样的本领要我陪他同走,师父放心吧。”他身边的霍紫鸢虽然甚为聪明,一时间也领悟不到裴继欢话中另有意思,只道爱郎说是无妨便定是无妨,于是放心下山,准备和大家一道去活捉杨白眉单道玄和李无垢杜天潼等人。
    原来裴继欢为了要使霍山老人心服,在背心中了他一掌之后,还硬接他的第十一重腐骨神掌掌力,这时亦是受伤非浅,不过他禹王神剑的内功纯厚,谁也看不出来,当然他纵使不致立刻丧命,但却已元气大伤,以他此时的修为本来可以活到百岁,后来不到八十岁便去世了,便是因此之故。此乃后话,揭过不提。
    当下公冶越、裴继欢率领群雄,冲下山去,只见一大队官军已将山沟团团围住,秦士岳上前一看,原来领兵的是当年京兆尹衙门的一位副将,名叫于文霸,乃是红拂女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官,累积军功,做到河南府兵马指挥使的官衔,虽然品阶不高,但手握实权,等于一方的封疆大吏一般。见了秦士岳四人,急忙飞身下马,拱手道:“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四位老长官多多原谅,张大人何在?”于文霸原先是个穷苦军人,但为人气节甚高,从不阿附权贵,红拂女看中他的本质,将他带在身边,上阵杀敌,教他行军布伍,运筹帷幄。于文霸出放京官,红拂女又帮他暗中打点,使他不必远离家乡,还给他说了一房媳妇儿。于文霸每每念及,感激之情,难以言表。这次好不容易等到红拂女跟他开口,当下二话不说,立刻发出调兵虎符,河南府直接调了劲卒一万,皆乃军中力士,前来听用,官军熟悉地形,训练有素,居高临下,占着有利的地势,不断滚下巨木大石,打得那两百多邪派中人鬼哭狼号,缩在山谷,束手待毙。
    于文霸陪着裴继欢和霍紫鸢秦士岳等人一马当前,扬声叫道:“霍山老贼已经伏诛,你们还要作困兽之斗么?”此言一出,这群狐朋狗党无不心胆俱裂,他们本来是指望霍山老人和他的党羽从山下攻下来解救他们,现在看到杀来都是盔甲分明的朝廷官军,不问可知,霍山老人纵然未死,也定是给他们杀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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