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继欢笑道:“那只是普通的起手式,你我年龄相当,彼此不必更改谦逊了。”左掌抚拳,打个拱手,道:“朱老师,请!”这几句话表示他并不甘心施以晚辈之礼(朱少通已有五十岁,看“年纪”比裴继欢要“大”得多,他这么做的意思是:你既然要迫我,反正第一招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起手式,我就给你个“面子”。但他这样一做,表情又是大大咧咧随随便便,态度甚不恭敬,其实已是很没礼貌了。
    朱少通大怒,想道:“你说第一招只是起手,我第一招便要令你当场出丑!”扑了土来,十指如钩,交叉剪到,正是三十六招大擒拿中最厉害的一招“秦王夺鞭”。裴继欢这里身形一动,双臂刚好迎上,眼看就要给他拿着,双臂纵使不断,也要给他扭着不能动弹。朱少通功力非凡,擒拿手使得又老练、狠辣,手脚起处,风声呼呼,裴继欢心头一凛,暗道:“果然有几分真功夫,倒不可过于轻敌了。”
    朱少通的指头眼着就要抓上裴继欢的手腕关节,裴继欢突然使出小无相金刚门的轻功绝学“飘渺步”的神奇步法轻轻一闪,在这间不容发之际身躯滑开,手腕一摆,右掌一并,朝着朱少通的臂弯拍下,朱少通急忙一缩手,只听得“啪”的一声,双掌相交,两人都退了三步,要不是朱少通缩手得快,他的手臂可能就要给裴继欢拍断了。
    朱少通双掌一错,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功夫?红砂掌是你这样使的吗?”裴继欢暗暗惊于对方的见多识广,心道:“可别叫他识破了我的家数。”身形一晃,瞬间连拍三掌,道:“所谓山无常势水无常形,红砂掌掌法乃是从少林寺铁砂掌演化出来的,我的掌法里加入了少林寺的铁砂掌掌法,有什么不对么?”
    那三招像模像样,朱少通心中迷糊,一时却果然难辨真假,但他却依稀记得那周老大的红砂掌并不是这么个用法,没有确凿的证据,又不能当场表示怀疑,而且他也知道周老大和高纲之间的确有些“交情”(这里指的是高纲经常接受周老大的贿款,以便获得在京师经商的一些便利。高纲原先是巡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商人的经商往来,都要从他手里获得路条和前往地区的官方凭证,所以两人因此私下有“交情”),当着高纲的面说出心中的怀疑,那就等于不给高纲面子,以后只怕在这个位置上做不长久,转念一想道:“或许周老大当年和我印证掌法,果然有藏私之嫌,又或是他也顾及到我的官方身份,所以不敢跟我动真格的吧?照这老家伙所说的,倒也合理。”其实他只要使出内家掌力再试几招,也许裴继欢的真面目就给他揭穿了,因为少林寺的铁砂掌和周老大练的红砂掌虽然异流同宗,但铁砂掌刚猛无俦,红砂掌却是阴柔阳刚并重,两种掌法外表相同,内力的运使则完全是两码事,内家高手一试对方的掌力如何,就应该试得出来。朱少通心存怀疑,又要“顾及”上司高纲的面子,一时却没想到这一层上来。
    转眼间两人已拆了二十多招,“胜负”难分,朱少通不禁暗暗纳罕,心中疑云又起,心道:“这老家伙的掌法并不纯熟,但功力的深厚却似胜过他的老板周老大盛年,这却是什么道理?”
    原来裴继欢的“红砂掌”却是现炒现卖,完全是从少林寺的铁砂掌照葫芦画瓢学来的,他曾经和降龙付虎二尊者请教过掌法和内功,碰巧两大尊者当时用以示范的掌法,就是铁砂掌的掌法,那都是因为少林铁砂掌是一门十分常见且简单易学的武功,几乎练过少林拳法的人,都会或多或少练练铁砂掌,用来增强自身抗敌人的击打的能力。裴继欢并未见到周老大使用武功,红砂掌到底是个什么样儿他也一概不知,他只知道红砂掌、黑砂掌、紫砂掌都是从铁砂掌脱胎而来,所以只能以铁砂掌应战,希望能蒙混过关。
    但是朱少通的玄元气功甚为厉害,全身上下,护得风雨不透,裴继欢用了十七招不能取胜,而红砂掌总共只有二十四招,久战不胜,必然露出破绽,心中一急,忽地喝道:“朱老师留神!”当胸一掌拍出,朱少通一招“兴云播雨”,仍然用当年对付周老大的手法,以阴阳掌来制裴继欢的后手,裴继欢处心立意要速胜,不待他双掌截下,忽地欺身直进,“喀”地一声,击中朱少通的胸膛,朱少通踉踉跄跄连退几步,打了两三个盘旋,才站得稳脚步。裴继欢笑道:“老爷说要破你的阴阳掌,用起手第一招‘请手’便行了,果然不错。朱老师,你没受伤吧?”众军官见朱少通被她击败,无不相顾骇然。哪知裴继欢表面用的是红砂掌的“请手”,实际却是禹王神剑中变出来的掌力,以飘渺步闪开对方正面拍击,内蕴铁砂掌掌力,闪电般攻破朱少通的护身真气,这才能把朱少通击败的。
    朱少通败得稀里糊涂,但单看掌法,却是十足的红砂掌掌法,绝也造假不来,自己“的的确确”是“败”在“红砂掌”之下,以他的教头身份,自是无法抵赖,又羞又怒,大声说道:“好,果然是青出于蓝,高大人,你有了这位周老大引荐过来英雄,不必用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了!”袖子一拂,转身就走,高纲要想拉着他,朱少通已是气冲冲地走掉了。
    高纲的武功远在朱少通之上,他未曾见过周老大的功力,心想:“这老家伙使的既是红砂掌掌法,大约不会是冒充的吧。从来武功一半由勤,一半天赋,弟子胜过师父、仆人胜过老爷的事情也是常有的。再说姓周的名头并非响当当,这老家伙有此功力,即使要冒认,也不必冒认姓周的才对。”但高纲属于老奸巨猾一类的人物,多年混迹官场和江湖,从来不易相信他人,他心中对裴继欢还有点怀疑,盖因他刚才用了九分功力都未能试出裴继欢的深浅,若是再试,只怕这姓皮的一怒之下走掉,再到外面以讹传讹,说自己接受了周老大的吃请和贿赂,那就太不好看了。他眼睛一转,想了一想,忽地将另外一名军官叫了过来。
    这军官也姓周,叫周旭,是神射营军中有数的高手,内外功夫登峰造极,金刚掌力有开碑裂石之能,高纲将他叫来,问道:“听说朱老师当年和周老大较量掌法,你曾经在场见证,那么想必周老大你肯定也是见过的了?”周旭望了裴继欢一眼,拱手点头道:“没错。周老大和朱老师是好朋友,但为了公平起见,还是请了下官和下官的恩师八手人屠温师父一同做个见证,那时下官刚到巡城兵马司衙门不久,自认还够不上身份随意指点英雄好汉,因此只在一旁陪坐,周老大我倒是认识,只是这位管账先生我却的确未曾见过。”
    按规矩,一般的大户人家请管家理事,除非重大节日或者贵客来访,管账先生一般极少在客人面前出现。高纲一想到这个“姓皮的”管账先生的身份,立刻想道:“是了。总不能有客人进门,先求见管家吧?那么周旭没见过这个老家伙也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事。”
    裴继欢见了高纲满脸狐疑,心里暗笑,对周旭抱拳说道:“周老师真是好记性,当年有几个人在场,你都还记得那么清楚。你走了之后,我家老爷曾对我夸赞你的掌上功夫十分了得。”那周旭最爱的就是别人奉承自己,听了这话,十分高兴道:“哦?是么?我练过铁掌碎石的金刚掌力功夫,可惜我和你家老爷彼此家数不同,因门户之限,末曾蒙他老人家指点。”裴继欢道:“我说温家的金刚掌是天下除了少林派之外最为刚猛的外家掌力,俗家门派中练金刚掌功夫的,当今就要数到温前辈师徒了,就算是少林寺出来的好手,也要让他们几分?????”周旭听得眉开眼笑,连忙道:“过奖,过奖!”哪知裴继欢接下去话锋一转,道:“我师父又说,也许咱们的绵掌,才可克制温家刚猛无俦的金刚掌力。”周旭闻言勃然色变,道:“尊府的绵掌功力,想必都传给阁下了?”裴继欢道:“这个我可不敢说,可惜彼此家数不同,要不然倒想请周将军指教一二。老爷常说,柔能克刚,武功练到登峰造极,外家功夫无论如何都要稍逊一筹,在下见识浅薄,至今尚未碰到过外家的一流高手,也不知是真是假?”
    武林的规矩,切磋武功只限于家数相同,那才能截长补短,有所增益,要是家数不同,就是“比武”,而非“切磋”了。周旭听了,气呼呼地道:“皮兄既来投靠高大人,咱们就是同僚,同僚之间切磋武艺当不必拘泥于武林中的规矩,彼此比试比试又何妨?”
    高纲把周旭叫来的意思,正是要他们二人比试,好窥测裴继欢的功力到底如何,裴继欢尚在“推辞”,只听高纲道:“周将军说得是,将来你们都要应付敌人,家数不同的自己人先练练,到对付外敌之时,才都有好处。不过同僚切磋武艺与江湖比武不同,谁胜谁败,都不可认真。”他有鉴于刚才朱少通的负气出走,虽然知道周旭性情直爽,且又是自己的下属,败了也不至于像朱少通那样,但仍然要先把说话交代好才可让两人比试武功。
    裴继欢巴不得高纲这句话,立刻顺水推舟道:“不错,高大人说的对。咱们家数不同,本就不必在招式上过分纠结。”周旭道:“那也行,咱们不妨文比,你说如何?”裴继欢道:“周将军比我见多识广,而且在下又是新来乍到,岂敢僭越?还是请周将军划出道儿,在下一准奉陪便是。”周旭被他一捧,怒气减了七分,忙道:“好说,好说,咱们就来玩一套借三还三如何?我让你先打三掌,然后你再让我打回三掌,公平合理,大家还没什么伤害。”他自恃外家功夫登峰造极,见裴继欢形体虽然高大,却颇为瘦弱,谅裴继欢也打不伤他,轮到他打时,一连三掌,力可开碑裂石,还怕裴继欢不跪地求饶?
    裴继欢笑道:“这个法子好,不过我想颠倒过来,所谓客不僭主,我先让周将军打三掌,然后在下再回敬周将军三掌。”周旭听了几乎又要发怒,心想:“哼,你敢小觑我的金刚掌力,你自讨苦吃,可怪不得我。”便道:“皮兄艺高胆大,下官要是推辞,反而是看不起皮兄了。”裴继欢道:“一点不错,你说的,也正是我要说的话。”一边说,一边以左脚为轴,右足的足尖在地上划了一个圆圈,人就站在圆圈当中,道:“请吧!”周旭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裴继欢道:“金刚掌力以刚猛见称,只要能将我打出这个圈子,就算你赢,如何?”这个圈子只比一个洗脸用的木盆的范围大些,刚好能容得一个人站在圈中。
    周旭心头大怒,道:“好,金刚掌来了,让我看看你的绵掌功夫到底有多厉害吧!”所谓“借三还三”,是攻击和还击的次数,用拳用掌随便不计,最严格是不许招架,现在周旭叫他用绵掌化解,总还算他有点良心,不想太占裴继欢的便宜,掌力一发,有如排山倒海,只听得“咔嚓”一声,众人吃了一惊,仔细一看,原来是演武场中一段用作梅花桩的大木头,裴继手掌拢在袖子中借着周旭的猛力轻轻一引,周旭收势不住,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木桩上,把那根坚实的木桩击成两段。
    周旭大怒,一转身,掌夹风雷,一掌向裴继欢背心猛击过去,裴继欢微一躬腰,这一次周旭的双掌却击中了一块专门用来练力的石鼓,把那石鼓拍成四块!
    高纲也是个武学行家,看了这掌,不禁摇了摇头,已知周旭不是裴继欢的对手,正想叫周旭住手,周旭一掌击裂石鼓,手腕震得疼痛非常,又惊又怒,大吼一声,双掌平推,将平生功力付之一击。只听得“砰”地一声闷响,周旭双掌正正击中裴继欢背心,裴继欢的外衣被他掌力震得片片碎裂,但他上身只是微微一晃,双足仍然在圈子当中,未曾移动半分。
    只见周旭双手下垂,呆若木鸡,原来金刚掌是极耗内力的掌法,这三掌几乎用尽了周旭的全部内力,如今他气海空空,已是使不出半点力了。
    裴继欢道:“你还要打么?”周旭垂头丧气地道:“还打什么?我认输了!”裴继欢一笑,拉着他的手道:“将军过谦了,咱们最多打成平手,怎能说你输呢?”周旭只觉一股热力从裴继欢掌心传来,精神气力登时恢复,喘气似乎也不那么困难了,这才知道对方的武功和内力远在自己之上,心中暗暗惊诧,道:“依你之约,借三还三,我也应该受你三掌,大丈夫一言既出,言而有信,就算死在你手下,我也死而无怨。”
    裴继欢笑道:“对啊,依约借三还三,你都不愿再打,我还打什么?说实话,你的金刚掌力确是武林罕见,再打两掌,我未必真的受得起呢!咱们既是同僚,仅仅是相互切磋而已,不必太过计较谁输谁赢了。”
    这一战不但周旭心服口服,在场的军官连高纲在内,无不暗暗惊讶。高纲心想:“我本是要周老大和他那两个兄弟一道来帮我忙的,如今他们不来,但这两个使者却才堪大用,这倒是意想不到的事。”尽管仍有疑心,疑心也消散了一大半了。
    裴继欢和霍紫鸢乔装在神射营中,转眼过了七天,这天二人忽然接到高纲的通知,要两人陪他一道参加一个宴会。接到赴会通知的除了裴继欢、霍紫鸢之外,还有十几个军官,周旭、朱少通都在受邀之内。陪高纲回来的,居然还有杨简和杨谦父子俩,二人面色焦黄,精神委顿,走起路来好像斗败的公鸡。裴继欢见了这父子俩,是又好气又好笑。张掖山谷大战之后,裴继欢还是第一次着见他们,从旁人的谈话中知道他们回来了半月,想必是那天在山谷中中了欧阳大石的毒掌,父子俩都是元气大伤,至今才渐渐恢复。他们虽曾屡次见过裴继欢的面,但霍紫鸢拿家里无数仆人的脸练出来的易容术精妙非常,父子俩屡吃大亏,却并不知道站在附近的这位“管账先生”模样的人,就是大“仇人”裴继欢。
    父子俩受了这次挫折,既羞惭又气愤,恨恨地说道:“我们本来已快捉到那个姓裴的小贼,可恨王天罡那老狐狸不来接应,竟被姓裴的那小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那么多的帮手,把我们一道同去的同行杀掉了大半,我们父子俩不装死,根本没命逃回来。”高纲安慰他道:“是对方诡计多端,就算是我亲自前往,只怕也得吃亏。你们能够从张掖逃回来已是十分难得了,你们这次尽心尽力,不可以成败论英雄,功劳簿上我仍然给你们记一笔、晋王的抚恤赏赐,照样有一份到你们父子俩头上来就是。”
    裴继欢暗暗好笑,心道:“这对倒霉的走狗父子将我的账算得倒是清清楚楚,高纲居然也给他记一笔功劳。”杨简道:“我们吃点亏算不了什么,可恨的是功劳都给王天罡占去了,听说他损失两万斤货物,但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送来京师的货物却有六万斤之多。今天晚上,晋王还要给他庆功,反倒没有我们父子的座位,这岂不是不把咱们放在眼下了么?”高纲道:“别说气话。谁说没你们的座位?晋王要给他们开庆功宴,包括我和你们都非去不可,有你们在场,那老狐狸就没有办法将功劳夸大了。”
    裴继欢从他们的谈话中,才知今晚是晋王为王天罡父子专门开的庆功宴。晋王府麾下的武士分属两个集团,一个是高纲率领的神射营宿卫,一个是大理寺总管府大总管章野狐统率的大理寺缇骑,如今又添上王天罡父子这帮人,三个集团,在晋王跟前彼此争功邀宠,明争暗斗,已非一日。通过听他们的谈话,裴继欢又知道王天罡父子这帮人直到昨天才回到京师,裴继欢不禁起了疑云,心道:“他们若是在张掖大战之后便即回京,应该比我们先到才对。这中间的一个半月时间,他们到哪里去了?”
    宴会设在太子离宫内,太子离宫紧邻皇宫,此处是禁城外城,太宗修建御苑时,因为此地地势较高,可以受诸卫所拱,太宗遂将这座离宫作为晋王的办公场所和住处,好与内廷隔开,晋王从此进出看望皇帝,也很方便。
    裴继欢和霍紫鸢跟随高纲进入宴会大厅,只见大厅内已是武士如云,十分热闹,里面点起几百盏宫灯,照耀得如同白昼。
    晋王赐宴,却并未亲至,厅中一望之下,以高纲官阶最高,虽然七面佛章野狐自诩“皇后家人”,却是无品无衔,只能做陪客。王天罡和窦令璋见了高纲,自然要恭恭敬敬地上前迎接。见了裴继欢,王天罡不禁微微一怔,心道:“这人好像在哪见过?!”但裴继欢此刻已然易容改装,变了形貌,裴继欢又“十分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王天罡怎么也想不到这“老头”就是曾在巨鲸岛上,和他恶斗过一场、并令他颇为胆战心惊的陇西公子裴继欢。
    寒暄既毕,安排席位,高纲当然由章野狐陪着坐了首席,王天罡、窦令璋、杜天潼、李无垢、张铁符、杨白眉、等人坐在次席,裴继欢和霍紫鸢二人则陪坐在高纲的下首,席次正和王天罡六人相对,这是高纲特别着重他们,才让章野狐这样安排的。裴继欢见了杨白眉,心中厌恶,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颜色来,这六个人都不可谓不熟,但坐在最末,有两个人,其中一个长须过腹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和一个面色淡然始终不发一言的青年公子,却引起了裴继欢的注意。
    那中年人裴继欢在五老峰下王天罡的秘密据点见过一次,那时候他身背一个又长又大的锦囊,那青年公子也似在哪见过,但裴继欢却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坐定之后,高纲举起酒杯,向王天罡祝道:“王先生这番功劳,真是惊天动地,各大门派的掌门想必都被你抓了回来吧?”话一出口,裴继欢不禁大吃一惊。好在霍紫鸢给他脸上敷了一层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他尽管脸色吃惊,外表却没显露出来。
    章野狐笑道:“虽然末竟全功,也足以令那些所谓武林正派、江湖豪杰。心寒胆颤了。晋王吩咐,这次权且由我代晋王犒劳各位,待王先生当真把所有武林人物一网打尽,晋王再亲自为王先生开一个更盛大的庆功宴,并许封王先生为大唐国师,那时我们都会风风光光的了,富贵荣华,无以复加。”章野狐似赞实嘲,王天罡哪能听不出来?心道:“大功告成之日,恐怕你的晋王也要老老实实地跪在我的脚下了,哼哼,那时的庆功宴谁给谁开还未可知呢。”脸色不变,微笑接受了章野狐的“吹捧”。
    高纲道:“王先生抓到了什么重要人物,可以说来听听么?”王天罡淡淡一笑,道:“我正要将俘虏移交给章总管看管,请他奏明晋王,看看如何处置。人来,‘献俘’!”
    “献俘”本是古代大将征战班师,将抓获的俘虏献给皇帝的一个典礼,王天罡不过捕获了十多个武林人物,皇上和晋王都不在场,本来用不上“献虏”这一套,但他为了在章野狐和高纲面前摆威风,当真便似得胜回朝的大将一般,大模大样地宣布“献俘”。
    章野狐是个老狐狸,知道他这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心中发怒,脸上却笑道:“我虽代表晋王犒劳各位,王先生向我献俘,我却是不敢当的。不过,我也想看看是些什么人物,让大理寺的缇骑接手便行,不必举行什么‘献俘’的仪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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