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顾思意都在昏昏睡睡之中度过。
    胃口不好,非常不好。
    基本靠输液维持体能,终于在第四天,顾思意要求出院。
    回到沈宅,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
    顾思意睁开眼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床边站着的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
    身形笔直,身上穿着笔直的西装,似是察觉到了她的醒来,转头看了过来。
    如雕似画的眉眼,冷沉精致的五官,下颚的线条紧绷,在看见她的时候,眸子略微弯了弯。
    顾思意难以相信看着他,一时间呆愣在了原地。
    沈凌风一双眼中含着浓浓的宠溺,望着她,柔情浓得化不开,转过身来,脚步轻缓行来,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发,含笑道:“真是越来越懒了。”
    顾思意眼中聚满泪水,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手,可是她的手刚刚一伸出,那俊朗颀长的身影,霎时间消失无踪。
    昏暗的光线下,空无一物。
    没有人。
    没有沈凌风。
    什么都没有。
    “沈凌风!”顾思意猛地起身,伸手往他刚刚站过的地方抓过去,但是抓到的,只是一手的空气。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大颗的水珠坠下,顾思意抱着被子,抱着膝盖蜷缩在了床角,放肆地放声大哭。
    房门被敲响,顾思意好似听不见一样,蒙着头,一动不动。
    房门很快被打开,吴叔走进来,开了灯。
    奢华的水晶琉璃灯高悬,暖黄色的灯光打下来,将所有一切照亮。
    吴叔慢慢走上来,搬过梳妆台的凳子,到了床边坐下。
    顾思意终于回神,抽了一张纸巾给自己抹泪,喊道:“吴叔叔。”
    吴叔心疼地看着她,眼眶微微一热,点点头,声音和蔼问道:“吃饭好不好?吴叔叔还没吃饭呢,年纪大了不禁饿。”
    “我不饿。”顾思意打了个哭隔,说道。
    “怎么能不饿,昨晚也没吃,早上中午都在睡觉,多少也要吃一点,你不饿,孩子还饿了。”
    吴叔望着她那被被子遮盖的肚子方向,幽声道:“小风不在了,这两个孩子是他拼命都要保护的东西了,你难道,就连这两个小东西都不愿意为他留下吗?”
    怎么可能,怎么会。
    要不是这两个孩子,要不是这两个孩子……
    顾思意眸光黯淡下来,伸手抚上自己的肚子,没有说话。
    “吴叔年纪大了,再也扛不起失去谁了,最好你们谁都活得好好的,或者保佑我晚上睡觉的时候,两腿一蹬……”
    “吴叔。”顾思意打断他的话,声音再次哽咽,“不要说这种话。”
    她已经没了沈凌风,爷爷她不能丢。
    谁都不能。
    如果就连吴叔都没了,沈凌风在这个世界上,就真的……再也没有亲人了。
    她备受尊敬的吴叔,最爱的沈凌风……
    吴叔没了话语,看着她,柔声道:“出来吃饭了,希儿那小家伙也在外面等你呢。”
    “希儿?”
    “是啊,小家伙现在还在担惊受怕呢,等你出去,就可以开饭了。”吴叔慈爱地望着她,微笑着站起身来,“快点梳洗一下,别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顾思意有些恍神,半晌,才点点头。
    爷爷出门的时候,顺手带上了门。
    顾思意起身,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件长袖的春装睡衣。
    沈凌风给她挑的。
    掀开被子坐到床边,顾思意脚掌触到地面,冰凉凉的。
    这个时候,会有一双大手,给她提来一双毛毛鞋,一边帮她穿,一边警告:下次不准把鞋踢到床底下去!
    顾思意红眼低声一笑,半蹲下来,伸手去床底下摸出一双鞋。
    穿上,进入卫生间里面。
    他的毛巾,他的牙刷,他的杯子,他的剃须刀、须后水……全部都好端端地放着,干净,整齐。
    顾思意看了一眼,微微愣神,但很快,就开始梳洗。
    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顾思意身上没多大的力气,洗完澡吹完头走进衣帽间,打开衣柜,满满当当一柜子的衣服。
    四分之三的全是她的,而他的,只占了极少一部分。
    只是,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的呢?
    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有了这么多的衣服。
    全部都是当季的,新款的潮流的春装。
    有几件是她穿过的,但是大多数都是崭新的,洗过之后,被安安静静挂在那里的,她就连见都没有见过。
    伸手取过一套沈凌风曾经帮她穿过的碎花裙,换上,但是背后的拉链,怎么都拉不上去了。
    顾思意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体已经有些笨重,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拉不上去。
    低沉醇厚的嗓音仿若还响起在耳畔,低低柔柔地撩着她的心弦。
    顾思意望着满满当当的衣柜,半晌,才低低呢喃:“风,帮我拉上去吧,我够不着。”
    然而,没有丝毫的回应。
    顾思意心口空落得可怕,阵阵的抽疼,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以后,再也没人帮她穿衣服,也没人帮她拉拉链了。
    也不会有人在她无助茫然的时候突然出现,不言苟笑,却那样柔柔地凝视她,缓声说道:老婆,回家吧。
    “老公,回家吧,我想你了。”
    偌大的房间,空荡得可怕。
    以后,她必须靠自己了,做任何的事情,都要靠自己。
    自己吃饭,自己睡觉,自己洗澡。
    不会有人警告她下床一定要穿鞋,也不会有人警告她每天睡前不能偷吃零食,每天的每天,不会有人叫她起床,陪她吃饭,给她买衣服……
    只是,这样的她,还可以活下去吗?
    可以吧,上辈子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没人帮助她,没人看她一眼,也没有人会理会她的喜怒哀乐。
    当时,那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是吗?
    现在,老天只是将这一切全部再次塞还给了她,仅此而已。
    凭什么,现在的她就变得这么矫情,这么娇气了?
    “都怪你,”一注清泉涌上眼眶,却死活不肯坠下来,“把我宠坏了又不见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办,怎么办……”
    心脏狠狠地抽疼,也狠狠地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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