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陈维凯全身缠着白色的绷带,戴着氧气罩,这个模样的他,还是那个气宇轩昂的陈维凯吗?
    何秀子不相信那是他,她不信!
    她哭着跪在床边,求他:“陈维凯,你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好不好!?只要你不死,我什么都给你——”
    “爸爸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了,以后没有何家了!你自由了!”
    “你如果讨厌我,我再也不出现来烦你,只要你不死……”
    她流了好多的泪,说了好多的话,他一直昏昏沉沉的,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
    她哀嚎地哭着,眼泪仿佛都要苦干了,一天之间,她失去了所有。
    “陈维凯,如果再失去你,我会死的!”
    傍晚的时候,病床上,陈维凯的身体终于有所动容。
    他轻轻地动着嘴唇,像是要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白色雾气喷白的氧气罩,何秀子让护士将氧气罩拿开,低俯着身子,说出两个很轻很微弱的两个字,但何秀子还是听出来了:“思意。”
    何秀子的内心一颤,眼泪纵横:“我不是思意,我是何秀子啊!你看看我,我是何秀子!你要见思意是不是?我现在,现在就去把你的思意找过来,让她来见你——”
    何秀子站起身子就要走,一只手,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不敢置信着,全身大面积烧伤严重到不能再动的陈维凯,居然伸出手,紧紧地抓着她。
    她站直了身子,脑子轰鸣着,看见陈维凯嘴唇动着,还要说什么。
    她再次俯身,拼命的,隐忍着泪水:“你说,我都听着。”
    陈维凯半睁着眼,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瞳,却是异常的漆黑,漆黑得明亮,就像阳光下炫目夺彩的宝石。
    “放过他们……”
    何秀子点点头,握着他的手:“爸爸死了,何家没有了,七大长老趁势倒戈,现在都是沈凌风的人了。我不会把思意怎么样的,你放心,我不会。”
    “别找她…”他吃力地说,“别告诉她……”
    何秀子诧异地睁大着眼睛。
    “永远…别说……”
    “凯!”
    “…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何秀子承诺着,“你还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答应你!只要你…别……丢下我一个……”
    “秀子。”
    他张了张嘴,终于叫了她的名字。
    何秀子撑大着眼眸,望着他,而他也望着她。
    他目光更是漆黑的湿亮,像宝石要放掉最后一丝光芒:“对不起。”
    眼泪就在同时,大颗的滑落何秀子的面颊,砸在陈维凯的脸上。
    说完这句话,陈维凯仿佛是累及,闭上眼,再度陷入深睡的昏迷之中,任由何秀子在他耳边怎么叫,他都不再醒来了。
    何秀子以为陈维凯还可以再撑着的,医生说他没有立即死去,就是一个奇迹。
    可是,他一直撑着那一口气,辛苦地撑着,仿佛在坚守某个信念一般。
    谁知道,三天后,何秀子在丧礼场奔忙时,突然接到电话,说是陈维凯……不行了……
    长长的走廊幽暗而僻静!
    何秀子发疯地跑着,跑到尽头,猛地推开那间重症室的门——
    房内的人全都望了过来,郑助理第一个迎上来,泪水打湿了眼镜,他摘下眼镜,用力擦了擦,指着病床说:“何小姐,他或许是在等你,你去跟他告个别吧。”
    何秀子的身体木然,就像一个提线木偶,呆呆地朝病床走近。
    其他的人纷纷让开,等她过去。
    可是何秀子的脚步突然就凝住了,她不敢再动了。
    她不敢上前,不敢看他,不敢接受这现实。
    她的身体忽然变得无力,就要蹲下去,两个人及时扶住她,推着她到病床边。
    陈维凯已经盖了白被单,氧气罩等都撤离了,只有往外出的气,而没有进的气了。
    何秀子知道,他是真的不行了。
    她望着他,双腿一软,终于跪倒在床边。
    好几个人在拉她,她哭着,怎么也不肯起来。
    郑助理走上来,红肿着眼睛说:“何小姐,你说话啊,有什么想对陈少说的?你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何秀子凄艾地坐在那里,双目空洞无光。
    她知道陈维凯等的不是她,而是思意。
    但是,她已经答应过他,永远都不会告诉思意了,所以,这辈子,他都不会见到思意了。
    凯,你这个大傻瓜!
    何秀子张大着嘴,却叫不出声,猛地从白被单里抓住他冰凉的手,用力地握着。
    “我是思意。”
    “陈维凯,我是思意。”
    “我是思意,我爱你!”
    “我是思意,我是思意,我是思意——”
    “陈维凯,你看看我,我是思意!”
    ……
    路荣机场,飞机滑动滑翔翼,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很恩爱的情侣。
    男帅女靓——尽管他们都戴着墨镜,帽子,打扮低调,机舱里有些乘客还是认出来了——那是现在在各大报纸和电视台都占榜的富豪沈凌风,和他最宠爱的妻子顾思意。
    刚刚在上机场前,就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每当有人想靠近,就有紧跟着的保镖忠心护主。
    仿佛是生活在童话里才有的美好故事。
    仿佛是灰姑娘和王子……
    顾思意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沈凌风的手,而他也握着她的,十指紧扣。
    窗外,蓝天白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当飞机滑出,冲上蔚蓝的天空——
    病房里,何秀子一直握着陈维凯的手,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她的嗓子哑了,双腿麻了,脑子空白,以为这样叫着,以为陈维凯听见了,就会恋恋不舍,就会留下来……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压抑的哭声。
    整个病房里的人,在同一刻全都跪了下来。
    医生和护士走进来,何秀子却仿佛没有看见,没有听见。她仍然执拗的,大声地叫着:“陈维凯,我是思意,我是思意……我爱你啊,陈维凯——”
    病床上,陈维凯似乎是听到飞机离开的轰鸣声,仿佛是笑了,眼内有点点的笑意。
    然后他闭上了眼,永远的,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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