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瞒着爸爸,在一起了?”她问。
    多希望妈妈说不是,多希望这个故事到这里可以扭转!
    可是妈妈红着眼眶,点点头说:“是。”
    顾思意的脑子一阵轰鸣,仿佛被棒槌狠狠敲过!
    妈妈,婚外情?
    她消化了好久,才克制着自己,尽量用镇定的口气问:“你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多久?”
    “直到你爸爸过世那天……”
    太可笑了。
    妈妈在她的眼皮底下跟一个男人发展了婚外情,十几年了,她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
    “爸爸是被他杀的是不是?”
    顾思意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激动地大吼道:“一定是他杀死了爸爸!不然陈维凯为什么要包庇凶手?!他说什么保护我,他是在保护你——”
    “思意……”
    “他知道我最在意的就是我的家人,我家人受了痛苦比我自己受了痛苦更痛十倍!所以,他宁愿被我误解,也要帮你隐瞒,是不是?”
    妈妈沉默着,掉泪:“思意,他不是故意的……那天,雨太大了。我跟他去见面,在车上,谁知道你爸爸早就发现了,他偷偷跟着我们……车开动时,他冲过来拦车,让我下车!雨天打滑,所以就……真的是意外,是意外……”
    妈妈仿佛陷入了一个梦魇中,面色苍白,全身开始颤抖起来。
    顾思意的心更是痛苦不堪,看到妈妈这个样子,她什么怨恨都在顷刻间瓦解……
    “妈……就算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顾思意也流泪,“我是你女儿,我有权利知道……为什么这么大的事要瞒着我?”
    “我没脸说啊,没脸说。”妈妈把脸转开,似乎再不敢看顾思意一眼。
    “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算陈维凯为了保护你包庇了凶手,只要外界的人不知道就好了……他为了保护你的名声,才这样做的,你明明知道,”顾思意无法谅解地说,“你也明知道我跟他分开最重要的心结是爸爸,为什么要瞒着我?”
    妈妈背对着她抽泣:“是,我的错。当时,你姐姐发生了那样大的事情……我料想他就不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才会招惹到这些危险。直到,你爸爸出事,他三言两语就摆平了,我问他是谁,他这才告诉我……思意,他混黑社会的,我是怕你呆在他身边受到伤害,我怕他待你并不那么真心,会害了你一辈子!”
    “所以呢?”顾思意声音破碎。
    “所以我瞒了你,让他也不许跟你提起,除非我亲口告诉你。”妈妈稳了稳情绪,“我跟他说,四年为期,若他是真心的,等你大学毕业了,他还爱着你,非你不可,我会同意你们的关系。否则——我死不同意。”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真相……
    顾思意坐在椅子上,脑子放空,心痛的同时,泪水一直往下掉。
    陈维凯,傻瓜啊。妈妈随便糊弄他两下,他就信了。
    是因为他知道,她最重视家人……
    他宁愿背负一切,也要信守承诺,不说。
    因为间接害了姐姐,就算被顾思意误会了,他也愿意承受。
    帮妈妈隐瞒着,是对妈妈的另一种补偿吧?
    也许陈维凯满心以为,四年后回来,得到妈妈的认可,说出这个心结,顾思意就会跟他在一起了。
    可是四年后他回来,却看到……她已为他人妇。
    是绝望了吧,他选择不说,选择远远地看着她,选择放手让她去幸福。
    当看到她的生活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看到她的不幸,他又不顾一切地回来帮她。
    在这场事件中,顾思意一直怨恨指责的人,原来却是最无辜的。
    她恨了自己的恩人恨了整整四年!
    无法想象,如果当时陈维凯没有去帮忙,警察也会调查出肇事者是谁,那妈妈也难以逃脱。
    毁了名誉的妈妈,背负着骂名,加上间接害死了爸爸,也许,她会不堪重负随之离去……
    那才是真正的家庭破碎!
    顾思意的牙关颤抖着,猛地站起来,冲进自己的房间,用力关上房门。
    门外妈妈一直在砸门:“思意,思意,你听我解释,这真的是意外,他不是故意的啊!”
    “我不想听,你让我静一静!”
    顾思意静静地捂住耳朵,背抵着门,缓缓滑落在地。
    这真相,突然将她世界里的是非观念全部颠倒了。
    一时之间,她没办法接受……真的没有办法……
    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顾思意双手抱着膝盖,眼睛放空,看着漆黑空茫的房间。
    她很想立即就离开这里,忘掉今晚发生的一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她逃避了太多次了,这一次,她还能逃避吗?
    泪水不断落下来,顾思意下巴抵着膝盖,不断回想着从前的一切……
    那个爱她胜过一切的男孩,那个只要她能微笑,就会幸福得像拥有全世界的幸福的他。
    她居然,会觉得他带着私心包庇了凶手,只为不肯承担责任。
    她明明应该知道陈维凯不是这样的人!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误解他,就是她不能——
    她可以想象,她的误解,给了陈维凯多么致命的打击。
    而且,是她,亲口叫陈维凯去死!
    “都是你,陈维凯,都是你——”
    那个在雨声中愤怒指责的声音,穿过往事,响在她耳边。
    顾思意捂住耳朵,不想要听到,可是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是,我希望你代替我爸爸去死!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世界上——”
    记忆中,她一直在指着的声音,变成匕首,划过顾思意的心脏。
    她更用力的蜷缩起身体,仿佛是冷急了,双肩颤抖着。
    脑海中,开始断续回忆起四年前,在陈维凯自杀前的雨夜里……
    那一晚,是她永远不想回忆的……
    四年前,大雨,黑夜。
    陈维凯一直站在楼下的路灯边。
    暖暖的光芒下,雨丝飞斜,他站在那儿等她下去,就如同每一个他等她起床去上学的清晨,他站在那里不骄不躁地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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