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是戏文呀,更何况,在大多数人眼里,太子妃才是受委屈的那个吧,被一个妾侍压得抬不起头,”阿瑾说着又皱起了眉,“这事若是太子妃做的还好,若不是,她蒙了冤,火没地方撒,那件事再一出来,只怕要把矛头对准我了。”
    “主子,你说什么?”
    “没什么,金兰,你去让心儿进来一下。”
    只是,没等阿瑾有所动作呢,皇后先把刚出生的小皇孙给抱到凤仪宫亲自照料了,着实让阿瑾放心不少,如此,等问题显现出来,这锅,就不是那么容易推到她头上了。
    痴儿
    祁侧妃刚生了孩子,正在坐月子,于是太子妃“身子见好”恢复请安的时候就少了一人。
    算算时间,阿瑾真是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太子妃了,当然,在座的其它人也好久没见了。太子妃明显憔悴了许多,眼下的青黑遮都遮不住。都这样了,请安还不忘挖苦阿瑾,话里话外无不在表达一个意思:太子有别的儿子了,她的儿子就不值钱了,太子就算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会常去祁侧妃那里坐坐的,她的宠爱马上就要被分走了。
    吴侧妃说话也夹枪带棍的,有些刺耳,阿瑾兴致缺缺地和她们你来我往,然后一天的请安就结束了。
    阿瑾见太子妃明显不想放她走,还想再说上几句的样子,真想送一个大大地白眼给她,谁有功夫在这里闹,之后还有得头疼呢。
    祁侧妃的孩子并没能如澈儿一般,刚出生就赐了名字,皇后本想讨个恩典,却被成泰帝给拒了,心里憋着一口气,怎么都吐不出来。虽说周岁赐名才是正常,可大孙子已经破了例,怎么到了小孙子就非要按照规矩来了,真是偏心。
    皇后对这个留着祁家血脉的孩子更上心了,每日都要抱上好久,只是如此一来,有些东西,就免不了被看出来了。皇后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多心,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皇后的心也一点点沉了下去。
    那个孩子的洗三礼,阿瑾没被邀请,满月宴,阿瑾托病没去。而流言,也在满月宴之后就蔓延开来了。
    太子好几日没踏足后院了,白露觉得奇怪,本想着人去打听,被阿瑾拦下了。
    阿瑾心中有数,殿下现在大概很忙。
    心儿作为勤勉阁打探消息的一把手,怎么可能漏掉这种风声呢,这不,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
    阿瑾把她带回了屋里,“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心儿喘了口气,“主子,不好了,外面都在说,说祁侧妃生的那个儿子……是个傻子!”
    “傻子,”白露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心儿则笃定道,“八成是真的,要不然,皇后娘娘早就出面把这种谣言压下去了。”
    阿瑾神色看不出情绪,问道,“那孩子才多大呀,怎么这么快就看出来了,莫不是有人见他不太机灵,所以夸大了事实,故意生事?”
    “主子,你不知道,那孩子可傻得彻底,都满月了,据说连吃奶都不会呢,现在都是乳母硬灌下去的,还有啊,眼神木愣愣的,只会盯着一个地方,动也不动,哪像咱们小主子,眼睛总跟着人转,一个月了,就哭过两回,这想不让人看不出来都难。”心儿解释,又急忙道,“最重要的是,这会不会对咱们产生什么妨碍,毕竟您可为殿下生下了长子呢。”
    白露一听也产生了危机感,“主子,这事要是真的,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您身居东宫,又有小皇孙,定无法置身事外的。”
    自然是要被牵连进去的,就是没关系,有心人也会把她拉进去的,谁叫她最惹眼呢,不过想把此事推到她身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让我想想吧。”
    ——
    不说阿瑾这里,就是东宫其它院子,也是人人自危,生怕被殃及池鱼。当然,除了担忧,主子们同时也少不了高兴。
    至少,吴侧妃就关上门忍不住笑出了声,“哈,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呐,千防万防,防不住那孩子自己就是个傻子,祁明珠啊,你这辈子是注定没有做皇后的命了。”
    “主子,这消息是真的吗,会不会是有心人故意散播?”
    “当然是有人推波助澜,不过这种事也不可能是空穴来风,满月宴的时候,我就觉得那孩子不对劲了,没想到还真是个傻的。”
    “可这种传言,会不会影响太子殿下?”
    吴侧妃倒不是很担心,“太子殿下不过是多了一个痴傻的次子罢了,不还有一个长子好好的吗,都一岁了,聪明又伶俐,谁又能说什么,是她祁明珠自己不详,可不关殿下的事。”
    芳草也觉得有理,只是,又隐隐有些担忧,“可祁侧妃突然生了个傻子,祁国公府和皇后娘娘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脏水,会不会泼到您的身上?”
    吴侧妃笑了笑,“哪那么容易,论本事,怎么也抓不到证据的太子妃最有可能,论动机,也是生下庶长子的瑾华夫人嫌疑最大,还排不到我,先看看她们怎么应对吧。”
    ——
    太子的次子突然变成了痴儿,成泰帝也十分关心,派了多位太医去看,得到的结果都不如人意,从目前的的状况看,这孩子,只怕真是个傻的,至于以后,谁也说不准。
    太子这几日都在查这件事,成泰帝特意遣了张院判去帮忙。
    而张院判,也给出了结果,“皇上,老臣在东宫和凤仪宫里里外外的查过了,未曾发现有用毒迹象,若是真有什么隐秘手段,恕老臣才疏学浅,实在分辨不出。”
    “你们张家,是传承千年的医学世家,朕自然相信你的本事。”成泰帝并未怪罪,本也只是想找些线索罢了,“只是,若非用毒,好端端的,孩子怎么会变成那样呢?对了,祁侧妃生产时不是说还被人下了药吗,可是那药的缘故?”
    “回陛下,应当不是。此药名为活血散,乃百年前岳州一位姓江的大夫所创,原也不是用来害人的。只是这药有一个特点,就是无色无味,寻常人分辨不出,不知怎的,就在内宅妇人之中传开了,常用在孕妇身上,致其血崩,曾在岳州闹出过不少人命。后来,这药就被当地官府给禁了,只是官府也管不到别人家的后院去,所以这药方,还是秘密流传了下来。”
    成泰帝追问道,“当真不会导致胎儿神智受损?”
    张院判拱了拱手,“陛下,据记载,未曾发现有此案例,况且此药的药方老臣家中就有收藏,用的都是活血散淤的药材,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如此,难道真是天意?”
    “陛下,其实小皇孙年纪还小,一切尚不好定论,可能只是比寻常孩子愚钝了些。”
    “你也不必安慰朕了,朕又不是没养过孩子,正常的婴儿是什么样还能不知道。”成泰帝想到昨天去看孙子,那副样子,真的是,深深叹了口气,对张院判道,“你先回去吧。”
    “是,老臣告退。”
    张院判退下,太子一直也没吭声,想了想还是也告退,追了出去。
    “张院判留步。”太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太子殿下。”张院判回头,果然是太子,行礼道。
    “不必多礼,”太子顿了顿,“刚刚在父皇面前,张院判似乎还有未尽之言。”
    “这……”张院判捋了捋胡子。
    “孤跟张院判学了这么久,也算是半个弟子了,有些话大可放心说。”
    “不敢当,”张院判惶恐道,“只是关于祁侧妃的那个孩子,老臣确实有些猜测。”
    “但说无妨。”
    张院判斟酌着开了口,“这,祁侧妃日常所居之处,老臣都仔细地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况且祁侧妃身边还有一位秋娘子,她在杏林名声可不俗,便是真有什么伤及胎儿的伎俩,也不应该能瞒得过她,祁侧妃这一胎,本该是好好的才对,所以老臣猜想,会不会是一开始就出了问题呢?”
    太子不解其意,“怎么说?”
    “殿下也知道,我张家世代行医,所以族里病例卷宗也非常多,老臣的父亲曾游历天下,到过一个边疆部族。那里的人与世隔绝,不与外族通婚,而老臣的父亲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他们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痴傻或者天残,本来族人就少,还有这种事,当真是奇怪。所以老父经过多番询问,又回了家仔细翻查先祖卷宗,终于发现了一个可能。”
    “是什么?”太子觉得这结果很重要。
    张院判道,“越是血脉相近,成婚生下的孩子就越容易有所残缺,或是躯体异于常人,或是神智劣于同辈。”
    太子觉得有些荒谬,“这么说,孤与表妹也是……”
    张院判一开始听到时也觉得难以置信,“这个推断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这天底下表兄妹之间结亲何其多,也未曾听说过有什么不妥,所以老父得出这样的结论也不敢对外多言。”
    太子平复了一下心情,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家中有了不健全的孩子,寻常人遮掩都来不及,岂会让外人知晓,所以便是表亲之间真的如此,此事也不会传开。”
    张院判点头,“其实老臣也是这样想,可一切都只是猜测,世人父族之间皆是同姓,所以不会结亲,而母族之间,表亲成婚是一直是寻常事,倘若对他们说不能成亲,否则会害了他们的孩子,岂不是和这世道对着干了吗,有几人能相信呢?”
    ——
    太子告别了张院判,一路上都在思考着问题,张家医治过无数病人,有据可查,若是张院判父亲的推断真的是正确的,这就不只关乎他一个人了,对百姓们也是很重要的,他是不是该做些准备了。
    而刚到东宫门口,就看到了皇后身边的人,正被拦在东宫大门外,和侍卫争辩呢。
    “我们可是皇后娘娘的人。”
    “拦的就是你们凤仪宫的人,不把话说清楚了,谁都甭想进去。”
    “我奉皇后娘娘口谕来的。”
    “拿懿旨来也不行,这东宫,可不是你们凤仪宫的人能来去自如的地方。”
    太子对侍卫们很满意,走了过去,“怎么了。”
    “殿下。”“太子殿下。”
    “说吧,母后又有什么事了?”
    “这,皇后娘娘想传召太子妃和几位小主去问个话。”
    太子心道果然,转过了身子,抬脚向凤仪宫的方向走了,“不必找她们,孤去见母后就足够了。”
    据后来宫人所传,太子和皇后娘娘好像是吵了一架,其中,声音最大的就是关于瑾华夫人的。
    ……
    “难保不是她心大了,妄想儿子当上皇太孙,所以来害明珠的孩子!”
    “什么叫妄想,澈儿是儿臣长子,凭什么当不得!阿瑾在宫外住了那么久,明珠生完才回来,这也能栽到她头上,太医都没能找出问题来,您倒是直接下结论了!”
    “谁知道她用了什么诡秘的手段骗过了太医!”
    “她是什么出身,母后不是心知肚明吗,哪来的这种本事?若真有这种神乎其技的手段,你们手眼通天的世家才更值得怀疑吧,儿臣的东宫都清洗几遍了,还能闹出事情来!”
    ……
    这件事终究还是了了,不论皇后和祁国公府如何不甘心,想一查到底,至少,他们的人没能进得了东宫,而太子的人手,除了找到一些祁侧妃怀胎时,其他人使绊子的证据,也没能找到什么关键性的线索。
    太子查到最后,还是觉得张院判的话更可信,于是思考了几日,还是给张院判写了一封信,并安排了一些事情。
    阿瑾呢,在勤勉阁观望着风向,结果等啊等,哪一方的人都没有过来,然后没几天事情就莫名地结束了?她可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要洗清自己嫌疑呢。
    登基
    冬去春来,一晃眼,两年就过去了。
    澈儿三岁了,已经会满院子撒欢了。阿瑾两辈子第一次养儿子,尚是个小宝宝的时候还好,吃吃睡睡,澈儿又很安静,甚少哭闹,可随着身子渐长,这腿脚也越发有劲了,如今更是坐不住,逮着机会就要到处跑,稍一不注意就看不到人影了,阿瑾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烈日当空,阿瑾刚把澈儿哄去睡午觉了,疲惫地趴在了桌子上。
    白露给阿瑾端来了一杯凉茶,“主子,您何必总这么紧张,一大群人看着呢,小殿下不会有事的。”
    阿瑾支起身子,大口的把茶喝完了,“历朝历代,皇家的子嗣,哪个不是从小一群人看着的,照样出事,这幼时的几年,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的,尤其是像澈儿这般喜欢乱跑的。”
    “小殿下活泼可是好事,多少人羡慕呢,”白露打着扇子,又小声道,“夏蝉苑的那个,可是巴不得能多动几分呢。”
    阿瑾想到了那个孩子,满一岁,也有了名字——安,其中之意,显而易见,现在已经两岁了,痴傻之症半点不见好转。
    这时,心儿突然风风火火跑了进来,“主子,不好了,皇上刚刚晕倒了。”
    阿瑾心里咯噔一声,算算日子,好像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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