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米店村,一路上战士们谁都没说话,所有人肚子里都憋着一股气,都想上战场多杀鬼子,以对得起乡亲们的一片厚爱之情。但是,他们这一次的任务却并不是杀鬼子,而是去为天爷庙村的乡亲们处理身后事。这任务本身就不可能有一个让人愉快的结局。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侦查员来报告的情报却并不是关于天爷庙附近日军的,而是和八路军游击队有关的。原来,愣怔奉命带领侦查员去天爷庙侦察敌情的时候,遇见了八路军豫东游击队。
    游击队长钟保华知道这是飞虎营的侦察员之后,当即就把他们所知道的关于天爷庙附近日军的情况告诉了愣怔。愣怔一边派人回来向任营长报告,他一边带着人到天爷庙继续侦察。
    鬼子果然在天爷庙村庄附近布下了埋伏,打算伏击自投罗网的飞虎营。豫东游击队知道之后,当即对日军伏击部队发动了一次小规模偷袭,并在一击得手之后立即撤退。
    虽然这次偷袭并没有给日军造成什么大的伤害,但却让鬼子以为他们的埋伏已经暴漏了!其实就是暴漏,八路军游击队知道了他怎么不是暴漏了?鬼子指挥官眼看伏击无望,无奈之下只好率部撤退。所以,现在天爷庙附近数里之内已经没有日军部队了,飞虎营想干什么事尽可以去干了。
    以往任来风领兵打仗的时候总是凭借自己出色的指挥、灵便的头脑、包括一点儿好运气这才屡屡获胜。可以说,战争的节奏总是在他自己手中掌握着的。但这回,却是让八路军游击队帮了他的大忙。这种感觉让他稍微有那么点儿不适应。
    天爷庙就在前面,从这里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庙的主体结构了。愣怔领着两名侦查员迎了上来。天爷庙村虽然在这附近,任来风却没去过,愣怔这是来领路了。
    从庙门前的小路往右走,拐两个弯、走过一个岔道,前面那个村庄就是当地人口中的天爷庙村。
    还没到村口,任来风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每一名上过战场的战士都对这种味道很熟悉、很敏感,这种味道和其它任何一种味道都不相同,以至于人只要闻到过一回便会终生忘不掉。
    越往前走,血腥味儿越浓。战士们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终于看见村庄的建筑了,地下也出现了尸体。就在村口倒卧着一具尚未成年的尸体,看年龄绝不会超过十五岁。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大概是在村口玩耍,结果却遇见了来杀人行凶的鬼子!
    任来风让战士们抬上这孩子的尸体进村!虽然不知道这孩子是谁家的,但既然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就让他和同村乡亲们葬在一起吧。
    打谷场上、街道里、院子里、井台边,几乎到处都是尸体,浓浓的血腥味熏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光是有人,还有动物的尸体。一位老人的尸体旁边倒卧着一条大花狗。任来风有点儿纳闷,人死了,难道这条狗也是被鬼子给打死的?既然他们打死了狗,为什么不把死狗煮煮吃掉?就这么扔到这儿多浪费?
    这狗看起来还不小,估计得有二三十斤吧?任来风走到跟前,用脚踢踢死狗。结果这一踢,到把他给吓了一跳,这狗竟然没死!
    “哟哟。”狗低低的哀鸣了两声,眼泪汪汪的看着任来风。
    “喂,小狗,这时你的主人吗?你主人已经死了,你跟我走吧?来,过来,我给你吃的。”说着话,任来风从怀里摸出一块面饼掰下一块来,送到花狗嘴边。
    花狗闻了闻,就在任来风以为它要张嘴吃的时候,花狗竟然把脸扭到一边去了,这狗要绝食殉主!
    任来风当然不会以为狗是挑食嫌面饼不合胃口。这年月的狗,尤其是农户家养的狗根本不可能养成什么挑食的习惯,狗不吃面饼,唯一的解释就是它在绝食!
    好吧,既然你要殉主,那我也就不打扰你的一片忠心了。任来风暂时不理这条狗和他的主人,带着战士们在村子里搜集起了尸体。不管老人妇女还是孩子,一律先抬到村前的空地上再说。
    尸体里面鲜少有年轻力壮的男人,村子里的男人不是参加了国军就是参加了游击队,再要不就被鬼子抓走当了伪军。就是这些老弱妇孺,鬼子居然也举得起屠刀。他们果然就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畜牲!
    战士们满村子的抬尸体,任来风就在村子里巡视,发现哪里有没被发现的尸体就喊战士过来抬。
    两名战士从一个农家小院里头又抬出了一具尸体,任来风看两个人的眼睛红红的,忍不住就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这一看,他就站住走不动了。
    院子靠墙的位置倒着一具赤身女尸。女人丰满的胴体裸露着,吸引任来风停步不前的却不是赤身女尸,而是女人旁边的孩子!孩子看上去绝不会超过三岁,看样子还是个没断奶的幼儿。孩子安静的趴在妈妈赤身的尸体上,手摸着母乳,母子二人均已丧命。
    相比是鬼子侮辱并杀害了母亲之后,孩子哭着找妈妈,结果却被鬼子杀死在母亲的尸体旁边。这真是一出人间惨剧!
    任来风的眼眶再次湿润了,从进了这个村子之后,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流泪。
    坑挖好了,一个能容下数百人的大坑。把村民的尸体一具具抬进坑里面,摞了一层又一层。填上土,上面堆了一个高高的土包,远远的看上去就像一个天然的小山包一样。在周围砍了些小树枝插到上面,若干年后这里也许会变成一片树林吧?
    香是天爷庙里的香、黄纸也是庙里的黄纸。点上香、烧了黄纸,嘴里大声的祷告:“乡亲们,你们安息吧,我在此发誓:血债要用血来偿!飞虎营誓为你们报仇!”
    “报告营长,豫东游击队的钟队长带部队到了村口,要来祭拜天爷庙村的乡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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