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百人的目光注视下,段悠当时就僵住了。
    她隐约能听见耳畔有人惊叫:“是江教授本人!”
    “天啊!他怎么比电视上还帅?这么帅的人还这么有文化,真的不给人留活路啦!”
    她们的分贝虽然不小,听在段悠耳朵里却是模糊的,就好像在他出现的那一秒钟,这个世界都被他周围阵阵强势而荡涤尘埃的风吹得很远很远,眼前就只剩下他的身影,无限扩大。
    是了,他确实比电视上帅很多。
    段悠见过很多长相出挑的男人,包括阿青在内。
    但是能把英俊二字融入成一种气质,举手投足之间处处散发的,江临还是第一个。
    那种生而矜贵的气质,那种骨子里透出来的与众不同,那种沉稳、从容、渊渟岳峙。
    段悠饶是与他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每次想起来还是会心跳加速。
    她们不知道,那双看透了万物规律的眼,会在无人时,专注于她脸上,一瞬不眨;她们也不知道,那双缔造了万物生息的手,会在黑夜里,抚摸着她的身体,不舍移开。
    这是她和江临之间的秘密。
    “你再不过来,我就过去了。”耳畔传来他淡淡的话音。
    段悠回过神,“你怎么……”
    “回来了”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男人便迈开修长的腿,稳健而笃定地朝她走来。
    四周的学生很自觉地为他让开一条路,看着冷峻严肃的江教授步步朝着路尽头那道窈窕的人影而去,脸上的表情却如冰山缓缓向阳光靠近,被攻下一方又一方的角落,而后完全融化,从冷漠变成让人艳羡嫉妒的温和。
    于是,大家都猜到路的尽头是谁了。
    江临旁若无人地走到她面前,拦住她的腰肢,捏了下她的腰眼,道:“一点肉都没有,又不好好吃饭?”
    他暧昧而极具占有性的动作让周围的女孩子们脸都红了,段悠尤甚,她回答:“每天都好好吃了,你不是知道么?”
    家里的帮佣阿姨每天都要看着她吃完早餐、喝掉牛奶,放学后的晚餐也是营养搭配过的膳食,蔬菜水果样样不落。
    她只是不想变胖,所以勤去锻炼而已。
    江临搂着她,指尖按断了通话键,黑玉般通透的眸一扫她除了手机以外空空如也的掌心,似笑非笑,“听说你在发入学手册,也给我一份?”
    段悠这才想起她刚才随口扯了个谎。
    哪有什么鬼入学手册!
    看到她白皙精致的五官因为尴尬而微微皱起来的样子,江临觉得好笑,但也不敢再继续逗她。
    小祖宗现在脾气大得很,稍有不顺心就敢直接抱着被子跑回自己的卧室里,还反锁门。
    就是吃定他晚上离不开她。
    段悠想的却不是这回事,她看了眼周围各式各样的目光,脸上火烧一样,“江临,我们这样不好吧,万一传到教务处……”
    男人不咸不淡地反问了句:“你怕?”
    怕倒是不怕,就是不知道王伍德又要怎么折腾江临。
    江临牵起她的手,不顾旁人的目光,径直顺着甬路走了下去,那条路悠长而平坦,一如他一马平川的口吻,不见起伏,从容自在,“今时不同往日了。王伍德只要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再来得罪我。”
    段悠想想便也明白了,江临现在是IAP重点项目的负责人,最年轻的院士,走到哪里都是一块香饽饽。
    如果他不想在这里,A大也留不住他。
    说到这里,江临想起什么,道:“总部想调我去北京。”
    “啊?”段悠的脚步顿时就刹住了,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伤口不大,却有点深。
    对上江临深不可测的探究的眼神,她很快收拾好表情上的失态,大方而肯定地点点头,“这是好事。”
    攥着他衣袖的指节却寸寸泛白。
    “我也同意去了。”男人继续说道。
    明明是很平淡无温的一句话,听在段悠耳朵里却有种振聋发聩的力道,她不着痕迹地深呼吸,微笑看着他,“有发展前途呀江教授!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他低垂眼睑,女孩娇艳的眉眼间每一分僵硬的变化都被他收归眼底,落进那幽静晦暗的瞳孔深处。
    他面不改色地摆弄着她的手指,出声问:“你觉得是好事?”
    段悠其实心里苦得发涩,一时间不知怎么调整心态,这消息来得太突然。
    她该为他开心的。
    她该为他开心的。
    她一遍遍这样在心里告诉自己,脸色却愈发生硬扭曲,好像是个想哭又生生笑出来的模样,看得江临心里没由来的一紧,突然不想再逗她。
    可他还是狠着心,想知道她待如何。
    段悠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在他身侧走着。
    这条平时觉得长到望不到头的主甬道,也在一分一秒的天人交战中很快就走过了。
    两个人到达实验楼楼下时,段悠忽然道:“我成绩还不错,转学应该不成问题。如果实在不行,我就今年跟着应届生再参加一次高考,总之……”她没看他,快速而坚定地说,“我肯定能想办法过去的。”
    这话在男人眼里掀起了暗色的浪潮,他眯了下眸子,防止被她看出端倪。
    可心底的震动,却成了藏不住的蛛丝马迹。
    他问:“你要跟我过去吗?你不怕耽误一年的时间吗?”
    “怎么算耽误呢。”段悠这才抬起眼,看到男人仿佛无动于衷的脸,唇齿涩然,依然还是鼓起勇气道,“三年读完大学……又不是没人做到过。耽误一年时间,明年我努力补回来就好,但是你……”
    “我怎样?”
    她看到男人深讳的眼底似乎渐渐有风起于青萍之末,漫卷着陌生的情绪,强势而密集地将她笼罩。
    他又哑声问了一遍:“我怎样?”
    “你跑了的话,我去哪里找第二个?”
    话音刚落,他的俊脸便迅速压至眼前,他以极其熟练的动作撬开她的牙关,单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另一只手箍着她细软的腰肢。
    亲吻来势汹汹,攻城略地,和他西装革履、儒雅禁欲的样子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段悠被他吻得恨不得软成一滩水,周围来来往往的同学更是捂着脸在看他们,江临却浑然忘我,感受到她的分神,还抽出手来攫住了她尖细的下颚,“看着我。”他沉声,淡若远山的眉峰间此刻不悦得毫发毕现,“你还想找第二个?”
    段悠恼羞,抱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怀里,“你不要我了,我难道还守一辈子活寡给你吗?”
    “你放心。”男人冷笑,“除了我以外,你嫁给谁都会守活寡。”
    段悠听出他言语中郑重其事的狠戾,不似玩笑,还在发愣,他却收住了越来越沉沦下陷的吻,在她耳边道:“我会去北京,但不是现在。”
    段悠又“啊?”了一声。
    “我现在还有不得不留在这里的理由。”他的脸离开她几寸,视线密不透风地裹住她的脸,“三年以后送你毕业,和我一起去,嗯?”
    他说的“不得不留在这里的理由”,就是为了送她毕业吗?
    段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被江临诓着表了个白?
    心头聚拢的愁云瞬间散开,这拨云见日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竟让她有短暂的窒息。
    段悠气得抬手狠狠在他结实坚硬的胸膛上捶了一下,“你有病吧。”
    这一捶,却是眼眶都红了。
    开这种玩笑。好笑吗。
    江临的心脏蓦地一缩,好似被人用力攥紧,疼得错了位。
    他何曾见过不可一世的段悠露出这副神态——明明刚才还假笑着恭喜他,还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以后。
    江临突然很想扇自己一巴掌,何必要用这种让她紧张不安的方式来证明她对自己的喜欢?
    在这件事上,段悠从来没让他失望过,他要十分,她便会塞给他十二分。
    于是他收紧手臂,把她紧紧禁锢在怀里,听语气也没有了最初的泰然自若,反倒显出慌乱来,“悠悠,我错了,别哭。”
    段悠还是不想理他,她是真真切切的伤心并且下定了一番决心,到头来只是江临开的玩笑?
    她甩开他的手,他猝不及防,被她甩开,下一秒又出手扣住她的手腕。
    她抬脚就走的那一刹,毫不夸张的说,江临觉得她踏开的那一步,简直如同从他心里生生扯断了什么。
    段悠没有回头去看他的表情,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榕树下的光景吸引。
    不远处的树下,与江临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伫立在那里静静看着他们。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空寂无物,不知已经这样站了多久,久到仿佛他也是身后静止的画卷里的其中一笔,没有温度,没有感情。
    段悠很久没见过他了。
    江临见她面色有异,直勾勾地盯着远处看,也循着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原本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更加阴沉了。
    唐季迟。
    前两天在欧洲那群贵族们所谓的名流聚会里还见过他。
    他们也是那时候才互相知道了彼此的身份,足以一拼的身世背景放在那里,对两个人都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压力,因此更不敢小瞧对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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