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先前江逢礼吩咐跟着保护段子矜、后来被龙凤胎兄妹支开的佣人。
    他的脸上漠然到没有表情,仿佛并不是在做什么残忍的事。可就是这种没有表情的漠然,却令他此时的举动显得更加残忍。
    那佣人瞳孔猛缩,神情中满是绝望。
    段子矜心里徒然生出深深的惊惧和无力……
    她从没见过江临这个样子,好像很冷静,又好像完全失去了理智。
    “江临。”她道,“够了,真的够了,再做就太过了……”
    这样下去,事情要怎么收场?
    男人呼吸一窒,整个人胸腔的骨头宛如被重锤敲裂,纹丝不动的黑眸亦是微微一晃,眼前的世界即刻褪去全部的色彩,几秒钟之后,才恢复如常。
    旋即,他低下头去,唇梢勾起一抹不是笑的笑。
    她不满而抗拒的神色被男人收入眼底,他淡淡的语调透着疏漠:“悠悠,别这副样子,好像我才是那个差点把你害死的人。”
    段子矜心疼得绞在一起,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
    她摇头,拼命地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江临,你听我说,他们都是你的家人,你怎么能用枪指着他们?”
    他耐心显然耗得差不多了,冷声道:“那我该看着你丧命于那头畜生嘴里,然后称赞它做得好,是吗?”
    八年前没能保护好他爱的人,是他无能。
    八年后,他明白妥协和沉默不能解决任何事。
    这个世界欺善怕恶,欺软怕硬。
    因为有人替你负了罪,你才能接着善良。段子矜,你明白吗?
    你不需要明白。
    食指扣动扳机,又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叫。
    段子矜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江临俯下身,用薄唇吮走她眼角的湿意,哑着嗓音问她:“为伤害你的人掉眼泪,你把我当什么?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吗?”
    段子矜偏着头不看他,无奈地闭着眼睛劝他:“停下吧,江临,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好好的?”江临睨了眼她深可见骨的伤疤,皮肉外翻,仿佛伤在他心尖上。
    怒火节节攀升,口气也不受控制的染了些许寒意,“是不是在你看来,只要没死,都叫好好的?”
    “段子矜,看着我!”他望着女人的侧脸,顿了顿,又笑道,“你这是在怕我,还是连瞧我一眼都不屑了?”
    天边残阳如血,暮晚的风寒冷彻骨。
    段子矜很难过,从来没有一次心里乱成这样。差点丧命的人是她,让她以德报怨,太难了。可是这里所有的人,就算江临再不喜欢再不认同,毕竟也是他的血脉挚亲,她怎么能把他逼入不孝不义的境地?而且他这样失去理智的模样,说实话,她的确害怕。
    气氛静谧下来,段子矜睁开眼,转头对上他深深的视线。
    男人看也没看四周,眼底倒映的不过是她一人的影子。
    低头深吻。
    空气中又响起枪声不断。
    段子矜颤抖着,男人却旋身挡住了身后的一片修罗地狱,将她护在神像下,那是离神最近的、最干净纯洁的地方。
    这是一场疯狂而血腥的深宠眷爱。
    他为了她与世界为敌。
    江临没赏给那些人半秒钟的眼神,手中冰冷的枪却弹无虚发,每扣下扳机一次,都正好命中一个人的膝盖。
    江姗完全愣住了,就算她知道那男人是在用余光瞄准射击,却还是被他一心二用的精准枪法,和暴戾阴鸷的行为做派吓得不轻。
    隔得太远,枪声太大,她听不清雕像下的二人在说什么。可是她知道,大哥这样,都是为了他怀里那个女人。
    那个红颜祸水。
    她为什么不拦着他?
    枪声响了一圈,独独跳过了她、她爸爸、大管家,还有Leopold家那对龙凤胎。
    最后,枪口对准了身穿正装的江逢时。
    他的父亲。
    江临的唇从怀中女人的菱唇上撤开,唇齿交-缠中,他被她咬了几次,嘴里都是淡淡的铁锈味。也不晓得是口腔被她咬破了,还是这四周的血腥味已经浓到了这个地步。
    江逢时面不改色地看着他,没有为那对准他心脏的、黑洞洞的枪口而感到半分害怕,深邃的眉却也皱得很紧很紧,“江家花钱请特种部队的老师教你射击,你就拿它来哄女人,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不成器的儿子,你妈妈看到你这样,在九泉之下就能安息了?”
    “你没资格提她。”江临直起身看向他,掂着手中的枪,一字一字都是摧心蚀骨的锋利,“我和你不是同一种人,我做不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于非命,还能满口家族荣辱,满脸无动于衷。比起你子爵大人的冷漠无情来,我这点又算什么呢?”
    “江临!”沉冷隐忍的口吻,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别紧张。”江临云淡风轻地笑,“在场能听得懂我说话的人,只有你的好弟弟和好侄女,实在担心你的秘密会被别人听见,你不如杀了他们两个灭口。”
    段子矜震惊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江临刚才说什么?心爱的女人死于非命?
    这话如果是用来讽刺他父亲的,那么,“心爱的女人”指的难道是……
    他的母亲?
    江逢时听了他六亲不认的话,脸色愈发严肃冷凝,最后沉着语气问他:“江临,你不是小孩子了,说话做事前要考虑清楚后果。”
    “我考虑的很清楚。”江临亦是平静而坚定,“所以我给过你两次机会。但你没有让他们自己下去领罚,也没有让联邦警察来抓我。难道不是在等我自己动手吗?”
    气氛在沉默中越来越僵。
    “Le
    !”悦耳的女声随着匆匆的脚步声一同传来,“这里怎么了?你在做什么?”
    江姗看到来人的刹那,总算松了口气。
    她来了,一切就都有转机了。
    江临阴鸷的眸光冷冷扫过去,看到那女人时,却拧了眉。
    段子矜的视线也绕开江临的身体望向玫园外匆匆跑来的女人。她白色的皮鞋踩在鹅卵石染血的路上,好像是一种玷污,好像这双鞋和它的主人,天生就该活在一尘不染的世界里。
    是Nancy。
    她金色的头发散在空中,跑步的姿势都令人觉得优雅,白皙的脸上晕开几丝红,微微颤抖着胸腔喘气,却丝毫不显得狼狈。
    “你来干什么?”江临沉声问,语气却不如刚才那么可怕了。
    段子矜听不懂他们之间的交流,只能感觉到抱着她的男人身上的戾气慢慢消弭了许多。
    明知是自己无理取闹,段子矜仍是感觉到心里像被人洒了一把滚烫的沙子。
    她劝了江临那么久,全无用处。
    而Nancy来了之后,什么都没说,四周涤荡开的肃杀的气场就被静谧所取代了。
    江临说,Nancy是他叔叔家的女儿,他的妹妹。
    段子矜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的。可很多事情有了比较,难免让她心里恻然。更何况,Nancy太漂亮,太优秀。这个女人什么都不需要做,只简单地站在原地,就能给人以莫大的威胁感。
    江临的枪口稍稍偏移,对准了把她骗进玫园的那对龙凤胎。
    Nancy脸色一变,想也没想就挡在了弟弟妹妹面前,“Le
    !你要干什么?”
    段子矜亦是大骇。
    下一秒,男人却迅速放下了枪。
    他似乎只是为了指一指他们,并没有真开枪的意思。
    但Nancy怕他的枪走火发生意外,想也不想地护住了自己的弟弟妹妹。
    而江临在Nancy代替那对龙凤胎站在他的枪口下时,亦是想也不想地将枪放下了。
    他也怕枪会走火,伤了面前的人吗?
    江逢时在一片沉默中,忽然用只有少数人能听懂的中文说道:“你今天做的事情太出格了!你怎么敢用枪指着他们?万一传到Leopold公爵的耳朵里,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还是说你打算让江家替你收拾残局?”
    段子矜忽而一震。
    Leopold家和江家……不是一家?
    江临说过,Nancy是他叔叔的女儿,她就真的以为Nancy是他亲叔叔的女儿。
    原来,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和妹妹……
    怪不得Nancy说的话比江逢礼还管用。因为她是Leopold公爵家的千金小姐!
    “如果Leopold公爵能替我杀了你,我说不定会考虑一枪崩了那两个小兔崽子。”江临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意,说出来的话也粗鄙而锋利,眼看着江逢时的脸越来越黑,他淡淡收回了目光,冷声道,“现在,我不会动他们。”
    但,也绝不会姑息。
    “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江逢时大怒。
    江临直面着那个与他容貌七八分像的男人,无波无澜道:“快了,还差最后一个。”
    说完,他举起了枪。
    江姗和江逢礼听到这句话皆是一震——最后一个,他要教训的,是谁?
    枪口在场上转了一圈。
    最终停下的位置,让江姗不禁紧张地惊叫出来:“Le
    ,你不能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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