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依凝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她有些吃力地用手将自己的身子撑了起来,半靠在柔软的床上,顺手拿起旁边桌子上尚冒着热气的清茶,轻轻地啜了一口。
    距离身受重伤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她一直躺在这张奢华名贵的床上,始终无法下床走路,但是在华太医的悉心调理之下,她的身子已经一天比一天好了。
    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她有很多事情已然完全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群芳妒将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然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了这张床上,因此她并不清楚自己受伤有多么严重,直到她看到胸口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出言询问华太医后,才知道自己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她不是一个不怕死的人,只是她觉得这样做很有必要,所以就这样做了,既然答应要保护兰汐的安危,自己当然不能临阵脱逃,那不是她的性情和为人,只不过当夜深人静之时,她还是会感到一阵后怕,如果自己真的就这么死了,依长治和牧尧他们是不是会伤心到昏厥过去?
    路依凝在一开始醒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而且很快就又晕死过去了,期间断断续续醒来了无数次,但又马上失去了知觉,身子虚弱无比,在休息了好几天以后,她才渐渐恢复了意识,也了解清楚了自己身在何处。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躺在皇帝的床上,虽然内心有些惊讶,不过她没有多少惶恐的感觉,或许是由于她天生对于皇权的无畏,让她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心理负担,但是她总觉得……兰汐对她的热情,似乎有些过了头。
    得知到路依凝又醒过来之后,兰汐第一时间来到了寝宫,看见路依凝居然能半靠在床上了,不由神色一喜,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坐在了她的身旁,微笑道:“看来你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
    “华太医妙手回春,医术超凡,我身子好起来只是时间的问题。”路依凝看着兰汐,很认真地说道:“陛下,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照顾,我恐怕……”
    “今天朕心情不错,所以你不必说那些话。”兰汐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况且你救了朕的性命,按理说朕怎么奖励你都不为过,更何况是为你治伤?”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橘子,竟是亲自动手剥皮,而且就连橘子瓣上的橘络都撕了下来,递在了路依凝的手中,说道:“尝尝这个砂糖橘,汁甜味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路依凝道了一声谢,接过橘子瓣,然后塞进了嘴里。这几天兰汐一直在为她做这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琐事,不是削苹果就是剥橘子,在拒绝了几次未果之后,她也就默默接受了,毕竟如果一味推辞,兰汐很可能会不高兴,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似乎也很享受这种被人呵护宠爱的感觉。
    兰汐一脸微笑地看着路依凝,觉得这个柔美的少女耿直得十分可爱,如果换做别人,自己剥橘子给她吃,恐怕早就吓得跪在地上拼命磕头了,但她却坦然受之,就像是互相熟稔的好友一般,没有所谓的阶级分别,只是安静美好地享受着这种感情。
    “虽然这些事情……宫女都可以做到,但我确实很在乎与你独处的时间”兰汐毫不避讳地承认道:“所以我还是决定亲力亲为,毕竟,那天你奋不顾身地让我脱离险境……”
    这句话还没说完,路依凝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黯然起来,她一想到自己利用李平的性命来对付群芳妒,就觉得满腹罪恶,还欺骗他们说会保护他们的安危,结果只是一个弥天大谎。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自己吧,路依凝自嘲地想道。兰汐注意到了她的神情,略一思索,大概明白了她的心思,立即说道:“关于李平四人,其实你不必太过内疚,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避免牺牲。”
    “我会追封他们四人副将称号,并按同等规格风光大葬,他们的家人也将享受军中相应的待遇,当然还有一笔不菲的抚恤金。”
    听到这话后,路依凝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不由感激地看了兰汐一眼。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兰汐说这些话全是在找照顾自己的情绪,但又不知如何开口道谢,沉默片刻之后,她决定转移话题,说道:“陛下,我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了,想出去走走……”
    “来人!”兰汐马上对宫女喊道:“把那个轮椅推过来!”他见路依凝略微惊讶地看向自己,当即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伤势未愈,肯定行动不便,所以早就为你准备好了一架轮椅,这样不需要走路也可以出去吹吹风了。”
    路依凝没想到他连这样的事情都考虑到了,心头微微有些感动。轮椅很快就送了过来,她慢慢走下了床,坐在了轮椅上,刚想要自己动手推动轮子,却见兰汐走到了自己的身后,温和地说道:“怎么能让伤者动手呢,让朕来推即可,你不用操心。”说着在众宫女惊诧的目光注视下,推着路依凝往外走去。
    一路上,无数人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看见兰汐竟然亲自推着一名少女,不由大惊失色,几位宫女急匆匆地跑来,想要帮兰汐搭把手,都被他拒绝了,坚持要自己来。
    此时乃是寒冬时节,宫里的梅花朵朵绽放,在一片雪白之中显得十分刺眼,兰汐低头看着面前脸色依然苍白的少女,总觉得她的气质与梅花十分相似,柔弱中透露着一股执拗与倔强,即使面对困境也毫无畏惧,这正是他最为欣赏路依凝的一点。
    他缓缓推着路依凝,一边向前走着,一边低声地交谈。然而这副情景落在众人的眼里,却显得不可思议,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向来不近女色的兰汐为何转了性子,居然会跟一名少女打得火热,这实在是有些不正常。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很多人开始打探路依凝的来历,在了解到某些关于易水寒暗杀兰汐的内幕消息后,这些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名少女居然救过兰汐的命,无怪乎兰汐会如此看重她了。
    两人闲逛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忽然有一名御林军匆匆赶来,说道:“陛下,千玺已经被齐划一他们接走了。”
    兰汐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朕知道了。”
    “还有一件事情……”那名御林军继续说道:“追击的人也回来了,但是……并没有什么收获。”
    “可否有人受伤?”路依凝忍不住问道,她知道这名御林军口中追击的人,正是指去追击楚亦凡的人,若楚亦凡真的有意伤人,杀死这些御林军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御林军打量了路依凝一眼,有点吃不准她是什么人物,不过既然兰汐都亲自帮她推车,来头肯定不小,因此恭恭敬敬地说道:“大人,还请放心,并没有人员伤亡。”
    “依凝,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早点回去休息。”兰汐沉默片刻,眯着眼睛说道:“朕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
    ……
    依长治漫无目的地在天清宫内晃荡,就这么木然地走着,心中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让他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来。
    他回到天清宫已经有差不多两周的时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始终无法集中精神,只要他一想到修炼,就会想到当日离去的楚亦凡,这让他感到很不痛快,然而当路依凝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后,他的心情便彻底跌到了谷底。
    他很想去宫中瞧瞧路依凝,看看她的情况究竟如何,但是在与以太沟通过后,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没有得到兰汐的许可,他是不能踏入宫中一步的,哪怕他是依紫霄的儿子也不行。
    “话说……不知道依凝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牧尧在旁边说道:“不过皇宫可是个好地方啊,到时候等依凝她出来之后,一定得让她跟我们说说宫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让我们开开眼界,哈哈哈……”
    依长治看了他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因为他心里很清楚,牧尧的笑只是伪装出来的而已,事实上在奈良道明了真正身份后,牧尧至今依然无法释怀,当他孤身自处的时候,脸上是看不到任何笑容的。
    他们此前从未感受到背叛的滋味,如今才知道这样的感觉非常难受,朝夕相处的好友不知道哪天就变成了敌人,他们不知道应该再信任谁了,或许真正能相信的人其实就只有自己而已。
    两人就这么闲逛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星辰水榭的附近,依长治远远地看了星辰水榭一眼,马上就想到了楚亦凡,不知道在他走了以后,这个地方究竟该如何处置,是直接拆掉还是留给下一任掌教?
    “怎么样,要不要过去看一眼?”牧尧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怂恿道:“掌教已经不在了,那我们可以去把老管家接过来,这家伙还挺有趣的……”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轰”地一声巨响,一个方形的铁块远远飞来,恰好砸落在依长治和牧尧的面前,两人大吃一惊,当即定睛一瞧,这个铁块竟然是老管家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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