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当然知道!
    就算是之前不知道,在他突然特别想要见她,跟她说话。听她解释,然后他就真的到了她的门口,他就全部都知道了!
    林二春真的能够影响他跟春晓吗?
    她现在已经在影响了,不然,他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听她巧舌如簧?
    可知道了还能改变什么?他还想改变什么?他究竟在想什么!
    必须打住,这是错的,继续下去是错的!里面的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他继续关注下去,他近来太过关注她了,这太不正常。
    他来,应该是要亲自斩断心里升起的异样情愫,解铃还需系铃人。全部都是因她而起。所以,也该从她这里落下。
    林二春不知道东方承朔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的理性和感性正在抗衡着,她兀自说着:“林三春说我示威于她,这说明她觉得我是能够成为她的威胁,也是太不信任你,而你,也真是可笑,她说,你居然就信了,呵呵呵~”
    门板随着屋内传出的吃吃的笑声,跟着一抖一抖的,这次东方承朔清楚的看见了门上出现了一只手掌,林二春正一手抵在门上,凑近他,低低的笑得很放肆。
    林二春笑够了,才又冷声道:“你们还是别恶心我了,也别自找恶心。我言尽于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她说完转身就往屋里去了,东方承朔突然一拳砸在门上,就砸在方才她撑着手掌的地方,门上直接破了一个洞,门板也跟着哐哐的响了起来,林二春脚步一顿。
    东方承朔透过这小洞口,目光像是看仇人似的,泛着冷芒直直的看着她,林二春被慑了一下,僵在原地。
    “是啊,互相恶心,我真的是疯了才会过来找你,林二春……这就是你的手段吗?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动心思,还真是让人恶心。”
    林二春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莫名其妙的仇恨,和莫名其妙的话弄得蒙了,她也不打算去明白了。她漠然的看着东方承朔。
    东方承朔冷笑道:“你以前说我不查清楚就冤枉你,这次我查过了、问过了,也给你解释的机会了,你果真是伶牙俐齿啊,以前全部都是装的吧?
    春晓根本就什么都没有说,还替你隐瞒和辩解,你却三番两次的挑拨我们,你别急着否认,方才你还在挑拨,说她不信任我。你这女人果真是心机深沉,犹如蛇蝎。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林二春不语,她对东方承朔的辱骂也不在乎。东方承朔说林三春为她隐瞒和辩解,她却是一个字也不会信,就冲着这一句话,她也懒得再开口说什么了,只叹林三春手段之高,或者是东方承朔太蠢吧。
    不过,这回倒真的是她弄错了。
    这可不是林三春的手笔,林三春在见到东方承朔之后,也只来得及问了一句林二春,东方承朔就变了脸色,之后林三春就没有再不依不饶追问的机会了,曾嬷嬷将她要说的话给打断了。也安抚了她的焦躁,及时阻拦她跟东方承朔吵架。
    曾嬷嬷的目的是要让林三春顺利的嫁给东方承朔,怎么能够让她再节外生枝呢。
    而且这老嬷嬷已经是火眼金睛,只看东方承朔听到林二春就倏然变脸,就知道他就算没有对林二春动心,肯定也是有些不同的,所以,她琢磨着林三春的意思,又添油加醋,亲自往林二春身上倒了一大桶的脏水。
    “......林姑娘的那个二姐,的确也没安什么好心,她故意当着林姑娘的面。说得跟侯爷暧昧不清,说侯爷连夜让人去请她过来的,连连示威,侯爷忙得见林姑娘的时间都没有,
    林姑娘关心侯爷,好不容易见了面了,也就刚问了一句,就让侯爷勃然大怒,别说是姑娘伤心了,就是老奴一个外人,也为林姑娘觉得委屈和不值。”
    这些诬陷之语就比从林三春嘴里说出来效果要好太多了。
    曾嬷嬷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在宫里出了名的公正严厉。她只是来教导林三春规矩的,跟林二春又只见过短暂的一面,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冤枉人,也没必要诬陷林二春来踩林三春的脸。
    东方承朔闻言就已经信了九成。
    等那老嬷嬷再说:“侯爷,您在这女色上有分寸,老奴心里是最清楚不过的,可是,容老奴说句倚老卖老、不中听的话,这有些女人手段十分过人,让人防不甚防的......有时候男人不一定看得清楚。”
    这让东方承朔陡然警觉,他就是那个被女人骗的男人。
    曾嬷嬷说得对,有些女人就是会不着痕迹的吸引男人的注意,要么是用反差,要么是装腔作势,一旦男人开始对她产生好奇心,她们还会欲擒故纵等等花花手段,让人不知不觉的上了当。
    林二春对他就是如此。
    他近来的确是放了过多的注意力去关注她,明明理智上知道她不是个好女人,却又被她偶然表露出来的模样骗了,希冀着她那些坏的一面都是骗人的,想着她都是为了生计,都是表象,她肯定还是个懂分寸、洁身自好的好姑娘。
    及至曾嬷嬷说道:“这个林二春体态风流,眉目含情,老奴可以打包票,她早就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听说还没有嫁人,就如此做派......”
    曾嬷嬷的话毁掉了东方承朔心里仅剩下的希冀。
    林二春早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这个放荡的女人!
    可他还是抱着那一成不肯相信,亲自来问她,给她辩解的机会。
    这会儿,他的理智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却有些失控,他不想这么放过林二春,冷笑着道:“林二春,以前我们还真的是都小瞧你了。你对付男人的手段果真是高明,现在应该有很多入幕之宾了吧?”
    他如此尖锐刻薄,林二春本不打算再理睬他,此时也被他气得嘴唇哆嗦。
    东方承朔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她越是生气,他就越是忍不住要嘲讽她,似乎只有将她踩进泥里,才能断了他那些一闪而过的荒唐念头。
    他已经不受控制,用最恶毒的话来宣泄自己莫名其妙的愤怒,亲自毁灭自己傻头傻脑对她的那一成信任,因为她根本不值得他的信任,他根本不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
    “只是这样的话你就受不了了,装的倒像是个贞洁烈女,要不是知道你的本质,肯定被你骗了,你口口声声说跟我、跟春晓是陌路,那你之前对着我哭什么,你委屈什么,你不要脸的看我做什么?你接近春晓又做什么?
    我从不知道一个女人能够如此下贱,你早就不时处子之身了,离开了林家,你就是靠着男人们活下来的?跟人厮混......”
    林二春被东方承朔骂得血往上涌,脑子里嗡嗡作响,她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双眼睛淬了毒一样也正看着她,还有最恶毒的唇也在眼前一开一合,耳边突然像是安静了很久很久,她根本都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
    直到东方承朔抬起手,他说到怒处,将酒坛子摔在地上了,四分五裂,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夜里分外清晰,外面却依然一点声也没有。
    林二春醒过来了,又像是没有醒。
    她眼前猩红一片,怔怔的看着眼前一脸愤怒又恶毒的东方承朔。他的嘴巴倒是合上了,可她耳边的安静却散去了,各种辱骂却充斥在她脑海里。
    最终都被那一道愤怒的嘶吼压下:“林二春,你这肮脏的女人怎么还有脸活着,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去见你那奸夫?你诈死,你居然诈死,好,好得很!你的那个野种呢,也活着吧?
    你到处逍遥快活,就将我耍得团团转,是不是!今天我给你一个机会,你死,你现在就死在我面前,你真的死了,我就放过林家。”
    她捂住耳朵,用力摇了摇头,将这些杂乱的记忆暂时压了下去,她再看东方承朔,赤红着眼睛朝他走过去,神色说不出的诡异,东方承朔却盯着她因为晃动而露出来的一小半肩膀。
    林二春浑然不觉,她越来越近,东方承朔的目力又极好,看到那处凝脂般的肌肤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东方承朔虽然还未娶妻,却是在军营生活多年,常年混迹在男人堆里,哪能没有听过一些荤话呢。
    他认出来,那痕迹分明就是一道牙印,这说明在不久之前,在他还正对她怀有信任的时候,她就在跟人厮混。
    都这个时候了,她还不知廉耻的晃动她身上别的男人留下的印记。
    呵!
    东方承朔怒气更炽:“林二春,你现在有多少男人了?荣绩,跟你住在一起,同进同出的那个,还有听说你也学春晓弄了一个作坊,里面为你卖命的也都是男人,你什么都不会,靠什么开工钱?除了他们还有谁?你果然是好本事!”
    他话音刚一顿,林二春已经握着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的烛台,朝着门板就砸了过去。
    危险来临,东方承朔本能的避开了,那烛台将先前已经破开的小洞弄得更碎,然后落在走廊里了。
    林二春已经拉开了门,在东方承朔幽冷的注视之下,她从地上捡起烛台,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冲着他追打砸过去。
    她赤着脚踩在地上,踩到了方才的碎瓷片,脚下顿时殷红一片,她不管不顾,也似乎不知疼痛,只想跟他同归于尽。
    还真是可笑,她那点力气如何比得过东方承朔,可东方承朔被她冰冷的目光看着,被充斥的血腥味激醒,他的理智顿时兵败如山倒,他骤然回神自己方才都说了什么。
    就算她已经失身了。关他什么事呢?就算她再肮脏又与他何干,明明都是陌路了,明明说了不会再伤她,他既然不在乎她,又何必......
    他突然就没有了去跟她对视的勇气,也没有制服她的力气。
    他头一回在敌人攻上来的时候,当了逃兵,他仓惶的从这二楼跃了下去,身后传来一声闷响,他回头就见林二春居然也不要命的跳下来了,不知道她是伤了腿还是刚才伤了脚,可却还是一高一低跳着的追着他跑。
    “嗖”耳边扫过一道劲风。他狼狈的偏开头,那烛台就从他耳边扫过去,砸在了围墙上,他赶紧从围墙上跳了出去,不敢再回头。
    等林二春好不容易走到这客栈的后门口,身体突然一轻,看到像是凭空而降的男人,迎向头顶上男人黑沉沉的脸,她顿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环住他的脖子,再也不想动了,只想哭,莫名的觉得委屈。
    童观止头发上还带着水汽,一身是汗,一缕发丝散乱的贴在额头上,向来飘逸的衣裳也贴在身上,他像是刚进行了一场马拉松,其实只是一匹马的马拉松而已,马不是汗血马,没有出汗,汗全部从他身上出来了。
    他真怕东方承朔过来,是将她带走了,得到消息就第一时间过来了,不亲眼看看他总是不放心。
    他虽然让人暗地里保护林二春,但是那是在东方承朔不知道她跟他的关系的前提下,如果透露出去,那几个人恐怕也不够看的,毕竟东方承朔是手握实权的,他手上的人手不少。
    今晚,苏楚阳几个见东方承朔只派人清场了,并没有要动手的打算,便也都没有妄动和暴露,只静观其变,却没有想到让他的二丫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了。
    他低头看看她,沉声说着:“开门。”
    林二春依言将门打开。
    他抱着她大步朝前走,看了看巷口。问道:“人朝哪里去了?”
    身后有人指了个方向。
    童观止便不再问了,他紧紧的抱着林二春朝前走,连再找一匹马,找辆车都忘了,甚至顾不得要给她看伤和上药,林二春自己也忘记了自己还受着伤。
    街上空无一人,林二春听着他急速的剧烈心跳,渐渐的平静下来,无力的问他:“现在是去哪?”
    童观止抿着唇,低头看她,道:“去告诉他,你是我童观止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谁都能指着她的鼻子骂的。
    连堂堂正正的保护自己的妻子都做不到,让她受人辱骂,拿名节说事,他的语气无比的低落和歉疚。
    东方承朔这么辱骂她,他肯定也不是第一个,其余人就算没有当面对二丫说什么,在背后也指不定如何说呢,以前他也不曾当名节当回事,是他考虑不周。
    现在,他不想再这么下去。
    林二春抓住他的衣领,赶紧道:“不要,我不在乎,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188弥补,更气的是自己
    童观止停下脚步,借着巷子里别人家屋檐下微弱的灯光,低头一眨不眨的凝视怀中的妻子。
    她前一刻还埋首在他怀里低低的哭,抽抽嗒嗒伤心得打颤,也哭得他五内俱焚,愤怒得只想不顾一切马上杀了东方承朔。
    现在她眼中还有泪珠在滚动,却忍着委屈,哑着嗓子可怜巴巴的拽着他、瞅着他,急切又担忧的劝他不要冲动。
    “别人骂我不守妇道,他们要骂就骂吧,我自己也知道我有些事情做得不好,不合乎你们的规矩,只要你不认为我是不守妇道,你相信我,别人我才不在乎,那你相信我吗?”
    二丫一直就不怎么在意这样“不守妇道”的闲话,童观止刚认识她的时候就知道,他给她一本《女戒》,她还能还他一本《夫律》,不听话。
    现在那外人到底还是影响了她,童观止胸前鼓噪着,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只灼伤自己,却暂时的融化了面上的冰霜,这种时候,他怎么还能?着脸对着她。
    他放缓了呼吸,对着她放松自己的神情,缓缓的,却坚定的道:“二丫,你只要记住,什么妇道,你是我的妇,我相信你就行了,旁人都没有资格指责你不守妇道,我们现在就去讨回来,你不在乎,我在乎。”
    林二春知道他是大男人,他见到了她方才的惨样,肯定心里不舒服。他心疼她了,生气了,她都懂,他能护着她,为她着想,她开心还来不及。
    可,也不能为一时之气就不管不顾。
    她想要更长久的以后,补全上一世的遗憾,好不容易,她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他,不早也不晚,还有努力的余地,那就不能再辜负这样的缘分。
    现在她看不见童观止心里的火,只当他已经冷静下来。
    她环着他的脖子,专注的看着他:“你也说了,只要你信我,我就不用在乎别人了,那你别去了,不要去了,不要因为这件事就打乱了你原本的计划,那太划不来了,真的,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不要功亏一篑。
    我现在听你这么说,就一点也不在意他骂我,也不生气了。是真的不在意,就是当时是被气到了,没了理智,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可现在想想为了这个生气一点也不值得,那些难听的话我不听不就行了,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生气来惩罚自己。”
    童观止目光幽幽的看着、听着,深呼吸了两口气,仲春的夜里还有些微凉的空气入肺,不仅没能扑灭他心里的怒气,反而越烧越旺。
    他不只怒东方承朔,更怒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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