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止,是不是你惹了什么麻烦?你到底......”
    “你赶紧想想办法,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怎么这么倒霉!”
    “观止。你手上的人呢,方才你不是还要冲自己人喊打喊杀,现在将你手中的人都给喊出来呀,你真的等着我们去死!”
    童观止看了眼童官华,喝道:“都闭嘴!来的是什么人,恐怕只有你们心目中的新家主才知道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
    童观止指了指前方的拱门处,众人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骤然一静,只见一个?衣人一手举着刀,一手比着一个老头冲了进来。
    有人惊呼:“是四叔!”
    “四叔怎么在他们手上!”
    童观止也低声道,“是啊,四叔公怎么在这些人手上?怕是活不成了吧!”
    童官华被他后一句话给刺得眸光一缩。
    这时,那?衣人已经到了眼前,他身后还跟着气势汹汹的数十人,夜风带来血腥气,这满院子顿时戾气横生。
    被?衣人用刀比着的那胖老头突然嚎道:“观止,你可要救救我呀,我是你四叔公,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死,这些水匪只要你手上的东西,不求财,也不索命的,你好好的将东西交出来,大家就都没事了!
    不能因为你,害死我们所有人吧,今天不交出来,童家都要完了!”
    胖老头哭丧着脸说完,那?衣人冷声道:“不错,童观止,将东西叫出来,大家相安无事,不然......”
    他环视了这屋内一圈,“正好童家这么多人都聚在这里!”威胁意味十足,“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一炷香过后我会杀两个人,再过一炷香,就杀四个,再杀就杀八个,这样看来,你童氏族人也不够杀几炷香的时间的。”
    “现在开始数时间了!”
    童家能够说得上话的佼佼者们,几乎都在这里了,如果现在都死了,童家绝对会元气大伤。
    衣人一语激起千层浪。
    三老太爷声音尖锐:“观止,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赶紧拿出来给人家!难道让我们都死了你才甘心吗?”
    童观止不理会他,问那胖老头:“是四叔公将水匪给引来的?”又侧头看了眼童官华,“你将这些你的拥护者都招来的?”
    胖老头喊道:“都是你不肯将东西拿出来,不然我们怎么会受这些折磨和威胁,这都是我决定的,跟官华没有关系......观止,就算是我求你了,你赶紧拿出来!”
    三老太爷闻言神色一愣,面上一片灰败:“老四,你糊涂!你这是要将我们童家都赶尽杀绝啊!”
    “三哥,我是迫不得已的。我得为官华考虑啊,他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何况,只要观止将东西拿出来,我们就都没事了。”
    三老太爷神色戚戚,不再说话了,只是拄着拐杖的手颤抖不已,这会大家都害怕,也没人管他。
    有逼迫童观止交出东西的,也有大骂那胖老头的,不过还是前者占了上风,事已至此,还是保命重要。
    只有童官华,面上淡定自若,他上前两步,镇定的跟童观止道:“我知道你不会管我们爷孙的死活,现在你一样不用管我爷爷,你手上不是有人手吗?将他们喊出来,跟那些水匪决一死战吧!我童官华宁可死,也不想再被人威胁!”
    “观止,要是输了,我也认了,童氏子弟总能够东山再起!今天到底也是因为我们爷孙而起,虽然是爷爷决定的,但是我也有责任,要是这就妥协,折了童家的风骨!”
    他说得大义凛然,让身后那些还在吵闹的人也渐渐声音小了。他们还不如这个小辈,虽然害怕,但是此时也是羞愧难当。
    三老太爷看着这样的童官华,面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来,强自镇定,颤声道:“我们童氏一族,的确不可断了风骨,官华,你说的不错。”
    他又看着童观止,苦口婆心的道:“我老头子今天是着了别人的道了,观止,这件事是我错了,不过,风骨虽然重要,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既然能够救大家,要么交出东西,要么跟他们拼一拼。”
    童观止闻言却笑了,不看这糊涂的老头,只盯着童官华:“你怎么就知道我手上有人手,还能够跟这些穷凶极恶的匪类抗衡?”
    童官华道:“方才你明明说了......”
    童观止正色道:“朝廷三令五申严禁养私兵,不然以谋逆罪论处,当年我手上的确有人手,不过那是战乱之时自保而已,现在天下太平,作为大夏子民,自然是谨遵圣谕,哪里敢违逆!要是被发现了。可是全族都脱不了干系。
    那些人已经都被遣散了,你也是知道的,当初你手上不也有人吗?我方才不过是吓唬你们罢了。”
    童官华神色一暗,三老太爷顿时整张脸都垮了,手上的拐杖因为他哆嗦得太厉害了,直接倒在地上了,他嘴唇抖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余人也都傻了。
    方才升起的一线希望破灭了,马上又有人想起了童观止手上能够救命的东西,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哀求和威胁,想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童观止岿然不动,冲那?衣人淡笑道:“要杀你就杀吧!你若是不杀了我四叔公和童官华,我怎么能够相信你们不是跟童官华联手演戏,就是想要骗我的东西呢?
    “你们就是不骗我东西,也是想要诓我,想让我认下一个养私兵的罪名吧?”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管身后的神色各异,大家都是聪明人,已经说得如此透彻了,没人不懂。
    衣人手上一顿,刀锋在胖老头颈间留下一条血痕,这老头顿时大呼小叫起来。
    童观止蹙着眉峰:“下不去手?那东西你们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什么,我要是不拿出来,就是你将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扛回去,也没有用处。不杀,什么都没有。”
    然后,他好心的提醒:“一炷香的时间都到了。”
    话落,?衣人目光里划过暗芒,瞬间手起刀落。
    胖老头的惊叫声顿时就没了,嘭的一声,重重的倒在地上。
    童官华跪倒在地,目光如刀看着童观止。
    满园寂静,只有三老太爷喘息如牛,几近晕厥。
    “下一炷香的时候,将童官华和这个杀了。”童观止随手指了一个人。
    被点到的人,哆嗦着道:“观止,我是你五叔,你不能......”
    童观止只冲那人笑了一声:“可不是我请你们来的,你们非要来送死,谁又拦得住。”
    “你......”
    “住嘴!”那?衣人恼怒道,“童观止,老子为什么要听你的,你说让我杀哪个就杀哪个!我偏不!来人,将这宅子给我搜个底朝天,将童柏年给抓出来,一会就拿他开刀!看你还嘴硬!识相的那就赶紧将东西交出来!”
    马上有?衣人依言行事,到处去搜去了。
    童观止神色平静,吩咐屋内的小厮给他搬了一把椅子坐下来。
    问那?衣人:“谁告诉你我手上有东西?”
    “老子自然有知道的渠道,这也要告诉你!”
    童观止道:“我童氏族人知道的尚且不多,你的渠道......若不是我族内出现了叛徒,就是……你是青州顾氏?除了他们再没人知道了。”
    衣人冷笑了一声,道:“猜得不错,既然知道,那你也该明白我们的手段,别做无谓的挣扎了,这些人都死了,也就轮到你了,还是童大爷想要好好的回味一下当年被绑架的滋味?”
    话落,突然凌空一箭射在了那?衣人的心口之上,这人完全不及反应,瞪大眼睛倒地身亡了。然后又是几声金属刺进肉里或是兵刃相接的声响,听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断的有人倒地身亡,转眼间方才还威风凛凛的?衣人已经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人给处理干净了。
    童官华原本直挺挺的跪着,现在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抽掉了,瘫坐外地。
    陡然转变的局势,让屋内的人目瞪口呆,不过不明这第三方人的来历,他们依旧不敢放松。
    童观止蹙了蹙眉,这血腥味让他鼻尖发痒。
    一个粗狂的声音道:“直娘的!青州顾氏的名也是你个瘪三能够借用的!就你们那衰样,也敢称青州顾氏!老子要杀人就光明正大,不需要借任何人的名,也不愿意被你们借这个名!利用我们,你也敢!”
    他朝身后吼了一嗓子:“将那些冒牌货都给抓了,抓不住的杀了,我倒要看看谁打着顾氏的名号装神弄鬼!”
    吼完了,朝童观止所在的方向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是青州潘泊生,童观止,有一桩关于顾氏的陈年旧怨想要讨教一下你!你若是敢撒谎,老子手上的刀也是不长眼的!”
    话落,从黑暗里走出来一个彪形大汉。等站在光线所及处了,他才让了让,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在这大汉的衬托之下,越发显得娇小,深蓝色的斗篷将她从头到脚都遮住了。
    她往前两步,在童观止面前站定,取下了斗篷,露出一张苍白的娇颜:“童大哥,很久不见了。”
    第146旧怨,我就是睚眦必报
    童观止似乎并不意外这女子的出现,眼前突然的变故也没有引起他半点儿神色波动,依旧是冷硬、冷漠,还有对这满院子弥散的血腥气的不耐烦。
    “顾大姑娘风采依旧。”
    顾凌波闻言,贝齿狠狠的咬住下唇,盈盈美眸泛起水雾,她微微垂下眼帘,等再抬起头来,面上已经又带上了笑容,唇瓣一弯,原本有些苍白的唇上,因为方才的蹂躏,竟然多了几点殷红血色,渗出血来了。
    她悠悠一叹,目光和声音一样的悠远怅然:“几年不见,童大哥你倒是变化很大,跟传闻中那个童家家主的形象很是契合,要是现在遇见你们,我肯定不会弄错了。”
    童观止静静的看着她,并不说话。
    顾凌波很快就从回忆里回神,继续叹道:“当年我答应了童大哥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这些年恪守承诺,除了这次从不曾踏出青州半步,童大哥路过青州,凌波就差绕道而行了。
    因为欠了童大哥一笔债,这些年我也是夜不安枕,时时铭记于心,前阵子收到童大哥的来信,就放下了一半的心,当时我便想,不管童大哥要我做什么,我肯定是义无反顾,后来也半点也没有犹豫,就按照你的吩咐去行事了,之后才算是睡了一个囫囵觉。”
    她又上前了两步,就站在童观止一臂之外了,歪着头,紧盯着他,问道:“童大哥。凌波这样是不是特别的乖?你可还满意?”
    童观止道:“顾大姑娘的确是言出必行。”
    顾凌波?了?,突然清冷一笑,这笑声跟她方才说话的声音相比,尖锐得多了。
    这一笑彻底打破了这院子里因为她的出现而带来的短暂的、若有似无的松缓气氛,血腥味还未消散的空气中顿时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这让站在童观止身后,正面朝着顾凌波的童氏族人们又一次经历了心路上的峰回路转,心中暗道倒霉,这顾大姑娘怕也是来者不善,青州顾氏那才是真正的水匪。
    顾家在前朝的时候曾经是青州水上的霸主,青州又处在中原腹地,童家要做生意就绕不开青州,绕不开顾家,在场的这些人中就没有不知道顾家的。
    顾凌波神色一敛,一扫方才软绵绵的惆怅,就连声音里也陡然变成了落地有声的坚硬:“童大哥这么说,想来应该是对凌波的表现十分满意了,凌波少不经事时候的过错,应该是弥补了吧?”
    童观止闻言意味不明笑了一声。
    顾凌波被他这笑声激怒了,攒着拳头,激动的低吼道:“你笑什么!笑我的愚蠢和自作多情是不是?你是应该笑,可笑我一心想要补偿你,弥补当年的过错,却不知道,不知道.......”
    她说不下去,声音从高昂变得低沉,带了几分哽咽。又倔强的忍了回去,压抑得有些发颤:“今天我过来就是想要问你一句,顾家当年在金源渡口......是不是,是不是因为你插手了?”
    怕童观止否认,她急促的道:“金源渡口战前,我听爹和几位叔伯、兄长商议,那时蒙古人的水军形同虚设,他们并不善水战,那城中的领军将领也是汉人,早就有投降大夏的意思,只是武德帝想要在水军立威,拿他来练练刀而已,那一战并不凶险!”
    “而我顾家之所以在那一战中举家出动。主要是为武德帝助威,让这一战显得慎重艰难,到时候能够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凸显武德帝的本事,也是顾家的功绩!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顾凌波又一次顿了顿,“可那里却发生了意外,那敌方水军的表现分明就是早有防备,让金源渡口却成为顾家人的葬身之地!你曾经说过,这世上的事情,人为多过意外,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意外!那你告诉我,这是意外吗!”
    顾凌波说完,身体微微有些发颤,眸子里也是一片通红。
    童氏族人闻言也是一惊,对于顾氏一夜间家破人亡只留下一个孤女,然而皇家对于这开国功臣也没有半点的封赏,让顾氏一门死的静悄悄的......的确很是蹊跷,他们当中自然也有人猜测过内情。
    不过,顾家都没了,跟他们也就只是个生意合作伙伴,也就是心里琢磨琢磨,谁会有那闲心去管别人的闲事,何况这还是跟武德帝有些关联的!
    现在听顾凌波的意思,她竟然是怀疑童观止了?
    难道顾家人不是死于战乱?
    可,童观止能够在其中做什么?
    顾凌波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童观止身上。
    就连瘫坐在地上的童官华也抬起头来了,神色幽暗,唇角弯起,那笑容复杂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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