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当初定情用的碧髓,属于慕含娇的那一半,他一直不肯给,还要各种谈条件,现在却主动给了,倒是让慕含娇愈发担忧。
    魏浟还道:“娇娇不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去过东莱,是不是见过你么?今日就告诉你吧,我确实去过。
    “当年灭南赵之后,有一波南赵余孽藏匿在海上,祸及沿海居民,我奉命追剿,一直在海上找他们。
    “正好听说你们父女也在海上失踪了,就顺便帮着寻找,最后在岛上找到了你们。”
    慕含娇听得惊愕万分,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都瞪得老大,直勾勾盯着魏浟。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脑子里,仿佛一瞬间,当初海上看见“神仙”的画面就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金色的沙滩上,背对着夕阳长身而立的少年,抬头看去,正是身如玉树,龙姿凤章一般的少年魏浟,浑身泛着金光如同踏着云彩而来的天神。
    慕含娇从惊讶中缓过神来,转而又气又恼,挠了魏浟两下,都委屈得快哭了,“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还以为是神仙……”
    她之前还说是什么天妃弟子,啊啊啊,想起来都好丢人,果然根本就没有神仙什么的。
    魏浟苦笑,好像前世没告诉她是以为她已经忘记了,这一世没告诉她,应该是怕她当真修个庙给他供起来吧?
    慕含娇将脸埋在他身上,又羞又恼,道:“那我娘也不知道?”
    魏浟摇摇头:“我本来打算送你们父女回去的,不过中途收到南赵余孽的消息,就去追捕他们,只把你们父女交给了一艘渔船,让他们送回去。”
    慕含娇算是明白了,难怪他以前编得出什么天妃的故事,把全洛京的人都骗得团团转,那时候侥幸救了她一条命。
    不过转念一想,慕含娇又觉得,果然魏浟不太正常,今天什么该说的话给她说完,该交代的也交代清楚,莫不是做好了准备一去不返?
    慕含娇知道,他有一些前世今生都必须要完结的事情,不能拦着他。
    她很矛盾,一边害怕他再也不能回来,一边又觉得应该相信他的能力。
    她抬起眼眸,看着他那张俊美无暇的脸,双手捧着脸蛋,凑上去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主动的亲吻他。
    慕含娇那才叫柔情蜜意,带着诱惑妩媚的嗓音,道:“要是夫君平安无事,娇娇就答应你那个……可好?”
    这个魏浟都不知道想了多久了,慕含娇觉得,好歹给人家一点动力吧,有个念头才好努力活着回来?
    果然,魏浟当时是挺热血沸腾的,抱着慕含娇,勾唇暗暗笑道,“一言为定。”
    *
    夜里,白芷刚去给伤者喝了药,随后带着狐狸毛绣着兰草披风,冒着风雪回到自己房内。
    一路上还在暗暗得意,臭男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她下了毒,明早一醒来发现自己萎了,估计会怀疑人生吧?
    到时候就说他是因为重伤失血过多,那个地方坏死,已经无药可救,哼!
    想想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白芷简直为好姐妹出了一口恶气,这种畜生禽兽就不该有好下场!
    刚回房,卸下披风,外头就有人前来敲门,白芷问了一声是谁。
    就听外头一个温和的男人嗓子道:“师妹,天这么冷,这几日劳累,我特意炖了鸽子汤给你暖暖身子。”
    白芷翻了个白眼,停顿片刻,才去打开了门。
    门外男人也是一身青囊门标志性的白衣,绿色包边,领口绣着花纹,看上去温润如玉,风度翩翩。
    白芷瞥了一眼,迅速把目光挪开,让他进来了。
    苍术将汤盅放下,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时就迫不及待的上去,从后头,将她拉进了怀里。
    他圈着她的肩膀,脸贴着她的一头青丝,道:“师妹终于肯来见我,是不是原谅我了?”
    白芷嫌弃的皱眉,扭了扭肩膀想要挣脱,没好气道:“你想太多,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苍术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解释了,“我那时候是被那紫苏下了药!你把她杀了,把我废了也罢,这都已经三年了还不肯原谅我,到底还想让我怎么样?你就是说一句,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心甘情愿。”
    不提还好,一说起来就来气,白芷转过身去,抬眸冷冷的看着他,“我亲眼看见你们两个颠.鸾倒.凤,还想让我原谅你,做梦!滚出去,看见你就恶心!”
    推着苍术就给他撵出去了,回过头来,他带来的鸽子汤也给他一起扔到了门外,汤盅应声粉碎,鸽子汤泼洒了一地,冒出热腾腾的水汽。
    白芷骂了一句,“拿去给你的紫苏师妹做祭品!”
    随后“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门外,苍术很是失魂落魄的样子,呆愣愣看着地面冒起的热气,再看看房门,不知看了多久,直到看见里头关了灯,再没有动静。
    男人也只好将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片捡起,才狼狈离去。
    只剩屋内,白芷将头蒙在被子里,无声的流泪。
    “一生一世一双人。”
    都是骗人的,其实男人都是骗子,见异思迁,就喜欢三妻四妾,珠翠环绕,美女如云,说再多的情话也只是为了满足色.欲而已,想方设法把她骗上了床,转眼又和那个紫苏搞在一起,青囊门有那么多女弟子还不知他骗过几个。
    *
    次日一大早,黑煞……其实也没心思去注意早上没有顶帐篷这件事,因为今日魏浟要回京,他也得跟着去。
    魏浟是拒绝的,“你站都站不起来,跟着去添乱?”
    黑煞拿出一个红瓷瓶子,是苍术哪里抢来的所有增强药,一天一粒,至少能吃一个月,所以他这一个月都能撑一撑。
    魏浟扶额,“你要不要命了,这个吃多了会死人的!”
    吃一粒都要养一个月才能恢复,吃一个月……估计还不爆体而亡才怪,这增强药相当于燃烧生命来强行增益了,会缩短寿命的。
    黑煞反正也生无可恋了,只强行要跟着魏浟去,“这次少了我你应付不过来。”
    他那个说干就干的执拗性子,魏浟肯定劝不住,而且,确实也有需要他的地方,也只好同意了。
    指望能早点结束一切,别让他当真吃增强药吃得爆体而亡了才好。
    跟慕含娇一番依依惜别,而后由大将军许茂带着魏浟,一路回京,回到洛京,已经是午时过后。
    皇帝迫不及待的想见他,直接就下旨召见,让许茂立即带着魏浟进宫。
    各方人士,包括镇国公高荣、靖王、襄阳长公主等人,听闻魏浟回京的消息,各自带着自己的目的,也跟着纷纷进宫觐见。
    于是在乾阳殿上,魏浟总算见了皇帝,当时就单膝跪地行礼请罪,面色苍白,轻咳两声,道:“儿臣重伤在身,延误归期,还望父皇恕罪。”
    皇帝冷哼一声,似乎还有些不太相信,道:“你重伤在身?”
    “是,父皇若有疑虑,可让御医查看。”
    皇帝道:“你如何伤的?”
    魏浟如实描述了那日冬狩时候的事情,靖王如何带着御林军想要将他围杀在猎场,还亲自用箭射伤了他,他侥幸死里逃生,捡回一条性命,养了这十天尚未好转。
    靖王在场,当时就要来搬弄是非,“分明是你先射伤父皇,害得父皇落马,我带御林军将你擒拿归案,有何不妥?倒是你抵死不从,我看就是心里有鬼!
    “父皇,儿臣之前已经给父皇看过有关人证物证,有三弟亲眼所见,加之现场还有他遗落的物证!我看就是他图谋不轨,有弑父谋逆之心!儿臣还有证据,他这几年以权谋私,排除异己,勾结乱党,暗中屯兵,企图谋逆!还望父王今日就将其严惩,以绝后患,切勿养虎为患!”
    魏浟还与他争辩:“以权谋私,有谋逆之心的人,恐怕是二哥你吧?先是以巫蛊之术害得大哥被废,现在又想利用冬狩之日,谋害父皇嫁祸于我,由此试图弑父杀兄,篡夺皇位……”
    靖王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说到巫蛊之术害得太子被废,皇帝自然脸色一变。
    靖王有些心虚,立即又指着魏浟,道:“分明就是血口喷人,倒是你,竟下毒毒害皇后,害得皇后如今中风,卧床不起!”
    魏浟冷笑一声,“我现在还怀疑,就是二哥你给母后下毒,就想嫁祸给我?”
    靖王和魏浟在乾阳殿上一番唇枪舌战,滔滔不绝,各自指出对方罪责,听的不但皇帝有点弄不清楚,连在场的诸多大臣也实在分不清楚孰是孰非。
    两人不单单只是嘴上说,还各自搬出证据。
    直到最后,靖王的一句话,让乾阳殿上顿时鸦雀无声,肃静下来,他道:“事到如今,我也懒得跟你废话,父皇,这个魏浟,实际上就是冒名顶替的!根本就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肉!”
    此话一出,不但皇帝震惊不已,在场位高权重的大臣、皇亲国戚更是惊愕万分。
    皇帝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指着靖王询问,“你刚刚说什么?”
    靖王指着魏浟,当真众人的面,道:“他根本就是个假货!我五弟当年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夭折了,是皇后找了个孤儿掉包的!
    “所以他根本就不是皇子,而是不知哪里捡回来的贱种,骨子里流的就是脏血,坏事做尽,丧尽天良,根本就不配顶着皇子的尊贵身份!所以才一心想要谋反,想要对父皇不利,谋夺皇位!父皇,你再别被他蒙蔽双眼了!”
    皇帝看了看魏浟,大概还有些不相信,“靖王,今日当着朕说这话,可有十足的铁证?”
    靖王道:“皇后已经将证据抹得干净,现在他为了堵住皇后的嘴,狠心下毒将皇后也变成了废人,若是要证据,那就滴血认亲!”
    魏浟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也并不意外,只能顺水推舟,连自己也帮着询问,“那靖王打算如何解释我这张脸?我可是从小到大被人说跟先帝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不是有魏家的血脉,能有长得一样的人?”
    靖王道:“哼,青囊门有个人叫陈鬼手,善于给人削骨拉皮换脸,你这张脸就是被他做出来的吧,只要找一个有经验之人摸一摸,便能分辨是不是动过刀!”
    有人觉得,靖王这番指责全是没有证据的无稽之谈,没有任何证据。
    皇帝一开始也不太相信,可是回想起来,魏浟三岁的时候确实重病送去过青囊门,还是他亲自下旨送去的。
    众人都在猜忌议论不休的时候,却见魏浟突然站起来,负手背后,一脸冷静。
    他一开口,竟然直接承认了,直叫众人跌破眼球。
    “我确实不是你亲生的,可我得脸也没有动过刀,因为,我父亲是先太子魏宵,所以我遗传了先帝的容貌!”
    提到魏宵这个严令禁止提及的名字,皇帝身子一软,差点从龙椅上跌了下来,当时就屏住了呼吸,仔细看着魏浟,大概还不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靖王好像也没反应过来,他竟然还敢承认?还敢说自己是那个先太子的遗孤?
    当时皇帝就要叫人,“来人,将这逆贼给朕拿下!”
    魏浟不紧不慢的抬起手,“我话还没说完,皇叔急什么?还有一个人该介绍给皇叔认识认识,你才好想起来,当初是如何犯下滔天罪行的!”
    皇帝叫御前侍卫已经陆陆续续进了乾阳殿,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所以皇帝也不着急,反正他也插翅难飞。
    他就想知道,自己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从小看着长大都从未怀疑过的,是怎么突然就变成了魏宵的遗孤了?
    这十六年来,他可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血洗东宫的那一夜,每夜噩梦惊醒,都是因为魏宵浑身是血的来找他报仇,掐着他的脖子质问为什么要手足相残……
    他夜夜噩梦连连,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十六年前的东宫惨案被人给翻出来,最害怕的就是当年的事情有人来报仇。
    没想到今日,他所惧怕的一切始终还是发生了。
    随后就见,魏浟微微招了招手,旁边负责押解他进宫的大将军许茂,就这么众目睽睽之下,摘下了脸上的人脸面具,露出的真容。
    是右边脸上赫然有一道疤痕的男人,这个男人,和先太子长得像极了,就是一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冷冽寒光不太相同。
    他是!
    黑煞扔掉面具,立在大殿之上,冷哼一声,道:“皇叔可还认得阿瑾?”
    当年他已经十二岁,时至如今,整整十六年过去了,他那张脸,依稀能看出当年那个十二岁少年的模样,只是当初那个爱笑的温和少年,如今变得满目戾气,浑身带着一股凶煞之意,叫人看起来就头皮发麻。
    魏宿的噩梦里,也见过魏瑾,他一直以为魏瑾已经死了,所以看见眼前已经长成而立之年的魏瑾时候,见魏瑾回来找他报仇的时候,彻底崩溃了,吓得是差点魂飞魄散。
    没想到,他竟然扮成了许茂,混入了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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