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身份证,就可以查明死者身份,这一点相当重要。韩冰曾接触过许多残暴的凶杀案件,其中有部分凶杀案的死者都被凶手刻意取走身份证,甚至毁坏尸体,目的就是为了阻碍警方查明死者身份。换句话说,若死者身份证依然保存在身上,一般会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凶手基于冲动犯罪,经验不足,所以忽略掉了这一细节,第二种,则是凶手并不介意警方掌握死者信息,更还有可能,是凶手故意将死者身份留给警方。
    从目前情况看,死者共有五人,几乎可以肯定凶手不是一时兴起的冲动犯罪,而应该是有预谋的计划犯罪。
    他们绕过小湖,韩冰发觉脚下的土地有些松软,难怪可以留下脚印。土坡位于他们左侧,距离小湖约三四米。
    这时,一名身材修长的女警员小心翼翼地从土坡走下来,对韩冰微笑问候:“韩队,你来啦?”
    这人正是苏晴。
    “怎么样?”韩冰问。
    苏晴向来主管死者身份调查工作。
    “身份证都在我这,名字也全有了。六个人中呢,四个是上海的,两个是江苏的,一会回去我把档案打印给你。”
    “好。这一块就是主要的案发现场?”
    “对,所有尸体全在这里,还有一个受重伤的人。然后就是……多数死者,他们的死状都比较惨,只有一名女死者算是稍好一点。”周岑说。
    “惨到什么程度?”韩冰问。
    韩冰当了十几年警察,经历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凶杀案,残忍至极的凶杀案他也见过不少,还常常目睹各种被破坏的尸体,对此他早已习惯。
    “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具男尸,头上有很多致命伤。然后土坡的另一边,一块荒地上,有一具女尸,被吊挂在树上,值得注意的是,女尸身上没有穿任何服饰,她是全身裸露的一个状态,身上也有许多伤口,主要集中在上半身。然后再过去一点,树林里面,还有两具男尸,相对而言,那两具男尸是最惨的,他们遭遇了肢解,除了头部,身体的其他部分支离破碎。最后呢,还有一具女尸,就是我说的死状稍微好一点的那名死者,她的尸体在土坡上,身上没有伤口,应该死于窒息。”
    “上半区的情况呢?”
    “上半区是老肖负责的,一会让他跟你讲吧。”
    随即由周岑带路,他们慢慢沿湖边行走,准备去第一个死者地点。
    行走间,韩冰忽地停住脚步,望望身旁的湖水问:“这条湖里的情况,你们排查过没有?”
    “排查什么?”周岑没反应过来。
    “排查一下,有没有尸体被抛到湖里去了。”
    “哦,好的。”
    “这条湖不大,一会我联系打捞组的人,让他们下水看看。”李珏说。
    “嗯,这些比较隐蔽的地方,还是应该注意。然后我觉得我们下一步要把范围再扩一扩,包括附近的村子啊,山啊什么的,都去看看,甚至是太湖边上的一带,保不准有尸体被抛到那去了。”韩冰对李珏说。
    “知道了。”周岑立即写在记录本上。
    没多久,他们走到第一具尸体的地点,一个矮矮胖胖,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等候在尸体旁,正是法医兼验尸官陈秦。
    死者是名男性,约三十岁左右,整个人趴在地上,头部严重变形,身体周边满地的血迹。
    韩冰蹲下身,很快发现,死者伤口全集中在头部,毫无疑问,头部的重创,是死者的致命伤。
    “这人叫什么?”韩冰站起来问。
    “叫徐峰,上海人。”苏晴回答。
    韩冰点点头,站起来,问:“脚印分布怎么样?”
    由于勘查时已有许多办案人员留下脚印,与勘察前的脚印混在一块,所以现在韩冰很难分辨,只能问第一时间到达现场的办案人员。
    下半区的脚印分析是童军负责。
    “这一带基本都是泥地,而且具备一定湿度,脚印比较清晰。从脚印看,死者是从土坡下来,脚步急促,脚尖部分的痕迹很重,除了死者的脚印,无论坡上还是坡下,都还有另外两组脚印,但相对模糊,没办法辨认。”童军说。
    “也就是说,唯一能比对的脚印,是死者的?”韩冰问。
    “对的。”童军点头。
    “你刚说,死者的脚步急促,那么他是在被人追呢,还是……”
    “无法判断。”
    “总之他是从坡上跑下来的。”
    “也可能是滑下来的,或者失去重心那样冲下坡的,而且在落地的时候,他没站稳,摔了一跤,现场留下的脚印和其他痕迹可以证明。”
    韩冰转问身旁的法医陈秦:“怎么说?”
    陈秦早已准备好,回答:“从尸温和尸体僵硬程度初步判断,死者是死于昨晚8到11点间,死因是头部遭受钝器重击,应该是当场毙命。具体情况要等回去解剖以后才知道。”
    “嗯,你到时给我一份详尽点的报告。”
    “晓得。”
    临走前,韩冰又蹲下身,最后检查一番。当他掀起死者头发,看清楚死者头部的伤口时,心头凛然一凉。
    韩冰眼睛睁大,难以置信地望着伤口。
    现场的人,只有李珏明白韩冰在想什么,因为他也发现了这一事实。
    “你觉得这个伤口有没有一点眼熟,像是什么钝器造成的?”李珏手指伤口问。
    “怪不得你刚说,让我看一下伤口就懂了……”韩冰瞬间理解李珏一开始给他打的哑谜。
    “嘿嘿,是吧?”
    “其他几个人身上也有这个伤口?”
    “对,只有一个女人身上没有,那个女人应该是被掐死的,重伤的那个人身上也有。”
    “嗯……你说,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这要问你呀!”
    陈秦听着两人谈话,诧异地问:“伤口怎么了?”
    李珏微笑,问陈秦:“小伙子,你来说说,你觉得他的头上,是被什么钝器给砸的?”
    陈秦冷静思考了一下,回答:“我认为是榔头,铁棍,铁锤之类的东西。”
    “所以说你看,有时候经验比专业更重要吧。我跟你讲,一般榔头和铁棍打上去,不会有那么深的伤口,这人的头,绝对是被一种尖头铁锤打的。”
    “哦,是吗……”陈秦显得很腼腆。
    韩冰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打断两人谈话说:“走吧,去下一具尸体。”
    “下一具尸体就在前面的坡上。”周岑说。
    他们陆续爬上土坡,韩冰又从土坡快速跑下来,尝试让自己代入到被害人当时的情境中去。结果他冲下坡三次,每次都不大顺利,有一次险些滑倒。
    “这个坡看起来没什么,其实挺滑的,坡上的路也不好走,都是树枝,想想当时还是晚上,如果一个人慌慌张张冲下坡的话,很可能摔跤。”韩冰说。
    其他人都认同韩冰的分析,没有反对意见。
    走了没几步,他们看见一具女尸,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手里抓着手机。
    韩冰走上前,打量了片刻,问:“这个就是那具死状相对较好的尸体?”
    “是的。”苏晴说。
    “叫什么名字?”
    “方思燕,也是上海人。然后我们还从她的皮夹里翻出一张名片,好像她是在酒吧上班的。”
    “酒吧上班?上什么班?”韩冰漫不经心地问,他的视线集中在方思燕的手机上。
    “不清楚。从有名片这一点来看,应该不是陪酒的公关,可能是吧台服务员,或者dj,歌手之类的吧。”
    “哎哟,小苏,你对酒吧挺了解的么,你以前做过啊?”李珏打趣说。
    “切,我才没有!”
    韩冰蹲下身,他的视线依然在死者方思燕的手机上,慢吞吞问:“她的手机被动过吧?她拿手机的动作有点不对劲。”
    “是的,我们查过她的手机,发现她就是昨天晚上报警的人。”苏晴跟着蹲下身。
    “哦?就是她报的警?她当时说什么?”
    “她说,他们是从上海出发的驴友,总共有六个人,四男两女,她当时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们走散了,两个男人失踪了,还有一个男人有危险,然后他们中的另一个女孩被杀了,她看到了尸体,说那女孩被脱光衣服吊在树上。她怀疑这地方有人躲在暗处故意想谋害他们,所以才报的警。”
    “一个女孩,被吊在树上?”
    “嗯,那是另一名女死者,我们下一个就要去她那里,她的情况比这位惨烈得多,而且确实和报警说的一样,全身被脱精光吊在树上。”
    “还透露其他什么信息没有?”
    “没有了,当时情况很紧急,所以她也只是匆忙交代一下。”
    “报警电话的录音,能提取出来给我么?我想听听。”
    “这个没问题的,等会我联系一下。”
    “尸检情况怎么样?”
    陈秦站前一步回答:“死亡时间跟前面那具男尸差不多一致,死因是窒息,脖子上有勒痕。”
    韩冰点点头,觉得没有必要再逗留了,便让苏晴继续带队走向下一具尸体。
    他们来到丁苗尸体跟前,韩冰眼见一具全身赤裸,满是伤口,又被吊挂在树枝上的年轻女尸,顿时感觉有些不大舒服。
    地上一大滩的血迹,已经全干了。
    韩冰难以分辨丁苗究竟是死于致命伤还是失血过多,无论哪一种,都表明了凶手手段的残忍,并通过侮辱尸体寻求快感或发泄仇怨。
    韩冰照例先问丁苗姓名,以及身份证上的家庭地址。
    与徐峰和方思燕一样,丁苗也是上海人,地址是在上海郊区。
    韩冰很快发现,丁苗与之前两具尸体相比,有个明显区别。
    “这里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韩冰肯定地说。
    “嗯,是的。死者伤势很重,基本是致命伤,手腕处还有抓痕,但这里太过于干净,所以应该不是第一现场。不像先前两具尸体,现场都能找到一点凌乱的痕迹。”周岑回道。
    “如果不是第一现场,那么第一现场在哪?”
    “还没找到。等老肖那边的结果吧。”
    “死亡时间呢?”韩冰觉得不用多问死因。
    “跟前两名死者几乎一致。”陈秦回答,又立即补充一句:“除了后面两具尸体,这三具尸体的死亡时间相差不大,后面两具的话,需要等我回去,才能够化验确认。”
    韩冰想起来,其中有两具男尸,遭遇了肢解,死状也极为残忍。
    若尸体难以通过初检分析,那么一定被破坏得相当严重。
    “照片拍完了没有?”韩冰问周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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