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刚弄伤了我心虚,区昕宇拳头落下去,萧景笙根本没还手,狠狠挨了两下。 他的头被打得偏向左再偏向右,向来一丝不苟的短发,顿时凌乱起来。
    额前两缕略长的刘海垂下,遮住了半边眼睛,嘴角一丝血迹被他随手一抹,半边脸颊上的艳红触目惊心。
    只是,他这样子非但不显狼狈,反而更有种落拓不羁的邪魅。
    “打够了?”
    扯扯嘴角吐出一口血沫,他淡淡地说。
    区昕宇粗喘着站在他对面,我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怒声质问:“景笙,小迪受了伤,你怎么还能那么对她?!”
    萧景笙冷笑,“那你告诉我,她是在谁手里受的伤?”
    “你……”
    区昕宇还要说什么,萧景笙目光一侧,已经看到了我的病床。
    他晦暗的眸子一亮,立刻挣脱了区昕宇,朝我这边奔过来,“小迪!”
    区昕宇愣怔片刻,咬了咬牙,也马上跟了上来。
    刚刚我还看着他们扭打,此刻忙闭上了眼睛,不愿再看到这两张脸。
    萧景笙急声问:“小迪!你怎么样了?!”
    区昕宇怒斥:“你还有脸问?!”
    “你!”
    “……”
    护士医生把我的病床向房间推去,两个男人紧跟在后面,仍旧争执不休。
    我只觉得心烦意乱,等病房进了门口,我冷声说:“别让萧景笙进来!”
    周鹏犹豫着,“这……”
    咬了咬牙,我说:“他要是再进来,我就自己废了这条腿。”
    说完,我睁开眼睛,握拳作势要捶在腿上。
    刚检查的时候,周鹏告诉我,二次错位后,不少骨屑留在骨骼间,需要消肿后动手术取出来。如果手术之前再出问题,可能我这条腿都要保不住。
    一看我这样的架势,周鹏忙抬手拦住我,“别!曾小姐你可别激动!”
    “那你让萧景笙走!”
    这一句,我几乎是声嘶力竭,硬吼出来的。
    平躺在床上,我视线所及,只有萧景笙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和锃亮如镜子的皮鞋。
    他脚步顿住,两条腿僵在那里,果然再也没向前走。不过,他也没转身离开。
    周鹏舔了舔嘴唇,劝说道:“景笙,要不然……你先回去?”
    “小迪,我刚才不是故意,我不知道你受伤了。”
    我只是冷笑,“不知道我受伤,也没看到我打点滴?”
    “……”
    他再说不出话了。
    其实,我最伤心的,根本不是他再次弄伤我的腿。与窃听器的事比起来,这点身体上的伤害,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骤然而来的心灰意冷,我沉声说:“你走吧萧景笙,我曾小迪说到做到,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我就不要这条腿了。”
    说完,我微微抬起上身,目光清冷望着他。
    他好像被我的眼神冻住了,连面部都僵硬起来。嘴角抽动好几次,见我抬手,大约是怕我真的去碰自己的伤腿,这才忙说:“别!你别动!我……我走,我走就是了。”
    听他说完,我紧紧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果然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
    围在我床头的,只有区昕宇和周鹏。
    区昕宇关切地问:“好点没有?腿还疼不疼?”
    “好多了,刚打了止痛针。”
    这时候,我才有心思仔细看了他两眼。
    他眼角那里一片乌青,嘴角也有些红肿,伤势不如萧景笙重,但在白皙的脸上,那几块伤痕还是十分显眼。
    “……对不起。”
    我低低说了一句。
    他仿佛有些落寞,低着头,摸摸自己的伤处,轻声说:“傻话,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管怎么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不会受伤。”
    我不杀斯人,斯人因我而死,总归是因我而起。
    低低叹了口气,区昕宇说:“别想太多了,好好养伤吧。”
    “嗯。”
    如今当务之急,的确是养好我的伤。
    周鹏在旁边翻着我的病例和检查报告,又仔细看了一遍,才合上文件说:“先消肿消炎吧,等水肿完全下去,就可以手术了。”
    “谢谢周医生。”
    我道谢,却没什么感激的情绪。
    周鹏说:“这还不是我该做的,说什么谢谢。不过……”他说着,顿下来,在我和区昕宇之间看了两眼。
    “不过什么?”
    大约是怕我伤情严重,区昕宇问得有点急切。
    “不过,这几天你得找个人照顾自己的起居。”周鹏的话是对着我说的,“曾小姐你看,叫什么人来?”
    叫什么人……
    萧景笙不必说,我宁可自己死在这里,都不会再找他。
    而我爸妈,爸爸重病,妈妈要照顾爸爸,也不可能来照顾我。
    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何美玲。
    打算给她打个电话,才想起来自己手机摔了,只好向他们借:“你们的手机能给我借给用一下吗?”
    “用我的!”
    “给。”
    两人同时应声,不过区昕宇的手机先一步递到了我面前。
    我只好接过他的,“谢谢。”
    “没事。”
    他手机里没有何美玲的号码,好在我记性好,自己输入进去,点了拨号键。
    她很快就接起来,只是那边声音嘈杂,我很费力才辨别出她的声音:“喂?区昕宇!我不是做梦吧,大明星给我打电话!”
    这家伙早就花痴地偷存了区昕宇的电话,我无奈地说:“是我。”
    “你是谁?”
    “……”
    简直无语,一看到区昕宇的号码,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
    我没好气地说:“我是曾小迪!”
    “啊?你……你怎么用区昕宇的电话给我打?”她很惊讶,我还来不及解释,她就自己想出了个答案,“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男人带着你,和区昕宇一起玩对不对?”
    我男人……
    这个称呼让我心头一痛,她浑然不觉,继续说着:“真羡慕你,有个那么有本事的男人!哪儿像我,劳碌命,你风流快活,我还在跑山区!”
    “山区?”
    忽略了她那些调侃,我抓住重点问了一声。
    她大声说:“对呀!咱们杂志社有个社会调研的稿子,要编辑深入了解山区贫困生活然后写出来!许静那个老女人,肯定是看我不顺眼,所以把这个苦差事派给了我!”
    说完,她才又问:“哎,你打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让她来照顾我,可她人不在本地,我不想她白白担心,就敷衍说:“没事,就是拿到明星的手机,向你炫耀下。”
    她恨恨地骂我:“真是没良心!不理你了!”
    说完,就真的挂断了电话。
    我的情况,区昕宇和周鹏也都知道一些。听完我的电话,知道何美玲不能来,区昕宇主动说:“我来照顾你吧。”
    没等我说什么,周鹏就咳嗽两声,扬声说:“男女有别,再说了,昕宇你拍戏忙,哪有那么多时间?!”
    区昕宇蹙了蹙眉头,薄唇抿了抿,终于没说出什么。
    周鹏又对我说:“还是我帮你找个护工来吧。”
    我只能点点头,“也好。”
    安排好了我,周鹏就去忙他的工作。
    临走前,他暗示区昕宇和他一起走,但区昕宇只当作没听见他的话,径自在我病床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周鹏虽然不满他和我单独相处,但也不好说在明处,最后沉了沉嘴角,只好自己出去了。
    不过出门的时候,他没将房门关紧,留了一道门缝。
    我心里冷笑,这人是在替萧景笙防着我们么?
    可萧景笙现在算我什么人?!
    赌气似的,等他一走,我就对区昕宇说:“麻烦你把门关上。”
    区昕宇犹豫,“这……”
    “怎么?怕人说你闲话?”
    我声调有点冷。
    他摇了摇头,还是按照我的话,起身关了门。回来后才说:“我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会被人误会。”
    我哼笑了一声,“误会有什么可怕的?当初我被陆家人泼了多少脏水,不照样挺过来了?我才不怕误会,只怕被人当成贼防着。”
    最后一句,我说的当然是给我装窃听器的萧景笙。
    区昕宇显然听懂了,他说:“小迪,其实景笙他……”
    此刻,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名字,立刻打断他:“别说了,那个人怎么想的,我根本不想知道。”
    区昕宇没理会我的拒绝,他兀自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我顺着他目光好奇看去,他骨节处都破了皮,有的地方泛着乌青,我想那肯定是打萧景笙的时候弄的。
    “这么多年了,这是我第一次和他动手。”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说。
    我知道他说的是萧景笙。
    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和萧景笙纠缠这么久,可对于他的过去,我几乎一无所知。
    现在,我都要下定决心和他一刀两断了,总该在彻底离开前,知道自己到底把心给过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区昕宇缓缓开口,满脸都是怀想的神色,“和景笙……我们认识了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那倒真是不短了。
    不用我问什么,他就继续说下去:“中学的时候,我们就是同学。当时我家里条件很好,父亲经商,母亲是个戏曲演员,小有名气。”
    其实,我不太有兴趣知道他的事,但还是礼貌地听着。
    “那时候我在班上,成绩好家境好,很有点天之骄子的意思。我眼高于顶,谁也看不起,唯独景笙让我刮目相看。”
    “他……比你更优秀?”
    我插嘴问了一声。
    区昕宇却摇了摇头,“他的确很优秀。不过当时……当时他完全是个小混混的模样。整天背着一把旧吉他,骑着单车,留着黄头发,逃课、打架、和女孩子谈恋爱……是全校老师都头疼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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