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彰轻轻捶着自己的腿,“不过去瘸了一条腿,还好留住了一条命。陶陶,哥哥没事。”
    “你还说没事,自己都变成了什么鬼样子,能没事吗?”
    他展眉轻笑,却没有过去的半丝明朗,“是真没事,你看我还能站能走。作为军人,本来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能活命就是幸运。”
    绿璋擦擦眼泪,吸着鼻涕说:“海棠和江浩源都说你不会死,可是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你的尸骨,我以为……却没想到还是他们了解你,竟然都说对了。哥,你既然没事,为什么不想法子回来?”
    顾云彰一脸的肃杀,在发现了绿璋对他的恐惧后才换了一副笑脸,“想要回来,但是回不来。这个津州,已经不是我的津州了,我回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俩个人都打了半天的哑谜,终于把话题挑到了刀尖上。
    “哥哥,你一定觉得是二叔害了你吧?虽然我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定有误会。二叔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我还不明白吗?他不会那么做的,一定是误会。”
    顾云彰的脸落在阴影里,连一双眼睛都似乎带着从地狱而来的阴鸷,“是误会吗?我确实有很多不解的地方,要问问二叔。”
    绿璋急于让自己俩个最爱的人解开误会,所以没发现顾云彰的异常,她拉着他的手道:“就是,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二叔从小待你也好,你开的第一枪还是他教的呢。”
    顾云彰点头附和,“是呀,他从小聪明好学,学什么都比我快,也比我好,祖父经常夸奖他。就算比他大那么多的父亲,也不是他的对手。”
    绿璋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她兴奋的盘算着,只要哥哥和二叔解开矛盾,以后哥哥也回到津州,他们就都在自己身边了。
    顾云彰轻轻用手指敲着桌子,“陶陶,你这肚子……”
    绿璋以前在爱慕顾扬骁的时候从没觉得她的爱有什么羞耻,可是现在被亲哥哥问到了,她倒是张不开嘴了。
    “是顾扬骁的?”
    绿璋贝齿咬住下唇,点了点头。
    顾扬骁剑眉一挑,“还真给我猜对了!”
    “哥哥,你不能怪二叔,是我,是我勾引他的。我一直都爱慕他,就算没发生冀城那些事,我也不会嫁到江东去的。”
    顾云彰看着她着急给顾扬骁辩解的样子,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捏起来。
    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脸上倒是一副谅解的表情,“也罢,父母已去,我们顾家还算什么顾家,你这样……唉!”
    “哥哥你别骂我。”绿璋去拉他的手,“我也是情到深处不由自主,你一定理解我的对不对?”
    她拿出平日里撒娇的手段,要知道在顾家,顾云彰一直是那个对她容忍度比较高的人。
    顾云彰拍着她的手苦笑,“你现在还能让我说什么,看这肚子,也快出生了吧?”
    “嗯,七个月了。你回来的刚好,到时候孩子出生你可以喝满月酒。”
    他有些犹豫,“可是你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说完,他举目看了看,“难道他就打算把你给藏在这里一辈子?”
    “不是的,二叔他自有打算。”
    顾云彰的话里充满了讥讽,“口口声声当你的二叔,他可真能下的去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想着对你做什么了。”
    顾绿璋当然要为他辩解,“哥哥,不准你这样说二叔,他真不是那样的人。这都是我不好,我勾引了他。”
    对面的人是她的哥哥,她愿意把所有的罪名都压在自己身上,让顾云彰对顾扬骁没那么多的误解。
    顾云彰面无表情,可一个个字似乎从牙缝里蹦出来,“好啊,我们顾家的女人都勾引他,他可真有魅力。”
    绿璋张口结舌,顾扬骁娶了林若兰和赵紫鸢,这俩个女人一个是哥哥的女人一个是父亲的妾,现在加上一个自己,还真是没法说呀。
    她咬咬唇,小声说:“哥哥,你也知道的,林家掌握着兵权……”
    “所以他是先利用若兰,等得到了兵权就卸磨杀驴,顾扬骁还真不是一般的有本事。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连出卖自己,把自己当成了那青楼的妓女一样来换取好处,我辈是赶不上的。”
    绿璋的脸色惨白,她弱弱的说了句不是那样,可又不知道下面该怎么说。
    顾云彰终止了这个话题,“绿璋,我来的时间不短了,要赶紧走,否则有危险。”
    “哥哥,你就是给人发现也不要紧,二叔他……”
    “不,我现在还不能跟他见面,我们之间或许有很多误会。绿璋,你安排一下,我再跟他见面。”
    绿璋脑子转的飞快,“那这样可好?明天,就明天,我求他去宝云茶楼,你们在那里说个清楚。”
    顾云彰飞快的想了一下,“也好,不过你确定他能有诚意?万一……他带兵捉拿我怎么办?”
    “不会的,哥哥有我在,你难道还不信任我吗?”
    顾云彰抱了抱她,“我当然信你,你可是哥哥最亲的人。”
    绿璋翘起嘴角,“哥哥你放心,没有解不开的结,我想你们一定会说清楚的。”
    “有人来了,我先走。”
    看着顾云彰出去,绿璋过了一会儿才出去,春草扶住了她。
    俩个人都没说话,急匆匆回到了房间里。
    绿璋心情复杂,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竟然一下都坐不住,在屋里走来走去。
    春草送罗汉果煮着茶进来,见她这样魂不守舍,不由得小声提醒,“小姐,您要沉住气。”
    绿璋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会的。你去跟安昭说我肚子疼,让他去告诉二爷。”
    春草答应着,悄悄的退下去。
    绿璋走了一会儿,就上床去躺好,要装病得有个装病的样子。
    随后又觉得不对,又穿鞋下床,打开衣柜找出一件春水绿的裙子换上,对着镜子拢拢头发,戴上一对绿宝石耳坠和一对金丝镶绿宝的镯子。
    首饰鬓花这些东西,从怀孕后她就收起来不戴,现在趁着白皙的肌肤,更觉得能掐出水一般的细嫩。
    她穿戴好了后就站起来,又觉得无事可做,转了一圈儿后只好去书房里练字。
    这些日子因为无聊练字的次数多起来,这比子倒是越发能看了。
    正在写着,忽然听到碧波喊了声二爷。
    她忙放下笔站起来,却看到顾扬骁大步走进来。
    大白天她说肚子疼,他就这样直接来了,没换衣服没掩饰,一脸的焦急。
    骗了他,绿璋心里很不安。
    她拿帕子给他擦去脸上的细汗,“二叔,看你急的,汗都出来了。”
    “不是说你肚子疼吗?为什么不去床上躺着?”
    她抱着凸起的肚子,对着撒娇,“也不是肚子疼,就是心里发慌,你都好几天没来了。”
    他把她给捉到怀里,“你这个小坏蛋,正在开会呢,扔下一屋子的人就走了。”
    她嘻嘻笑,“不是要当昏君吗?这倒是个机会。”
    他气的去搔她的下巴,“小坏蛋,这个时候又来编排我。也好,偷得浮生半日闲,我看看你在写什么。”
    绿璋身子笨重,想要去遮挡已经来不及了。
    她本来也没心写什么,随便就抄了几首诗,偏偏就是李清照的“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他笑道:“原来陶陶这样想我。”
    她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是又怎样?”
    他故意揉着腿,“不得了了,你现在太重,压断我的腿了。”
    绿璋气的嘟起嘴巴,“顾扬骁,你好过分。”
    他大手顺着她脊背的线条摸来摸去,“这里,这里,都是肉吗?”
    绿璋张嘴去咬他的下巴,“二叔,你坏。”
    他就势扣住她的头,就是一通深吻。
    被揉搓了一顿,绿璋身体软成了一滩水儿,她细细呻吟着,“二叔,今天你就去忙,明天带我出去玩玩好不好?”
    “闷了?”
    她点头,“在庄子那会儿还可以走到田野里去看农人种地收庄稼,可这里只能从屋里走到屋外,我都要长毛儿了。”
    顾扬骁略一思索,“好,那你想要去哪里?听戏?”
    她用力摇头,“海棠都不在了,戏不好听。不如我们去宝云茶楼喝茶,我想那里的玫瑰油糕了。”
    “好,都听你的。”
    顾扬骁没在这里耽误太久,他走后却让人送来一台留声机。
    绿璋大喜过望,这东西她见过,也会摆弄。
    说起来,当时还是她的老师陆青玄给带来顾府的,播放的可是西洋乐曲。
    他还教着她和顾云彰跳舞,只是顾云彰那笨熊总是踩着陆老师的脚,不一会儿就给人踩肿了。
    绿璋早就看的心痒难耐,她站起来一把推开顾云彰,“我来。”
    顾云彰还怕自家妹子被陆老师占去便宜,但绿璋却学着刚才的样子先搂住了对方的肩膀。
    陆老师很绅士,跳了几下,连顾云彰都开始沉迷了,嚷着让绿璋教他。
    从那个时候,绿璋竟然学会了华尔兹,还跟着陆老师跑去了万国饭店跳了几次。
    但后来给顾扬骁发现了,他“一不小心”就把留声机给弄坏了,还不小心把陆老师给“碰”坏了。
    现在想想,大概那个时候是二叔吃醋了,所以才那么不小心。
    想到这里,她不由的勾起嘴角,露出脸上的小梨涡。
    只是可惜,这留声机的带子只有戏曲,没有舞曲。
    躺在贵妃榻上听着留声机里的霸王别姬,她啃着鸭梨,心里松快了不少。
    春草又静悄悄的走了进来,“小姐,您都办妥了吗?”
    自从春草表明了身份,绿璋就觉得别扭。
    要用她却有一丝厌烦她,特别她现在说话的这种语气和态度,就好像在跟自己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事实上,还真是有见不得人的事,只是绿璋自己不想承认罢了。
    她拿丝帕擦着手指,点点头。
    “大少让我告诉小姐,您现在身子重,明天要多加小心。”
    绿璋又点点头,摆手让春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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