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又传喜讯
    翌日早朝后, 朱祐樘便召集内阁与六部, 商议朝考与吏部铨选后的新官员教育问题。听了皇帝陛下的对策后, 丘濬与王恕也顾不上对掐了,纷纷表示支持。于丘濬而言,他曾任国子监祭酒,自是不忍心见到那些好不容易成为进士的科举士子们断绝了继续为官的希望;于王恕而言, 如若经过教育与见习后,新官员们便能尽职尽责, 自是再妥当不过了。
    于是, 经过内阁与六部廷议, 皇帝陛下很快便明发圣旨——自今岁开始, 所有经过朝考的进士、通过铨选的举人, 皆须得在吏部安排下完成为期半年的见习。见习既含有吏部指定的授课,亦包括前往京畿诸县观政。见习期结束后,唯有通过考核, 吏部方会按成绩与各人所长派官;若未通过考核,则再有半年见习;倘若一年后见习仍未通过,则黜落为民。
    这一年正好是会试年,会试刚结束不久,榜上有名的三百名举子便听说了这封圣旨。不少人都觉得自己有些倒霉,怎么偏偏赶上了这回考会试, 也不知所谓的吏部见习究竟是甚么;亦有许多人淡定如旧,认为此举措对自己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三月初,通过会试的一众举子进宫参加殿试。殿试过后, 新科状元、榜眼与探花直接封翰林院修撰与编修,剩下的进士们则统一参加朝考。考中庶吉士者,依旧入翰林院学习;未中庶吉士者,则由吏部安排了为期半年的见习。
    就在泰半新进士忙于见习的时候,周真与王链如期举行了婚礼。虽然长子周贤此次会试落榜了,但重庆大长公主依旧是满脸春风,欢欢喜喜地送了女儿出嫁。婚礼那一日,宫中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帝与皇后的赏赐不断,令这场婚事办得格外风光。
    翌日,王链与周真便进宫谢恩。小夫妇两人先去了仁寿宫觐见周太皇太后,再去了慈寿宫觐见王太后。周太皇太后是周真的外祖母,王太后则是王链的姑祖母,对于这场亲上加亲的婚事,两位长辈均表示十分满意。
    直至傍晚时分,他们才来到坤宁宫觐见帝后。朱祐樘与张清皎在东次间见了他们,见王链满脸含笑,周真笑中带着几分娇羞之状,显然两人对彼此都甚为满意,也替他们觉得高兴。
    张清皎打趣道:“这些时日真姐儿便安心享受新婚罢,也别挂念着你手头上的那些事儿了。过两三个月,你再从筠姐儿处分些活儿亦不迟。那时候便轮到她准备婚礼了,你们正好可做些交接。”既是新婚,小夫妇二人还是安心享受蜜月假期为好。
    “新婚燕尔,确实该歇息一段时日。”朱祐樘颔首道,“链哥儿,在文华殿里陪读了这么些年,你也该离开了。朕知道你的志向,你便先跟着牟斌,在锦衣卫待几年罢。若你果真有能力,去边疆上阵杀敌亦并非绝无可能。”
    王链怔了怔,忙跪下来谢恩,周真亦跟着跪下谢恩。她之所以看中王链,便是因着他的志向高远,与寻常醉生梦死的闲散外戚子弟全然不同。如今见皇帝表哥打算给他封实职锦衣卫,而不是仅仅授予虚衔,自是替他觉得高兴。
    几日之后,便又到了一年两度的宫中会亲日之一,三月二十五日。张清皎听肖尚宫禀报对于会亲日的种种安排,微微颔首。每年两度会亲,六局一司与二十四衙门早便已经驾轻就熟了。她不过是听一听而已,早已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尚宫局处置。
    肖尚宫说罢后,便命人将各家外戚递交的折子都呈上来。其中亦有张家的帖子,被沈尚仪挑出来,直接送到了张清皎手边。张清皎展开来细看,笑道:“从兄从嫂正好奉着堂伯母从兴济过来探亲,一别经年,也有些日子不曾见了。爹爹先前一直在家中养病,连新春年节的时候都未能入宫,也一直念着我和大哥儿呢。”
    “娘娘,如今寿宁伯可大好了?”云安在旁边斟茶,顺口问道,“奴婢听尚医局的宫医们提起来,说是如今用的方子多半都以滋补为主了。可见寿宁伯应当已经痊愈,日后只需注意调养身子便足够了。”
    “确实已经痊愈了,鹤哥儿送来的脉案我也仔细瞧过了。”张清皎叹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爹爹到底是年纪大了些,当初他与仙游妹妹几乎是同时患病,却拖了半年身子骨才将将养利落。反观仙游妹妹,年前便已是活蹦乱跳、一如往常了。”
    “上了年纪的人,确实该好好保养才是。”沈尚仪接道,“想必经过这一场病,寿宁伯平日里也会注意着些。娘娘,可需比照尚医局开的补方,从库房中再挑些补养的药材,给寿宁伯府送过去?”
    “也好,你替我好生挑一些罢。另外,让尚食与司膳根据爹爹的脉案,开一些食补方子,与药材一并送去。到时候我可得叮嘱鹤哥儿,让他好生看紧爹爹,每日都进些益气的药膳。此外,也给伯祖母、堂伯母都准备些滋养的食补方子。”张清皎道。
    “娘娘。”云安盯着皇后娘娘不紧不慢地饮了口茶,忽然压低声音道,“这个月,似是已经晚了几日。是不是……”她亦是刚翻了翻自己平日里记录要事的小册子,仔细数了数自家娘娘的小日子,这才发觉这回似乎有些太晚了。
    张清皎瞧出她眸中的激动与兴奋,不忍心打击她:“推迟了几日?若不过三四日而已,亦是正常的。你忘了,此前不也曾经有过这种时候么?如今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了些,说不得到时候会觉得失望。”
    “若只是三四日,奴婢便不会如此高兴了。”云安赶紧道,“足足迟了六日呢!”
    “六日……”张清皎一怔,轻轻抚上了腹部,沉吟片刻,“等到三月末四月初的时候,便应该能诊出确切的消息来了罢。此事暂且不必告诉任何人,尤其不许向万岁爷透露,免得他空欢喜一场。”他们俩拥有朱厚照的过程如此漫长曲折,足足等了将近五年之久,她实在有些不敢相信,第二个孩子竟然这么快便来了。
    “奴婢明白,娘娘放心。”云安好不容易才掩去了兴奋之状,认真地道,“不过,娘娘平日里也须得小心着些。”仔细想来,皇后娘娘平时与太子殿下顽耍的时候,不少动作与姿势都颇为危险呢。若有万一,该有多遗憾啊。
    于是,接下来数日,主仆俩皆在默默地等待着。肖尚宫与沈尚仪不久之后也发现了异样,同样守口如瓶。敏锐的宫人自然也察觉了端倪,都纷纷克制着激动之情,只在每日收拾时交换着彼此都知晓的眼神。一日又一日过去,大家脸上的笑意渐渐浓重,进进出出皆是笑意满满,令不知情的人都颇有些不明就里。
    朱祐樘最近忙着官员考计与新官见习之事,坤宁宫上下又瞒得紧,他竟是一时间不曾察觉。直至会亲日前夕,他才于百忙之中记起了自家皇后的小日子。皇帝陛下立时便待不住了,赶紧回到坤宁宫,牵着皇后娘娘满脸惊喜地低声问道:“卿卿,这个月……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
    “不过是小日子迟了些,哪里值得特意与万岁爷提起来呢。”张清皎嗔道,“是不是喜事尚且不能确定呢,若是大张旗鼓的,万一并非喜事……岂不是会让你失望?倒不如再等些时候,确诊了再告诉你也不迟。”
    “谈娘子甚么时候来给你诊的平安脉?这几日让她来得勤些,指不定甚么时候就能诊出来了。”朱祐樘眼角眉梢皆是飞扬的笑意,“自从咱们有了大哥儿,我便满心想着,若能再有个姐儿便圆满了。”就算这一回女儿并未如期而至,指不定下一回就来了呢?
    “我也想凑个‘好’字。”张清皎笑着依偎在他怀中,“不过,今儿谈娘子已经诊过了,说是日子太浅,暂时无法确定。须得等到四月初的时候,她才能确诊。咱们暂时也别声张,等到诊出了脉象,再禀告长辈们。”
    “卿卿,这一回……又须得让你劳累了……”回想起当初自家皇后怀着长子时的辛劳,朱祐樘的笑容不由得敛去了些,拧紧眉道,“若咱们第二个孩儿也折腾你,你便将宫务交给永康与德清两位妹妹打理。仁和妹妹身子渐重,她们也该学着独当一面了。”
    “如今说这样的话尚且太早了些,她们两人的性格与仁和妹妹不同,还需历练些时日方能独立执掌宫务。”张清皎摇首笑道,“况且,两位妹妹也到了该选驸马的时候了。我原本便打算,在今年之内给她们选定驸马,将她们留到十七岁的时候成婚。若是这事儿交给她们自己打理,于礼不合。”
    “还有祖母与母后在呢,自是会替她们做主。”朱祐樘道,“我这位长兄亦可替她们择定驸马,你不必满心都挂念着此事。”
    “你光是处理朝廷事务便已是忙不过来了,后宫的事怎能烦扰你呢?”张清皎宽慰道,“这都是我的分内事,我也喜欢安排这些。不然,每日里无所事事的,反倒容易觉得难受。不过,你放心便是,若是真有了孩儿,我会小心行事的。”
    朱祐樘依旧有些不放心,抬手轻轻覆在她的腹上。
    会亲日结束不久后,坤宁宫里便传出了好消息。陆尚医等一致确诊,皇后娘娘有了身孕。纵然日子尚浅,亦是不折不扣的滑脉。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宫内宫外,无数庆贺之语与礼物纷纷涌入了坤宁宫。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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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5章 帝后欢喜
    “妹妹?”朱厚照歪着小脑袋, 盯着自家娘亲的腹部, 满脸皆是疑惑与不解。妹妹究竟是啥?为何会藏在娘的身子里?娘的身子里还藏着甚么?他好奇地伸出肥爪子, 轻轻地戳了戳,然后又戳了戳。
    张清皎忍俊不禁,见他扑闪着眼睛抬首望过来,不由得笑道:“你戳甚么呢?是不是觉得能戳着妹妹?”说着, 她勾起唇角,将识字书取出来, 翻到某一页。那是她绘制的亲属树, 因着只有枝状图上的文字, 小家伙一直都无法理解。不过, 她仍是很耐心地告诉他:“你看, 住在仁寿宫的,每天都想将你搂在怀里的,是谁?”
    “祖祖!”小家伙转了转眸子, 响亮地答道。
    “是曾祖母。”张清皎补充道,“住在慈寿宫的呢?还记得么?每日都给你留着好吃的,见了你便想喂你的,是谁?”
    小家伙眼睛一亮:“姆姆!”
    “是祖母。”张清皎弯起唇道,“祖母之下的,便是爹爹和娘。爹爹和娘有了你, 如今又有了妹妹。你以后就是大哥哥了,可得好好照顾她,明白了么?”小家伙只有一岁半, 自然懵懵懂懂的不甚明白。不过,相信等到第二个小家伙出世的时候,他就能理解何谓兄妹,作为大哥哥需要怎么对待小妹妹了。
    朱厚照似懂非懂地看着那枝状图,对上头那些他丝毫看不懂的文字依旧是兴致缺缺。他自己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画着的小山,兴奋地道:“山!”而后,他又主动地翻了下一页:“水!”他知道得可多了呢!
    “真乖。”张清皎搂住他,在他额头上亲昵地吻了吻。小家伙格格笑着,伸出小胳膊抱住她的颈:“娘,找爹!”自家爹时常不在,他若是想念他了,便经常说要找爹。不过,寻了几次后他便发现,爹所在的地方其实离得很近。
    “最近你爹忙着呢,咱们等他不忙了再去找他,怎么样?”张清皎轻轻松松地将他抱了起来,旁边的肖尚宫等人见状皆是紧张无比。所有人都不错眼地盯着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唯恐两位发生甚么危险。太子殿下年纪尚幼,根本不懂得体恤娘娘,小胳膊小腿又格外有劲儿,若是不小心伸胳膊踢腿伤到了娘娘,那该如何是好?
    张清皎微微一笑,示意大家不必太过敏感。以前的朱厚照根本不懂自己挥打胳膊腿儿会伤害他人,可这几个月他也已经渐渐懂事了,明白自己的手挥打别人时觉得疼,别人只会更疼。他讨厌疼,依稀也明白,谁都不喜欢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在孩子年幼的时候便该教给他,他才会有同理之心。
    待在自家娘的怀里,朱厚照很是乖巧,轻易不会胡乱挣扎。不过,不能去找爹令他颇有些失望。他耷拉着小脑袋,下颌搁在娘的肩头,噘着嘴远远望着坤宁宫外不远处的乾清宫。明明离得这么近,他自己就能去找爹啦!
    “困不困?想睡么?娘唱歌给你听?”
    “不睡,顽小马。”
    “你的小马那么多,究竟想顽哪个?还是说,你自个儿去箱子里取?”母子俩回到母婴室,朱厚照从他的一大堆小马中挑出了他最长情的小木马与能够套上木马的小马车,坐在地衣上顽了起来。
    不多时,何鼎忽然领着一群捧着各式物事的太监过来了。随在他们后头的还有王献以及内库的守备太监。张清皎挑起眉,便听何鼎笑盈盈地道:“娘娘,方才万岁爷趁着休息,特意去了一趟内库给娘娘挑了些礼物,差奴婢赶紧送过来。”
    “万岁爷怎么突然想起来挑礼物了?”张清皎讶异道,“这不年不节的,送甚么礼物呢?”他们俩较之寻常夫妇更加亲密无间,与生辰以及节日相比,更注重平日里的相互关怀和信任。当然,生辰与节日少不得送礼物,却不以名贵礼物为重,而是更看重为彼此费的心思与情意。如今皇帝陛下特特地去内库寻了礼物出来,可并不常见。
    “万岁爷说,许久都不曾去内库瞧瞧了,给娘娘挑些能用之物,仅此而已。”何鼎回道,躬身让底下的小太监们依次将礼物献上。为首的便是价值千金万金的头面首饰,样样都金碧辉煌,硕大的宝石与珍珠打磨得光华璀璨。
    其次便是新进贡的各色名贵衣料,缂丝、织锦等。不仅有图案鲜艳明丽者,亦有天水碧等纯色布料。再次便是可供赏玩的摆件以及笔墨纸砚、印章等物。总之,皇帝陛下几乎是将内库中所有自家皇后会感兴趣的物事都挑了出来。
    张清皎不由得笑叹:“这么些首饰与衣料,我便是每日都换新的,恐怕也能穿戴半年呢。”虽说内库本便是属于他们的私库,甚么时候拿取都由得他们,可眼下这一地的礼物,几乎是将内库中最珍贵的那些都拿来了罢。
    “卿卿不喜欢?”朱祐樘出现在门口,显而易见已经在外面立了一会儿。
    “当然喜欢。”张清皎道,知道他眼下就等着自己的反应,自是不会教他觉得失落,“万岁爷特意给我挑的,挑的也都是我喜欢之物,我能不觉得欢喜么?可是,坤宁宫里已经处处都塞得满满当当了,哪里还能放得下呢?”
    “衣料之流可不必放,直接拨给尚宫局司制,让她们尽快给你做出新衣衫来便是了。至于头面首饰,我看你的梳妆匣并不算满,应当还能放得下。若实在放不下,便让人给你打造几个更合适的妆匣。摆件以及笔墨纸砚等物,都可收在书房中。”朱祐樘三言两语便归置妥当,单手抱起朱厚照,牵着她的手回到东次间。
    “此外,我给大哥儿和咱们大姐儿也挑了些物事。大哥儿的,暂且便让他的乳母收着,隔三差五拿出来奖励他。大姐儿的,便由你来收着,等她出世之后再一样一样地给她。”提起女儿,皇帝陛下的双眸便不由自主地微微发亮。
    张清皎禁不住嗔道:“原来我和大哥儿都算是沾了姐儿的光。”
    “应该说,大哥儿和大姐儿都是沾了你的光。”朱祐樘笑着更正道,目光落在她依旧平平的小腹上,“今儿觉得如何?大姐儿应当比大哥儿当初温柔体贴些罢?想来她也一定舍不得折腾娘亲……”
    “这还没到她折腾的时候呢。”张清皎接道,“不过,万岁爷大可不必担忧。尚医局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尚食与司膳也开了食方。无论到时候反应如何,她们都会及时更改食方与补药方,定然无碍。”
    “我知道,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朱祐樘道,“你既须得顾着宫中事务,还得照顾着大哥儿,定然耗神耗力。倒不如,将大哥儿放到乾清宫去,由我照料着他。如此,我才会觉得宽心些。而且,大哥儿不是一直都想寻我么?让他习惯来往于坤宁宫与乾清宫之间,接触接触内阁与诸臣,对他亦有益处。”
    “他才一岁半呢。”
    “我知晓,只是让他熟悉熟悉乾清宫而已。多见见那些外臣,也能练一练他的胆气与见识。指不定每日他在东暖阁里听着我们议事,熟悉之后,便能很快适应这种生活,也会渐渐懂得自己该承担甚么样的责任。”
    一岁半的幼儿,能懂甚么?张清皎无奈地想,但对于朱祐樘的提议,她却无法拒绝。毕竟,他是皇帝,他亦是父亲,应当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懂得该如何教养出一位太子。她能教导朱厚照的,是他的性情,是他的习惯,是他启蒙的知识,亦是他宽阔的胸怀与超前的眼光;而他能教导朱厚照的,则是如何成为一位负责任的明君。
    朱厚照自是不知,爹娘三两句话间,便决定了他日后顽耍的地点。一家人用过午膳后,朱祐樘便牵着他的小爪子,缓步带着他前去乾清宫。小家伙是首次单独跟着爹来到这座有些陌生的宫殿,大眼睛扑闪着左顾右盼,很是好奇。
    朱祐樘陪着他顽了一阵,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爹去处理朝政,你在这里安心顽。若是困了,便睡在榻上。如果想娘了,便让何鼎带着你回坤宁宫,如何?”
    朱厚照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开始探索“新地图”。见他身后跟着乳母、宫女、何鼎等人,每人都小心翼翼地看护着他,朱祐樘放心了许多,便转身回了明间。
    不多时,阁老们前来觐见,商议朝务的时候难免听见了隔壁的咯咯笑声。不是皇后娘娘,而是太子殿下,他们自然无话可说。而且,听着太子殿下如此中气十足的笑声,他们该感到高兴才是。东宫身体康健,可是稳固国本的大事。
    商议完事后,朱祐樘便近乎炫耀似的将朱厚照牵了过来,让他见过几位阁老。阁老们听皇帝陛下说起自家儿子如何如何聪慧,皇后如何如何贤惠,未出生的女儿又是如何如何善解人意,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心满意足地炫耀完毕后,朱祐樘才挥挥手让他们离开。满心欢喜无人能够分享的感觉,实在是太不舒适了,如今他终于寻得机会将自己的幸福夸耀出去,自然是无比舒坦。
    作者有话要说:  照照:妹妹是神马,能吃吗?
    ps:一心认定这是女儿的皇帝陛下,就不怕再生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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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直追山竹云追风,虽然身在北京,但这颗山竹依然深深地吸引了我……
    第336章 交流教子
    不仅是内阁, 接连数日, 受召前往乾清宫议事的所有大臣皆领受了皇帝陛下的“傻爹”会心一击。初时他们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毕竟平日里所有人提起自家妻儿无不是自谦之语,且皇帝陛下怎么瞧也不像是那等爱夸耀的性子。却没想到,提起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皇帝陛下便仿佛变了个模样。
    先不提皇后娘娘, 就说太子殿下罢。早慧的孩童确实不少,却也并非极为罕见。瞧瞧李东阳罢, 那可是三岁的时候就能作尺大的书法, 且能轻轻松松在御前应对的人物, 五岁便能讲读《尚书》大义。有这种聪敏绝顶的人物在前, 谁家生出个机灵小子便会四处夸耀呢?
    若是换了旁人如此夸耀自家儿子, 众人少不得会心里嘲弄几句。可谁让这是皇帝陛下呢?他们非但不能假意附和,还须得真情实意地恭贺。于是,时不时被皇帝陛下牵出来遛一遛的太子殿下便见到了一群瞪大眼仔细望着他的老头儿。
    朱厚照素来天不怕地不怕, 性子里最不缺的便是胆气。见到这些陌生的老头儿,也不管他们生得如何、带着何种神情,都只管迈着肥腿好奇地围着他们转圈。因着朱祐樘尚未蓄须,一群叔叔也尚且年轻,内官太监们亦不可能有胡须,他对老头儿们各式各样的长胡须格外感兴趣, 伸着肥爪子有些跃跃欲试。
    可他年幼矮小,怎么都不可能够着众臣精心打理的美髯,便只得转移注意力了——譬如说, 品阶不同的群臣所穿的常服不同,即使都是服绯高官,胸前背后补子图案亦全然不同。于是,他便只盯着那些图案,奶声奶气地问这是甚么、那是甚么。
    朱祐樘耐心地回答他的疑问,还亲自指着那些图案教他如何辨认。反复了一两次后,小家伙已经对这些图案有了印象,时不时地便蹦出一句“鹤鹤”(仙鹤)或者“雀雀”(孔雀)。他对二品文官所服的“锦鸡”却很是无法理解,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不管是公鸡母鸡还是小鸡仔,都长得不像眼前这只“鸡”。
    如此几回之后,即使众臣都觉得皇帝陛下对太子殿下的疼爱有些过度了,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殿下确实天资聪颖。不是每个幼儿见到这么些陌生人的时候,都能如此坦然。更不必提太子殿下跑得那叫一个顺当,说话吐字清晰,也有了些自己的想法,确实聪慧过人。。
    反应最为自然的,当属李东阳、谢迁、王华等人了。他们尚且不是甚么高官,却因着经筵与日讲的缘故,也时常来往乾清宫。面对皇帝陛下抱着太子殿下听讲的行为,或者放任太子殿下在旁边玩墨汁涂鸦的行为,他们不但并没有进谏指责礼仪不当,反而对太子殿下表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虽说三人的儿子都已经成年了,可毕竟都是爱子的父亲,对于皇帝陛下炫耀儿子的行为亦颇有些感同身受。于是,日讲过后,君臣几人便交流起了教子经以及与儿子们相关的甜蜜的烦恼。
    这个说,儿子样样都好,身子骨却太弱了,可真是令人发愁;那个说,儿子都放在故乡由祖父母教导,多年不见实在有些想念;还有一个说,儿子这回会试落榜了,偏还不当回事,真觉得他指不定甚么时候又开始胡思乱想。
    皇帝陛下将他们的烦恼都暗暗记在心里——首先一则,大胖儿子的健康是最重要的,能跑能跳能吃才是福气;其次一则,绝不能让年幼的儿子离得太远,否则他与皇后每日都会念着他,他心里也不会好受;再一则,若儿子做甚么事失败了,也须得默默地支持他再次尝试,可不能让他多想多思。
    浑然不知皇帝陛下正在从他们身上汲取教子经验的李东阳三人倒了些苦水,心里也轻松了许多。皇帝陛下微微一笑:“若有机会,朕也想见一见三位先生的爱子。西涯先生和实庵先生的爱子在京中,改日便让他们进宫罢。至于木斋先生,也早日让爱子们前来京城会试,朕便能见着了。”
    “这,怕是与礼不合。”李东阳等人忙行礼道。
    “朕不过是召见才子,有何与礼不合之处?”朱祐樘摇首笑道,“三位先生尽管放心便是,不过是见一见他们而已。”言官固然凶猛,但这种召见才华出众的年轻人之事,列祖列宗都曾有过,也不独他一人。
    天子召见,自然是无上的恩宠,李东阳与王华也并未再推辞。谢迁对儿子们的未来自有安排,倒也不觉得失去这次机会有多可惜。三人告退后,倒是李东阳笑道:“说来,实庵的长公子,我们都还不曾见过呢。择日不如撞日,木斋,咱们今天就去一趟王家,见一见这个让实庵又爱又恨的年轻人罢。”
    谢迁与王华交好,当然曾经见过他的长子王守仁。但他对这孩子的了解也并不深,见王华成日里为了这个儿子长嗟短叹,也生出了几分好奇。因此,他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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