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大臣们不知自何处听说太子被圈禁,越发群情激奋。众人针对皇帝陛下给出的废太子的理由,引经据典,一条一条辩驳,又讽刺锦衣卫仗势欺辱龙子凤孙——太子还没有废黜,还是东宫储君,竟然被一群锦衣卫欺负,简直就是国朝的耻辱!无论是谁都应该为此感到羞耻!
    朱见深哪里是这群才子的对手?不过几个回合便彻底落败,无言以对。暗暗恼怒几个小舅子肆意妄为的皇帝立即退朝,将怒火都迁移给了群臣和太子,拂袖而去。待他回到乾清宫,等待着他的,便是周太后亲自将朱祐樘接到西宫的消息。
    皇帝忙不迭地赶到西宫,劝周太后安心地将朱祐樘送回清宁宫,他绝不会再留半个锦衣卫在附近。周太后冷笑道:“皇帝的话若是可信,便不会闹出昨夜这桩事了。自家的儿子被臣子欺辱,你倒是不觉得丢脸,我还觉得丢脸呢!!”
    朱见深只得又连连拍胸脯保证,绝不会让朱祐樘受委屈,周太后这才勉强地将孙子放了回去,末了还道:“二哥儿,若是有人对你无礼,你只管来告诉祖母,祖母替你出头!!”
    朱祐樘看了看朱见深,低声道:“祖母放心。”
    正月初六,朱见深早早地派出司礼监太监,暗示内阁出面安抚群臣,又或者直接表明支持废太子的决心。然而,朝会之上,内阁首辅万安却迫于众怒装聋作哑,次辅刘吉亦只是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六部尚书则毫无动静。皇帝陛下又一次大怒,宣布退朝。
    正月初七,朱见深继续与群臣对峙。忽而有人在朝堂上诵读了已经辞职在家的前任首辅商辂的奏折,引得群臣不禁涕泪交加。以左副都御史马文升为首的众臣跪地叩首,哭求皇帝采纳商公谏言,收回成命。朱见深置之不理,依旧坚持己见。
    正月初八……
    正月初九……
    朱见深与朝臣就这样陷入了胶着。这种时候,已经没有人记得上元节将至,也没有人惦念灯火与烟花,更没有人想起休沐,甚至没有人念及平日里彼此的龃龉与隔阂。除却万贵妃、梁芳以及依附李孜省的官员外,所有人都齐心协力,为了保住太子而战。
    这场群臣与皇帝之间的“战争”,一直延续到二月初。朱见深实在是有些不耐烦了,一意孤行要颁发圣旨,众臣已然怎么拦也拦不住了。这时候,宫中也早已传开太子即将被废,下一位太子便是皇三子的消息。于是,邵宸妃处门庭若市,而清宁宫却是无比孤寂冷清。
    朱祐樘对着微弱的烛光,静静地思索着目前的困境。不多时,他的思绪便已经飞了出去,任自己沉浸在了幼年的记忆里。那时候,他还在安乐堂,天真懵懂地穿梭在那些病弱的宫女太监之间,感受着他们的喜怒哀乐。那时候,母亲脸上还略有些血色,也时常带着笑容。
    后来的一切,都始于终于得以光明正大回到父皇身边的时刻。他还记得第一回 见到父皇时自己心里的紧张,只顾着重复娘叮嘱过的话,唤着父皇。谁又能料到,这样的幸福才不过持续了数日,母亲就倒下了呢?
    母亲去世了,他未能来得及给她报仇,如今或许也即将赴死了。说来说去,依旧是万贵妃笑到了最后。她终究是父皇最重要的人,无数条人命都抵不过她的喜怒哀乐,便是后宫妃嫔与皇子皇女们都加起来,也不及她重要。
    难不成,这一回,当真是万贵妃“赢”了?
    就在少年太子对烛静思的时候,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泰山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地震的消息立即被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又引来了朝堂群臣的挣扎——因东宫不稳,故而东岳有变,这便是天意啊!!
    朱见深将信将疑,毕竟他身边有李孜省和继晓,这两位可是能将异象说得天花乱坠的人物。然而,就在两位大师信誓旦旦地说此事与废太子无关的时候,二月到三月之间泰山竟然隔三差五连震,据说震声如雷鸣般不绝于耳。
    朱见深惊惧不已,又一次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作者有话要说:  泰山:o(* ̄︶ ̄*)o,做做运动~~
    宪宗:=口=
    泰山:o(* ̄︶ ̄*)o,左三圈右三圈
    宪宗:qaq
    泰山:o(* ̄︶ ̄*)o,翻滚一下再来三圈
    宪宗:_(:3∠)_,我错了
    孝宗:谢谢泰山。
    泰山:-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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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暂且相安
    成化二十一年二月初五丑时, 泰山微震;三月一日丑时大震, 戌时复震;三月初五丑时复震, 十三日、十四日连续震,十九日竟然连震两次。钦天监查遍了古今的祥异记载,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异象,只得愁眉苦脸地给皇帝禀报。
    朱见深笃信佛道, 自然相信这便是冥冥之中上天给他的示警。若是他再信李孜省与继晓的胡言乱语,那他就是当真昏了头了。于是, 连续失眠几日后, 他忙不迭地让人把京城内外大小寺观里的高僧道士都请进了宫, 让他们解一解近日泰山异象。
    真正的高人毫不讳言, 称此事应在东宫;伪装的高人不说话, 只似是而非地提了几句。在宛如惊弓之鸟般的朱见深听来,那便是所有高人都说“东宫不稳,泰山为其鸣不平”, 吓得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谁不知道泰岳对于历朝历代江山的意义都非同寻常?不仅仅是最高级别的祭天之所,亦是天神之意降临之地,更是江山永固的象征。否则,好端端的秦皇汉武怎么都去了泰山封禅?
    而今的异象,便等同于天神震怒, 明晃晃地昭示——皇帝废太子,此举违背天意。若是皇帝还敢继续坚持废黜太子,必定会失去天意维护。失去天意维护的天子, 未来又将落到什么样的境地,朱见深根本不愿意去想。
    他这么辛辛苦苦的崇佛敬道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崇尚漫天神佛,给自己讨些生前死后的好处么?谁还敢与天意和神佛过不去?他这不是一时昏了头被人蒙蔽了,这才一时行差踏错了么?还不许他改过来不成?
    于是,皇帝陛下再也不提什么废太子之事,反倒和颜悦色地给朱祐樘赐了千金压惊。群臣见他终于收回成命,自是喜不自禁,也顾不得弹劾他轻信奸佞,都纷纷地将梁芳、李孜省、继晓等人反反复复地挂在了奏折里。
    朱见深心里也气恼李孜省与继晓花言巧语欺瞒他,又离不开李孜省的丹药与继晓进献的檀香,索性便想着给两人一个教训,让他们收敛一些也好。借着传奉官一事,他罢了李孜省以及一群道士的官,将他贬为上林苑监丞。继晓便只管先做着法事平息神佛之怒,督造大永昌寺之事暂且作罢,也不能随意进宫。至于梁芳,皇帝陛下实在离不得他的小药丸,只能把御马监提拔的五百余传奉官给削成了六十七人,其余人等都赶回了老家。
    皇帝陛下难得如此贤明,文武百官顿时热泪盈眶,纷纷写了折子花式称颂。朱见深看得舒心,却不想宫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太子不废了,头一个发怒的便是万贵妃。她听了梁芳派人从前朝打听出来的消息,又听说皇帝陛下给清宁宫送了千金以及各类珍宝古玩,险些气得厥了过去。满腔怒意无处发泄,她便又一次拿起了鞭子,对着宫女与小太监们就是一通鞭打。许是怒火冲心,打着打着她就昏倒在地,吓得安喜宫上下忙不迭地请了太医前来诊治。
    邵宸妃与皇三子朱祐杬也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前些时日的门庭若市尚且历历在目,如今便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对象。幸而邵宸妃素来是个谨慎的,便是之前受到宫妃们的奉承,也没有得意洋洋地说错什么话。如今一夜回到从前,她也并没有慌乱得不知所措,而是定了定神后便带上三个儿子照旧去给周太后请安。
    周太后则真心实意地替朱祐樘觉得欢喜。废太子之事刚开始时,她还能以太后之尊勉强压制住朱见深。等到后来,朱见深一意孤行非要废太子,她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现实。谁知最后竟会峰回路转呢?可谓是上天给她的惊喜。
    朱祐樘带着他亲手抄写的经书来到西宫时,正逢周太后在礼佛,跪在观音菩萨像前念诵着经文。见孙儿来了,她便亲自将经书供在菩萨前,又牵了他的手与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当然,说得最为动情的无非是:“我的儿果真是福星,自幼便是得佛祖保佑的。这一回转危为安,想必日后便不会再有任何不长眼的敢来妨碍你了。”
    “祖母才是孙儿的福星呢。”朱祐樘微微笑道,“若没有祖母悉心教养维护,孙儿哪有今日?”当年万贵妃曾想抢夺他作为养子,周太后对她的品性不放心,坚持要自己养育孙子,果然顺顺利利地养了一段时间。直到他受封太子,搬到了清宁宫居住,照顾他的女官与宫女也都是周太后派来的亲信,绝不让万贵妃有机会插手。
    周太后握着他的手,笑得格外慈爱。这时候,外头有宫女传邵宸妃带着三位皇子前来请安。周太后抿了抿唇,叹了口气:“她倒是来得勤快。”
    她对邵宸妃称不上喜不喜欢,但多少也有几分面上情。虽然知道这段时日邵宸妃侍奉她格外殷勤,其中必定有让她软化转而支持朱祐杬为太子之意。可她到底无法拒绝三个大胖孙子绕膝的天伦之乐,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想管了,只恹恹地“含饴弄孙”,顺带好好想想往后怎么保住朱祐樘的性命和富贵。
    如今柳暗花明,宫内正是敏感的时候。若是这回让邵宸妃难堪,宫中难免会以为她厌恶了她,倒是平白连累了三个小孙儿。但若是就这样将人唤进来,或许会伤了二哥儿的心……
    见周太后犹豫不决,朱祐樘笑道:“每日来给祖母请安,不是应该的么?这也是宸妃娘娘和弟弟们的一片孝心。祖母,外头天寒地冻的,可不能让弟弟们受了寒,还是早些将他们唤进来罢。”
    “那便让他们都赶紧进来罢。”周太后见他丝毫不以为意,心中自是欢喜。以她对孙儿的了解,即便是陷入东宫之位的争夺,也不会改变他温和柔善的秉性。换了朱祐杬成为太子,她难免担心朱祐樘日后的安危;但若是朱祐樘登基,她却丝毫不担忧朱祐杬,可见她对其品性的信任。
    邵宸妃与朱祐杬并未料到太子也在西宫,见了朱祐樘难免有些尴尬。幸而朱祐樘从来都不是气量狭小之辈,依旧笑若春风,不过几句话便让朱祐杬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兄弟四人顽着投壶、猜棋之类的小游戏,皇四子和皇七子对太子哥哥照旧是满脸崇拜之色。
    朱祐杬握住手中的羽箭,想了又想,又看了邵宸妃几眼,方凑到朱祐樘耳边轻声道:“二哥,在弟弟眼里,你才当得起太子之位,其他人谁都不配。这些日子,在咱们兄弟身边造谣的人不知有多少。不过,无论外头人说甚么,弟弟都不信他们,只信二哥。”
    朱祐樘闻言一笑,拍了拍他的背:“不过是小人的离间手段,你我兄弟自是不可能因这样的小事而生分。往后你们若得空,也可到清宁宫来寻我一起顽耍。若是你们的课业需要指点,我便帮你们问问文华殿的先生们。”
    “能不能不提课业?”旁边的皇四子朱祐棆满脸郁闷。他比朱祐樘足足小了八岁,正是上蹿下跳且对诗书不感兴趣的时候,见哥哥们提到课业,脸色都有些变了。“好不容易和太子哥哥顽上一会儿,不提别的,咱们就好好顽。”
    朱祐樘与朱祐杬相视一笑,齐声哄他道:“不提课业,再也不提课业。来,咱们好好顽。”
    次日,邵宸妃派人大张旗鼓地给清宁宫送去了礼物,据说是朱祐杬三人特意给太子哥哥准备的。朱祐樘欣然笑纳,回赠了他亲自抄写的经书。皇子们这般兄弟情深,顿时传遍了宫中。周太后愈发高兴,朱见深也觉得自己似乎确实做对了选择,唯有正卧病在床的万贵妃听闻后,差点又一次厥了过去。
    为爱妃的病情忧心忡忡的同时,朱见深为了表明自己对太子的宠爱,将覃吉提拔成了司礼监掌印太监。覃吉推辞不敢领受,说自己年老没有能力,管内书堂管惯了。朱见深坚持己见,顺便提拔了萧敬作为他的辅佐——皇帝陛下当然不能将一个亲近太子的老太监当作亲信,左思右想又觉得其他大太监的办事能力有限,便决定彻底摈弃尚铭的前嫌给萧敬施恩。
    当然,皇帝陛下不会知道,无论他选择覃吉或是萧敬,其实对于太子来说都相差无几。朱祐樘听说覃吉荣升司礼监掌印太监后,倒是不像李广和何鼎那般喜形于色。他细细地雕琢着一块木头,慢慢地刻成了一座略有些粗糙的高山,而后悄悄地供在了自己的案头。
    不过,与其说他是将泰山供在了案头,不如说他多了一位能够倾诉的沉默可靠的小伙伴。本便安静温和的太子,性情似乎渐渐变得更加平和了。文华殿里的先生们知道了,自是对他无比赞赏,觉得他经历了废太子事件后,仿佛变得越发成熟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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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朝廷决定遣使告祭泰山的时候,三月末的兴济县张府也迎来了张灯结彩的喜事。张府的长孙女张清瑜即将出嫁兴济县县令之子。如此盛大的喜事,无论送没送帖子,县城内外十里八乡的乡绅耆老们都不愿错过。兴济县里的父老乡亲们亦在街头巷尾谈论着此事,羡慕的,嫉妒的,感慨的,比比皆是。
    某个院落内,一身鹅黄色春衫的少女细细地看过了京中送来的信,步子轻盈地去了正房:“娘亲,鹤哥儿,爹爹这两天便要到家了。等得了确切的消息,咱们一起去大门处迎一迎他。”
    “这才走了两三个月呢……”屋内的俊俏小少年嘟哝着,显然是从未想过父亲回来得这么早。少女捏了捏他的脸颊,含笑道:“母亲和我每日都念着爹爹,偏偏你却不想他。回头看我怎么与爹爹说去。”
    “好姐姐,千万别说!我想爹爹!我每时每刻都想爹爹还不成吗?”
    姐弟俩轻声笑成一团,里屋传来轻喝声:“延哥儿刚睡下呢!你们俩声音再轻些!”
    少女淡淡地笑了笑,小少年也跟着吐了吐舌头,牵着姐姐的手便出去了:“姐姐,咱们去看看大姐姐的嫁妆吧?过两天就要抬走了,我还没有仔细数过呢!等我数过了,以后两倍三倍地给姐姐置办嫁妆!!”
    “好,那我就等着你给我置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张鹤龄:╭(╯^╰)╮,这样的嫁妆算什么,我姐姐出嫁的时候,我给她置办两倍三倍!!
    张姑娘:好呀,我等着。
    张鹤龄:让我看看,大概有多少嫁妆。
    张姑娘:别数错了哟。
    张鹤龄:一千两……一千五百两……我错了_(:3∠)_
    张姑娘:╮(╯▽╰)╭,照着五千两给我准备嫁妆吧,我不贪心。
    张鹤龄: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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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姑娘,你以后都不需要家里给备嫁妆,就能办一个上下几百年羡慕的婚礼。
    明朝的皇太子办婚礼,似乎只有两例——朱祐樘和朱常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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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山地震这一段,引自
    陆容《菽园杂记》卷九云:“成化二十一年乙巳二月初五日丑时,泰山微震,三月一日丑时大震,本日戊时复震,初五日丑时复震,十三日、十四日相继震,十九日连震二次。考之自古祥异,所未闻也。”
    第41章 又生波折
    到得张清瑜大婚那日, 张府内外几乎是摆满了酒席。仅仅只是自家亲戚, 便仿佛将内外院子都坐满了。光是张氏族人就有数百, 更不必提出嫁女携家带口地回来,以及各处凑热闹的姻亲了。又有曾与张岐、张峦以及张忱等交好的朋辈,或者年老或者年轻,都齐齐地携着家眷上门祝贺。
    金氏何曾见过这般热闹的婚庆场面, 眼睛都有些看直了,难掩羡慕嫉妒恨。她坐在席间, 抱着怀里的张延龄, 又侧首瞧向张清皎与张鹤龄, 不由得浮现出二十年前自己嫁给张峦时的场景。与如今相比, 那时候简直算得上寒酸了。
    恍惚间又听得旁边李氏轻声道:“嫂子可去看过了瑜姐儿的嫁妆?啧啧, 少说也有千五百两银,咱们伯母可是阔绰得很。听说县令家给的聘礼就价值五百两银呢,值钱的首饰都填在瑜姐儿的嫁妆里带回去了。”
    金氏便又想起了当年成婚的时候。何氏聘侄媳妇可不像如今这般大方, 一点也舍不得出钱财,拢共只拿出了一百两银。李氏与她也相差无几,但李氏娘家给的嫁妆比她略丰厚些,日子过得也更逍遥。哪里像她,娘家就给了五十两银的压箱钱和一个不挣钱的铺面。五十两银没多久便花个精光,铺面经营的事她又不爱管, 渐渐的竟是维持不亏损都谢天谢地了。
    “好嫂子,瞧着瑜姐儿嫁得这么风光,你也该替皎姐儿打算起来了。”李氏难得多说了几句话, “咱们可还没有分家呢,嫁女娶媳都该走公中的份例才是。改明儿嫂子便是厚着脸皮,也该去问一问伯母。总不能教侄女儿受了委屈不是?”
    金氏点点头,这才猛然间想起来,闺女出嫁可是得准备嫁妆的。按理说,她的嫁妆怎么都该分一些给女儿,但她只剩下一个不死不活的铺面,又哪里能分得出什么呢?再说了,她还得替两个大胖儿子着想呢,私房钱也是不能随意动的,顶多只能将自己的金银钗环拿出来给女儿添箱。
    再仔细想想,如果不靠着何氏,闺女竟然连嫁妆都极有可能备不齐,着实让金氏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何氏对她不喜,她怎么才能讨好何氏,从她手里多抠出些银钱来,让女儿也能多置办些嫁妆呢?
    一时间,金氏颇觉忧愁。就在她好不容易开始盘算起来的时候,怀里的张延龄睡醒了,咿咿呀呀地开始说话,鼻子一皱眼见着又要哭了。金氏哪还顾得上其他,忙不迭地哄怀里的小祖宗去了,连张清皎与张鹤龄被何氏唤去了正房也不知晓。
    “这是我们家的二姐儿和她弟弟。”何氏笑眯眯地将张清皎姐弟俩唤到身边,让他们坐在榻边的圆凳上。张清皎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圈,都是些五六十岁的老夫人,有些面孔熟悉,也有些颇有几分陌生,应该都是何氏结交的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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