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的伦敦港,其实真不是一个好地方,这个季节里,十天倒有八天刮着湿冷的东北风,尤其是到了晚上,寒风吹在身上,让人打哆嗦。
    罗南多赶到东伦敦的时候,已经临近半夜,这还是他马不停蹄一路赶来的结果。
    曼彻斯特在英格兰西北部,而伦敦是南部城市,两地相距足足300公里,即使乘火车也需要两个半小时,罗南多当然不会乘火车,那样既耽误时间,也容易暴露,他首先赶回家,给自己黏上一副假胡须,又扣上一顶褐色的假发,这套东西是他平时溜出去见杨小童时经常戴着的,效果很好,粗粗一看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英格兰人,最后,罗南多穿上一件黑色大衣,戴上一顶黑色帽子,从院子后面溜了出来。
    在给足了额外费用之后,罗南多搭上一辆出租车,一路飞驰赶到了伦敦港。
    当阿比?克兰茜第一眼看见罗南多的时候,她几乎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似的,想要大声尖叫着把罗南多的胡子和假发全部弄下来!
    “哦!亲爱的你太帅了!你就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克兰茜兴高采烈地摆弄罗南多的胡子:“如果你的皮肤再白一点,那就完美了!”
    罗南多很无奈:“如果你让我暴露了,我发誓不仅我会死得很惨,你也会!别忘了现在这里的人有多么恨我……好了,阿比,快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看似很普通的夜总会,但据克兰茜说,这里实际上是一处有名的地下拳场,每当到了午夜之后,在夜总会的后面很隐蔽的地方,会举办黑拳比赛,这事情对于东伦敦人不是秘密,只要不出大事,当地的警察局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因为东伦敦是个特殊的地方,这样的黑拳比赛已经有了数十年的传统,如果强行禁止,弄不好会出别的事端。
    伦敦港,曾经是全英格兰最大的钢铁厂所在地,更是大量的码头工人的聚集地,时至今日,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很多地方仍很混乱,鱼龙混杂。
    黑人、体力劳动者、下等城市居民,这些人构成了东伦敦夜生活的主流人群,于是,相对的混乱也就难以避免。
    这是一个很复杂的社会问题,任何社会都有贫富贵贱之分,而穷人也有娱乐的权利,东伦敦的管理者们无奈之下只能划分出一些特定的区域,供这些贫穷的人们去玩乐,这样的地方,可想而知治安要坏很多,在一些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吸毒、****、斗殴比比皆是,人们早就习惯了这一切,只有到了太阳出来之后,这些地方才会重新恢复正常的秩序。
    这家夜总会,或者说地下拳场,就位于这样的特殊区域。
    “阿比!以后不许你来这种地方!听明白没有?”听完了克兰茜的介绍,罗南多不禁恼恨起来,现在他和克兰茜之间的关系,介于****和朋友之间,一方想借机上位,另一方觊觎美色,典型的“奸夫****”,但就算如此,罗南多也不希望这女孩混迹在这种乌七八糟的地方。
    克兰茜稍稍一愣,摇着罗南多的手臂,撒娇道:“这地方我平时很少来呢!”
    “……克里斯蒂亚诺,别生气了。这家夜总会并不是最乱的地方,因为这里有黑拳,很多人都来看比赛,你看有很多白人在这里。你放心,我以前来的时候都是和朋友们一起,真正有危险的地方我不会去。今天我是跟着那个泰勒来的……”
    听到这个解释,罗南多向周围看去,果然,这里不仅有黑人,也有很多穿着考究的白人,和其他地方的夜总会并没有明显的区别。
    不过,如果要说“没有危险”,那却不见得!
    罗南多敏感得发现他们周围已经有了一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他们不时用充满欲望的眼神盯着克兰茜,这让罗南多警觉起来,他有点明白克兰茜为什么说她很少来这里,可想而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只身来到这里,很容易引起一些流氓的注意,如果他晚来一会,到了夜深的时候,肯定有人会直接上来纠缠,甚至发生一些可怕的事。
    罗南多不禁有些感动,克兰茜说她是为了跟踪马修?泰勒来了这里,如果不是为了等他,怎么也不会一个人守在这里。
    ※※※
    朴茨茅斯球员马修?泰勒确实在这家夜总会,下午的时候就来了,但和一帮拳击手进了一个包厢,然后一直没露头。
    罗南多没办法,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死等,费了这么大劲从曼彻斯特赶过来,总不能一事无成就放弃。
    这时候,一个披着长发、脖子上露出一截纹身的白人青年,大大咧咧走到了罗南多他们这张桌子前,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他扫了一眼罗南多和克兰茜,将上半身俯低,哑着嗓门轻声道:“哦!兄弟,要这个吗?很嗨的!”
    罗南多隔着桌子看过去,只见这白人青年的手里摊开了一只小盒子,里面有一些白色的药丸。
    毒品!最起码是摇头wang一类的东西!
    罗南多的眼睛眯了起来,他虽然年轻但也不是没脑子,能在这里卖毒品的家伙绝对不是好货色,这样的家伙最好别搭理否则很容易惹上麻烦,但反过来说,这样的家伙肯定是这里的地头蛇,没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罗南多不动声色地拿出一张100英镑的钞票,压在面前的杯子底下,开口道:“你的那东西我不要。但是,如果你能告诉我一些事情,它就是你的了。”
    “你的口音……哦!shit!你不是伦敦人……”
    白人青年嘴巴里嘟囔了一句,飞快地收起手中的盒子,然后伸出手就一把抓向了罗南多面前的那张钞票!
    罗南多有些无奈,他的外貌可以变得和普通英格兰人差不多,但口音却是变不了,球队里的队友们平时都说英语,但就像是中国话里有普通话和地方话的差别一样,英格兰同样也有方言,罗南多的英语已经很流利,却无法让自己的口音带上伦敦腔,所以眼前的白人青年一下子就听出了罗南多是个“外地人”。
    让这个卖毒品的家伙轻易把钞票抢走?那可不是好主意,一个人越软弱越容易被欺负,这道理在哪里都一样。
    唰!罗南多闪电般伸出左手,一把攥住了白人青年的手腕!
    “公平交易!没有人可以不付出代价就拿走我的钱!”罗南多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哦!fuck!松手!……如果你想买消息,我卡里斯就是这里最正确的人!”
    罗南多轻轻一笑松开手,从杯子底下抽出那张钞票,不过他却没有把钞票给卡里斯,而是把钞票竖着插进面前的杯子里,举起杯子一口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杯子向前一推,让那只杯子顺着光滑的桌子表面,笔直地滑到了卡里斯的面前。
    “现在,它是你的了!”罗南多把身体向后一靠,一把揽住克兰茜的肩膀,把她楼进自己的怀里。
    卡里斯轻轻吹了一声口哨,从杯子里拿出那张湿漉漉的钞票,也不嫌弃,直接塞进自己的口袋:“哦!cool!你是我见过的最帅的家伙!现在说吧,想知道什么?”
    罗南多做了这一手,都是学自于平时无聊的时候看的那些****电影。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如果你要想让一个小混混乖乖听话,就要表现出你比他更强大,也更牛逼更会玩,这样对方就会佩服你,不敢轻易得罪你,他会认为你是比他更牛叉的人物,反过来说,如果你表现得老实巴交,那就等着被骗得团团转吧。
    贩卖毒品的卡里斯确实是这里的地头蛇,罗南多很轻易就从他的嘴里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马修?泰勒进入的那个包厢,属于一个很牛叉的拳击手专用,那个拳手就是克兰茜曾经说过的九指杰克,是一个很强壮也很厉害的黑人,现在杰克本人并不在这里,留在那间包厢里的人应当是杰克的一些拳击手朋友,他们来自于同一家拳击俱乐部,至于那些人进到包厢里的目的,克里斯也能猜到,他说那些拳手里面可能有人要参加夜里的拳击比赛。
    黑鹰拳击俱乐部?这么说来,马修?泰勒这个职业球员,也有可能是参加了这家俱乐部,他才会有资格进到那间包厢里。
    得到了这些消息之后,罗南多立刻把卡里斯打发走,他可不愿意因为和这样的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引起过多的注意,不过卡里斯来过之后,罗南多发现围在他们附近的那些不怀好意的家伙很快散开了,这让罗南多不免有些得意,那些家伙估计也认为罗南多是个“同类”,再加上罗南多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不好对付,那些坏家伙知难而退,放弃继续打克兰茜的坏主意。
    “克里斯蒂亚诺……你在葡萄牙的时候,也是和他们一样的坏小子吗?”克兰茜犹豫地轻声问道。
    “哦!阿比!演员,我是天生的好演员!知道吗?除了和你在一起时我有那么一点点坏,其他时候我是百分百的正派人!”
    罗南多说着用手轻抚她光洁的脸颊,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她的下巴,克兰茜立刻乖巧得仰起脸,闭上眼,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并且把上半身向罗南多的怀里用力地蠕动了一下,这让罗南多分外得意,他迅速低下头,一口擒住了那两片红唇。
    ※※※
    临近子夜的时候,罗南多一直在留意着的那间包厢的门,终于被打开了,一群人吵吵嚷嚷走了出来,那里面有男有女,有黑人也有白人,罗南多一眼就看到人群中低着头的一个年轻白人,那就是马修?泰勒。
    很奇怪,马修?泰勒看起来和他的“朋友们”的关系并不融洽,罗南多甚至看到一个黑人大块头气势汹汹地推搡了他。
    从包厢里出来的那些人很快沿着一条通道向夜总会的后面走去,那里就是举行拳击比赛的地方,但是,马修?泰勒并没有跟过去,而是和另一个白人小伙一起,向着大厅里走来,看他们的意思是想要离开了。
    “阿比!我们跟上去!”罗南多赶紧拉着克兰茜,两个人装作一对情侣的样子,迅速接近了马修?泰勒的身后,他当然不是想趁机袭击对方,而是想听听马修?泰勒在和他的朋友说些什么。
    看起来,马修?泰勒这个家伙,真的和他的那帮拳击手朋友们闹了别扭,并不开心。
    “马修,你现在应该小心一点!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对付你吗?”
    “****!那些黑鬼太讨厌了!劳伦斯,他们都是西汉姆球迷,不是对那个葡萄牙人很痛恨吗?我让他们去教训他们的敌人,他们不是应当很高兴吗?”
    “哦!上帝,不要说那个词!杰克如果知道你骂他们黑鬼,他会拧断你的脖子!……敌人?让我来告诉你一件新闻吧,我的朋友。前几天刘易舍姆区的一个黑人孩子和几个白人孩子发生了矛盾,那黑人小子拿出几根香蕉,叫嚷着要吃一根香蕉揍对方一顿!你猜怎么样?那黑小子现在是那一片黑人里的英雄!卡灵顿的葡萄牙人是西汉姆的敌人,但也是黑人的朋友!知道了?”
    罗南多愣住了!
    当罗南多听到那个和马修?泰勒走在一起的白人小伙劳伦斯所说的话,就连他这个一贯的大心脏也不免有些犯傻!
    有一个黑人孩子叫喊“吃一根香蕉揍别人一顿”,这显然就是罗南多一周前在西汉姆的厄普顿公园球场“吃一根香蕉进一球”的翻版,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这个黑人孩子因为叫了这么一句话,就被当地的其他黑人视为英雄!
    一个模仿罗南多的黑人小孩都能成为英雄,那么,劳伦斯后面的话也就好理解了,黑人们如今把罗南多当作朋友。
    这是一个足够令人吃惊的消息,以至于罗南多对于马修?泰勒前面提起的准备找人来“教训”他的话也暂时放在了一边,因为,作为一个老外,罗南多在英格兰这块地面上,铁杆支持者并不算多,他最忠实的拥泵,大概就属一部分狂热的唯身体美的女球迷,以及亚裔球迷,但亚洲人在英格兰的人口数很少,喜欢足球的比率也不如其他人种,这使得罗南多的支持率有天然的不足。
    如果有相当数量的黑人把罗南多视为“朋友”,那就完全不同了!
    黑人是英格兰人口数量第二多的种群,他们虽然平均社会地位不如白种人,但在足球领域内,黑人的力量绝对非常可观,如果罗南多能赢得黑人的支持,他的球迷数量,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迅速膨胀,到时候,就算是支持率超越了鲁尼那些英格兰国脚,又有什么奇怪?
    就在罗南多胡思乱想地时候,他一不小心脚下走得快了一点,差一点撞到了前面的劳伦斯。
    劳伦斯警惕地转身,刚想发怒,但估计是看到罗南多长得高大健壮,他犹豫了一下,只是警告道:“嗨!兄弟,你差点撞到我!”
    旁边的马修?泰勒也把头扭了过来,他的目光先是扫向了克兰茜,明显有些发愣,但还是很快把目光转向了罗南多,当他看到罗南多的时候,脸上又有些狐疑的神色,这顿时让罗南多不安起来,要知道这里可是伦敦港的地界,是罗南多的“禁区”,即使如同劳伦斯说的那样,很多黑人已经把罗南多当作朋友,但他们依然是西汉姆的球迷,也就是他的敌人,一旦他的身份暴露,那真的会发生危险。
    “哦!抱歉兄弟,我喝多了一点……亲爱的,我们去那边再来一杯……”
    罗南多急中生智,他一边装作喝多了的人那样喉咙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一边搂着克兰茜的肩膀拐向了另一边,只听到身后传来劳伦斯的声音道:“算了,马修!现在我们不要惹事……马修,回你的朴茨茅斯去吧!……”
    这一次罗南多夜晚来到伦敦港,不仅收集到了一些关于马修?泰勒的情报,更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大收获。
    不知不觉之间,罗南多已经赢得了很多黑人球迷的信任,被视为“朋友”,说是朋友也许并不准确,严格说应当是类似于“被崇拜”的身份,因为罗南多吃香蕉的行为,针对的是西汉姆的具有种族主义倾向的极端球迷,这同时也是在给所有有色人种的人群涨脸,让黑人们觉得光荣。
    马修?泰勒离开了,罗南多也就失去了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他带着克兰茜连夜返回曼彻斯特。
    话说,人和人之间交往多了,如果两个人本就有一定的好感,关系就会越来越亲密,这就叫日久生情,现在的罗南多对英格兰女孩阿比?克兰茜就是如此。
    这个追逐名利的女孩原本并不是罗南多喜欢的类型,但今天她甘愿冒着风险,在那种杂乱的环境里帮罗南多监视马修?泰勒,让罗南多很感动,现在的克兰茜并不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小女孩,她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电视、模特两栖明星,能这么做,最起码说明她并不是单纯地利用罗南多。
    “哦!阿比小美女,今晚有空吗?需要帅哥作陪吗?”
    “傻瓜!天已经快要亮了呢,我们赶快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今天你们球队还要飞葡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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