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起了手中的工具,和这男人拉开一点距离:“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真的很奇怪。
    林想,明明片刻前还要打要杀的,结果被薇薇安一拦就突然改变了态度,掉下来后还垫在了自己的下面——简直就像……
    卧。
    林骤然心生警惕。
    这种透过“平平无奇的外表看到美好的内在继而出现神转折”的情况,怎么看怎么可疑好么?
    “我对你……”
    灰眼的骑士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大有朝着林预想的方向狂奔的趋势。
    “不,不用了,谢谢,”林立刻正色打断,“虽然你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但我们真的不合适。”
    “我现在还太小了,不打算谈恋爱——我想先好好学习,哦,工作。”
    “我建议你最好找你那位牧师同伴好好再看看脑袋。”
    正常人看到这种劝退三连应该会直接退却,但很显然,斯塔图并不在此正常范围内。
    他没有对林的话表现出任何的不悦,而是把刚才被打断的话继续说完了,平铺直叙地:“我对你有种熟悉的感觉。”
    “……接下来你就要为了我背叛你的阵营……哦不,同伴么?”
    “不,”斯塔图非常干脆地,“我不可以脱离神殿。”
    “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想问的是,”他微微皱起了眉,露出难得一见的思索的神情,仿佛是迷惑,又仿佛是在斟酌措辞,“你没有类似的感觉么?”
    “什么感觉?”
    “就是我刚才把你劈开的时候的那种感觉。”
    “……”
    “我刚才一剑劈下去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力量,或者说是触感。这个感觉我曾经在其他地方有过,不过当时我没办法询问对方。它看起来和你有很大的区别,是一团混沌的、稀烂的腐殖质集合……”
    “……”
    ——你才稀烂,你才是腐殖质!
    “那种感觉,我觉得和我身上的情况也有些相似——你也是魔力豁免体质吧?”
    “并不是。”
    至少她本来根本不是那个情况。
    “这样……”
    灰眼骑士结束了先前平稳而缺乏情绪的陈述,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先前劈开你的时候,你的同伴拦住了我,因为神殿的缘故,我不能对她动手,也没能看清你身上的状况。”
    ——所以?
    林顿时心生警惕。
    “所以能不能让我再砍你一次,这次我会观察得更加仔细些。”
    “……”
    “作为交换,你也可以随意检查我的情况。”
    ——@#¥%!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
    面对着灰眼的骑士情绪毫无起伏的“正当”请求,林连吐槽的力气也没有了。
    “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
    林重新将手放在了袋子上,打算情况不对就直接动手。
    灰眼的骑士又流露出了那种微微困惑、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苦恼的神情:“可是您的那位朋友——拥有更高的权限,她不允许我主动对您实行观察——这样我就只能找到那位大人来获得行动许可,但是找到他还需要一段时间……”
    林听着对方几近自言自语的解释,深刻地觉得,对面家伙的脑子和他脸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但不管怎么样,她敏锐地从那自言自语中,抓住了几点关键的信息:薇薇安的身份有古怪。
    这家伙暂时不能对她动手。
    但是以后就说不准了。
    不管他口中的权限是什么,林决定先换个方法稳住他:“其实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不要那么苦恼?”
    “苦恼?”
    “……就是很难做决定。”
    “这个地方很窄,现在情况也不太对——打起来显然不是非常合适。”
    对方虽然没说话,但林知道他肯定对这个建议不以为然。
    “你也需要尽快去检查你那个同伴的情况看看他有没有死吧?”
    “道格拉斯是新晋的高阶祭祀,实力……”
    “不,你非常需要去确认一下,即使你不需要,我也需要。所以相比较而言现在砍我一刀根本不是什么非常紧急的事情,只要你想,以后随时都有机会的对不对?”
    反正等出去了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还不一定呢。
    灰眼的骑士沉吟了,显然在思考她话中的合理性。
    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
    “……啥?”
    “等出去以后我们再互砍一刀,至少一刀。”
    ……等等这个约定是谁说的?她能反悔么?
    还没等林想清楚,就看到这个叫斯塔图的家伙自顾自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
    说完,斯塔图就不再紧盯着林,转而抬起重剑,朝着石壁劈了下去。
    刚刚被明确了死线的林觉得,自己已经看对方做什么都不会太过惊讶了。
    更何况这位根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过迷宫不成直接暴力拆迁”的事,先前巫妖的炼金室就是这样遭了罪。
    不过这一次,显然周围并不是那么好拆。
    在斯塔图全力的一劈之下,石壁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痕迹。
    但也只是痕迹罢了。
    他又连续快劈几次,可那痕迹也只是像石板上的划痕一般,并没有崩裂的痕迹。
    而那些莹绿色的晶石更是纹丝不动,连一点刮痕也没有。
    林瞄了眼,暂时收起了“挖些石头”的想法。
    “拆不了。”斯塔图给出结论。
    林没理他,抬头看了一眼。石壁朝着他们的头顶一直延伸,尽头基本上是消失在了黑暗中,除了裸露出来的绿色晶石之外,整体看起来可以称得上是光滑、笔直,而消失在尽头的拐弯也算得上是横平竖直——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有人工修葺过的痕迹……
    林皱眉,正想思考这种狭长的通道到底意味着什么时,突然就听到转交传来一声闷呼。
    斯塔图的动作比她更快。
    灰眼的骑士直接越过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林看了眼背后堵死的通道,心里叹了口气,也跟着斯塔图走了过去。
    声音是从右前方的那个转弯传来的。林过去的时候,走得有点快,因此一转弯就返现面前杵个黑色的身影时,差点没直接撞上去。
    “搞什么?”她后退一步,朝边上探出头去。
    而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喷出来:
    大概十步开外的地方,杜鹃三兄弟从胖到瘦叠了个非常标准的、肉花花的罗汉塔。虽然他们的水果裤衩还在,但林依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
    孢子森林依旧阴雨连绵。
    收获有限的冒险者取出了星界石,按在额头,打算回去。
    这个季节,孢子森林里的视线和行走条件差到了极点。像他这样买不起魔偶的家伙实在是不应该下来。
    ——但是如果能有充足的晶石度过安吉利亚的冬天的话,又有谁会愿意在这个季节下来呢?
    入冬已经有一阵了,魔力的供应愈发紧张。
    王国坚持要同矮人争夺矿脉,有传闻说甚至因此投入了大型的魔导武器,想要速战速决。然而矮人的技术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一时之间还是陷入的僵持。
    没有人愿意放弃,也没有人可以放弃。
    而不放弃的后果就是,市面上魔石的价格日益飞涨。
    奸商们收购储魔物品的价格也在涨,只是远远涨得永远比卖价慢上那么一些而已。
    无法放弃冒险,暂时又找不到别的出路。
    所以只能下来了——接了个莫名其妙的愿意提供低保的委托,无论是找人还是搜宝都毫无头绪。
    收获有限,加上报酬大概够他撑上大半个月。
    幸好在森林里转悠的时候碰到了几个惊慌失措的倒霉蛋,他就顺便客串了一把杜鹃,这样算来,收获就可以了。
    星界石已经亮起了光,再有片刻他就能够离开这个地方。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声音,脚步声。
    一轻一重,但是都很稳。
    悠闲得就像是在自家的花园中散步一般。
    他心下一动,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然后他看见,从雨幕中走出了两个人。一个身形娇小的金发少女,大半面容都掩在斗篷里。另一个则是身材修长的黑发青年。
    他们的衣饰看不出价格,但是身上那种文雅、秀美的气质,却无遗是只有财富——而且是大量的财富才能堆积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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