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她问利维坦:“这个石头……能卖吗?”
    “卖?”利维坦露出些微惊讶的神情,随即恍然,“您的意思是交换吧?有些时候欢愉之城确实会有地精和妖精过来收一些这石头,我也会象征性地从他们那里收取一些礼物。”
    “你们这儿没有钱吗?”
    “原来我们的新主人是位见多识广的人呢……”利维坦露出有点微妙的笑容,“在我的印象里,只有欢愉之城会使用这样统一用来流通的算筹。至于领地之间嘛,太复杂了……也无法使用。”
    “那如果你需要一样别人的东西怎么办呢?”
    “直接要啊。”
    利维坦答得理所应当,以至于林根本问不出后半句“如果别人不给怎么办”。答案显而易见。
    她决定先不去想这件糟心的事,换了个问题:“那另一条矿是?”
    “另一条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一条完整的矿脉……它是从那条主矿上分出来的一支。”
    “不会也是月长石吧?”
    “不,”利维坦否定,“主要产水晶、玉髓、缟玛瑙之类。发现那条矿其实纯属偶然——就是在修白沙花园的时候发现的,很浅,所以干脆就地设计成了一处喷泉景观。”
    “……会喷宝石的那种吗?”
    “会的。”利维坦微笑,“非常漂亮,您要去看一看吗?”
    会喷、宝石的、泉水——要拒绝起来太难了。
    而到了那眼水中的泉水——或者矿井面前的时候,林觉得这东西确实比自己想象得要漂亮得多:它并非一方简单的水潭,而是像梯田温泉那样一层叠着一层,占地面积颇大,乍一看就像是水中的一处小小的丘陵。
    宝石从最高处的泉眼流出来时候直接被碾压成了粉末状,混合在水流中,产生七彩的、亮晶晶的视觉效果。之后通过术法禁锢,这些满是宝石粉末的水流就会像地上那样自上往下流淌,装满一个池子之后,才溢入下一层的池子中,再这样一层一层地往下流淌,就像是被一小洼一小洼分割开的液体的彩虹一样,一直池底的时候才因为失去法术禁锢而四散在水中——一部分宝石粉末不会被水流带走,而是沉积在附近,经过长年累月的积淀后,呈现为一片色彩冰粉的沙地,和整座花园中占了绝大多数雪白的细沙地形成醒目而又漂亮的对比。
    ——多看一眼都觉得眩晕。
    林转过头去看哈尔。
    次,领主之手句多余的话也没,直看着水池的方向,仿佛也被样的奢侈给惊呆。
    “嗯……”林想了想,还是开口问利维坦,“这些宝石在其他领地也很多吗?”
    “很难确定,”利维坦给出一个比较模糊的答案,“但如果您是想问它的价值和稀有性的话,我得说,至少孢子之森还有更深的地方是没有的——至少就我所知。而欢愉之城那边过来的地精曾经对这些东西表示过兴趣。不过我想后来应该就没有消息了,不然我那位前妻不至于这么快就将宝库挥霍一空。”
    林沉吟。
    直觉上,她并不认为这些宝石是随处可见的地摊货。不然哈尔不会在当时收她的石头的时候,收得那么爽快。而以她曾经作为法师学徒的眼光,再比较当时她从人类那里获得的石头和宝物,林坚持认为,这里有些宝石的成色远比她当时获得的那些更加出色。
    也就是说,这些宝石应该是有其价值的,毫无疑问。
    然而因为没有买家,很难确定具体价值。
    因而在不能确定的情况下,目前也只能交给哈尔来看,能不能开发点别的什么东西先用起来了。
    至于以后……
    林隐隐有了点想法,但她认为自己需要更多的情报,才能和她的幕僚们好好讨论一下——目前看来,能用得上的大概也只有眼前的两位了。
    然而一想到一个是只会闭门研究的死宅,一个是脱离深渊现状很久的囚犯……
    大领主看了眼她的领主之手还有第二骑士,只觉得再度头疼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
    哈尔的直觉显然比林想象的要敏锐得多,立刻膨胀了起来。
    “啊,不,没什么,忽然觉得你们真是太可靠了。”
    “少来这一套,甜言蜜语骗不了我,”领主之手一边不屑地说着,一边慢慢地恢复了原状,“你思考的方向并没有错,每一块领地都有其独特的价值。如果你刚才想问的是哀叹泥沼的价值所在,那么其实最重要的资源并不是什么矿石,这里确实以前有不少好东西……嗯,但是现在剩下的这点里面,如果你让我选,那么绝对不是这些石头,而是应该这些……”
    哈尔随意在色彩绚丽的水池边上晃了几下,像是拽下了什么东西。可看他灰雾缩紧的部分,似乎什么也没有——就好像那东西是透明的一样。
    林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
    ——是拜耳草。
    当初她之所以会见到哀叹之主,就是托了这草的“福”。
    想到这里,林看向利维坦,只见他神色不变,既没有表示惊讶也没有表示赞同。
    “这种草只需要一丁点魔力就能存活相当久的时间,在水中几乎很难被发现,并且同根的拜尔草存在某种类似于魔法回路一般的联系,可以用于信息的沟通——而且本身的存在相当隐蔽,尤其是在水里的时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林瞬间领悟。
    这片水域中的拜尔草大约就类似于灰血森林的榕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片水域的根本构成所在。但是这些水草远比灰血榕更具有价值,因为它们可以悄无声息地传递声音,还不容易被发觉。
    这种类似于窃听器还有真眼一样的东西,如果用好了,战略意义重大。
    而且哈尔或许不清楚,但她和这位前哀叹之主却非常明白,其实拜尔草能够传递的不仅仅是声音,还有魔力——当初死法之涧那满地拜尔草对岩浆的耐受性极高,对魔力的汲取近乎贪婪——哪怕是她还有利维坦,对这种深渊之髓也是费尽一番力气才能化为己用,但拜尔草不是,它仿佛天生对魔力就有极好的耐受性。
    “关于拜尔草的用法,”利维坦沉吟,“知道的家伙并不多——但也不是非常少,然而真正怎么使用它,确实没有谁提到过——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我那位可爱的前妻,多亏了她简单的头脑,所以我才能一直靠着拜尔草知道外界的消息,然后做一些小动作。”
    林明白他的意思。
    这种东西如果作为交换用的物资不免有些危险——尤其在未来可能面临领地冲突的情况下,所以还是自用比较合适。比如她现在已经想到了一点,可以给巡逻用的鱼人还有娜迦装备一些,并在领地周边种满有连接的拜尔草,这样就可以更好地监视领地的状况,一旦发现异动也可以及时上报。
    至于矿藏,虽然暂时利用的方法不明,但她决定每样带一点回去,和她的幕僚们一同好好研究研究顺回来的书籍,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用法……
    这样一想,林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
    ——真是烦恼啊,这种突然有了不少钱但是找不到花的办法的感觉,真是令人痛苦。
    “这样,我们要不要先回去,坐下来再研究看看……”
    话音未落,便觉身后一阵冰凉的激流直冲她的背心涌来,林想也没想就直接侧身,顺势要甩尾击飞。
    “噗叽大人!”清冽的少年音,带着微沙的哭腔。
    林顿时停住。
    可就是这一犹豫,刚刚抬起的尾巴立刻被鱼人少年死死抱住。
    第70章 安宁
    柔软但是不失韧性的身体如同海藻一样, 一缠上就甩不开去。
    法力游龙身躯的表面极为光滑而又敏锐, 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少年冰凉而又坚实的胸口。纤长的指尖还有细微的鳞片, 擦过她的尾巴, 带来痒痒的感觉……
    林发誓自己真的努力了,但还是没忍住,直接一个甩尾,把她的少年鱼人骑士噗地一下拍在了地上, 脸朝地的那种。
    而刚一动作,林就意识到情况不好,赶紧用触须把他捞起来。
    “噗……噗叽大人……”鱼人眼中带泪。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赶紧道歉,“千万别哭!”
    鱼人低下了头去,啜泣一声, 总算是没有大哭出声。
    “怎么了?我以为你和欧若博司一起休息去了?”
    乌拉拉不语。
    他刚才确实是去休息了,可大概是这里睡觉的地方太软太滑太冷, 完全不像他习惯的温暖的泥潭, 害得他直接做了个可怕的梦。
    他梦见自己被噗叽大人派出去征服隔壁的泥潭, 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一切都变了。
    噗叽大人身边多了好多其他恐怖的鱼,全都是不认识的品种。
    鳞片比他亮, 身材比他魁梧, 连头发的颜色都五彩缤纷。
    他当场就哭了出来, 结果立刻被噗叽大人呵斥了。
    “看看你的样子, 那么丑——他们比你恐怖多了。”
    “你打得过他们吗?打不过就赶紧从我面前滚开吧。”
    “没用的家伙, 我不需要你。”
    一句又一句冷酷的话语从噗叽大人的嘴巴里蹦出来, 乌拉拉当场哭得背过了气去——然后直接就哭醒了。
    醒来的时候, 发现脑袋边上堆满了白色的珠子,冷得就像噗叽大人的话语。
    就这样,鱼人再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一路乱窜,最后总算在这片水中花园里找到了噗叽大人。
    看到噗叽大人那闪亮的、恐怖的游龙骨架的时候,乌拉拉是无比欣喜的。
    然而等他看清楚噗叽大人身边的家伙的时候,立刻就如遭雷击:它在和咕嘟还有那个什么新来的家伙在很认真地商量什么事情——而且显然心情很好,不然它的骨头不会那么亮。
    最最可怕的是,这个场景直接和梦里面的景象重合在一起——除了身边的家伙看起来不太一样。
    想也没想,鱼人直接就扑了上去,抱住了噗叽大人的尾巴,而这次噗叽大人没有直接把他甩脱。
    可还没等他高兴起来,噗叽大人就把他拍在了地上——虽然马上就温柔地扶起了他。
    “你没事吧?”
    林看说了半天,乌拉拉也没动静,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记忆中好像没这种东西,只得凭着感觉又多伸了两根触须,摸了摸鱼人的脑袋,那头海浪一样的长发摸起来不软,但却无比顺滑——结果一下子碰到了耳后那宝石一样明丽的鳍。
    鱼人少年一个哆嗦,整个人都僵硬了。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可能太过流氓,林只得再次道歉,讪讪地缩回了触须。
    鱼人敏锐地感觉到了这是一个机会,当即不给噗叽大人机会,直接又抱上了它的尾巴。
    果然这次没再被甩脱。
    ——所以这娇气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有些崩溃,却没有注意到,挂在尾巴上的鱼人根本就没有再哭,而是悄悄地抬起了头,瞪着一旁饶有兴致地望着她的第二骑士。
    从刚才一来,他就注意到了这个新来的家伙。那破马告诉他这是噗叽大人的新仆人,地位排在最后。可天生的直觉与危机感让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这个家伙明明比咕嘟还丑,却好像很有自信的样子……
    ——为什么感觉好像有点恐怖……
    ——不,长那么丑还好意思靠近噗叽大人!
    ——不过,为什么噗叽大人刚才看他看得那么认真……好像和他说的话比咕嘟还要多……
    面对鱼人敌意满满的注视,第二骑士并没有畏惧地移开视线,而是微微一笑,落在鱼人眼里显得格外不怀好意。
    这时候,林总算反应过来,第一和第二骑士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寻常。尤其是鱼人一扫刚才的小模样,换上了一副冰冷的表情,整张脸都写着“我很阴郁”,看起来……非常想让人使劲捏一把的样子。
    “唔,”林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触须,出声打破了僵局,“乌拉拉,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啊,噗叽大人。”鱼人回过神来,倒是没有再哭,但却十分犹豫,“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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