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长进手指指桌上的袋子,“里头还有我妈养的鸡,活的不让带,就杀了,切成了两半,你可以一半炖汤一半红烧。”
    王于漾早闻到了那两种味道,“谢了。”
    何长进一脸见鬼的模样,“这么点东西还说谢,王哥,几天没见,你怎么变了?”
    王于漾又叹气,“大概是老了吧。”
    何长进好像没起疑心,他翻了个白眼,“鱼我没带,我让我妈腌好了给我寄过来,回头我给你拿点儿,你烧着吃,小鱼干特香,油炸了吃嘎嘣脆……”
    又叽里呱啦了起来。
    王于漾心想,这小孩估计也就二十出头,是个闹腾的性子。
    何长进挑半天,还是选了最常吃的红豆,“王哥,你要哪个?”
    王于漾摇头,“我不吃。”
    何长进朝阳台努努嘴,“那他呢?”
    王于漾说,“他也不吃。”
    何长进于是就关上冰箱门,自已一个人吸溜了起来,期间还扯闲篇。
    “王哥,你弟看起来很内向啊。”
    “嗯,怕生。”
    “长得真……真强壮,力气肯定很大,回头等熟了点,我要跟他掰手腕。”
    “……”
    “他多大啊?”
    “二十四。”
    “那比我大两岁,以后我就叫他易哥好了。”
    何长进边吃冰棍边说,“王哥,这红豆的是真的,比上回的好吃多了。”
    王于漾都不知道冰箱里有这东西,前天下午他在这屋醒来,昨天半死不活的躺了大半天,只检查了原主的几个房间,今天去h城找周易,没来得及翻冰箱。
    何亮吸溜完冰棍没多久就走了,他一走,屋子里就静了下来。
    王于漾冲乌烟瘴气的阳台喊,“跟我上阁楼。”
    周易叼着烟回屋。
    .
    阁楼上就一把椅子,面向落地窗,没有其他东西,空荡荡的,刷白的几面墙壁显得有些森冷。
    王于漾没解释说他看到的就这样,并不是他收拾出来的。
    周易也没问是不是提前收拾过。
    显而易见不可能。
    王于漾说,“你自己看看要买什么吧。”
    周易喷出一团烟雾,突兀的淡淡开口,“我只给你抓出杀你的人,别的,我不管。”
    王于漾说,“给我一根烟。”
    周易将半包烟跟打火机一并丢了过去。
    王于漾接住,点根烟吸一口,在嘴里含了会才慢慢的吐出去。
    他走的是原主的人生,于情于理也要搞明白对方身上出了什么事。
    周易不插手在他的意料之中。
    要是周易插手了,围着他转,那就有鬼了。
    “这样的地方,你住的了?”
    耳边的声音打断了王于漾的思绪,他懒懒的呵了声,“有什么住不了的。”
    周易说,“这个天气,s城的湿气很重,有蜈蚣。”
    王于漾是出了名的怕多腿小动物,闻言瞬间就炸了,全身起鸡皮疙瘩,他的嘴上却笑,“蜈蚣而已,能有什么。”
    周易睨了眼故作镇定的男人,他吐掉烟头,迈步往墙边走去。
    王于漾下意识转身,看见周易捏着一条蜈蚣拎到他眼前,吓的他整个人都模糊了。
    第3章
    周易的两根手指捻了捻,刚才还扭来扭去的蜈蚣就不动了,他的手一松,蜈蚣掉了下去。
    王于漾看了眼地上的蜈蚣尸体,又去看青年捏过蜈蚣的那只手,他青着脸后退两步,用力嘬口烟,“不放油锅里炸了吃掉?”
    周易对他的揶揄置若罔闻。
    王于漾又说,“我忘了,你们都是直接抓起来就吃。”
    周易的面部肌肉微抽,“墙边还有。”
    王于漾的视线瞥过去,看见了一大一小两只蜈蚣,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转身蹬蹬蹬下楼,身影仓皇,像是逃跑。
    周易就跟没看见似的坐到落地窗边的椅子上,听见楼下传来开门关门声,他合上眼皮浅眠。
    没过一会,开门关门声再次响起。
    王于漾买了两瓶枪手回来,各个角落里喷了喷,他瘫在床上,望着待了两天依然到处都很陌生的房间,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一绝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这套房子里静悄悄的,王于漾没立刻开灯,他望向窗外,视野范围内的一切都像是被人用什么软件调过亮度,变得很暗,呈现出的是不正常的色调。
    一大片的黑色里有几点微弱光亮,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王于漾闭上眼睛,各种气味往他的鼻子里钻。
    石灰墙壁散发出的霉味,老旧家具的腐蚀味,杀虫剂,衣橱里的樟脑丸,防护栏的铁锈味……
    窗外吹进来一阵燥热的夜风,裹挟着一股子淡淡的油漆味,草木香,还有不知道哪家放了很多辣椒的蒜苗炒肉……
    王于漾的肚子发出一串咕噜叫声,饿了,他摸索着按开床头柜后面的灯,发现已经八点多。
    大概是把周易带了过来,安全方面得到了保障,他放松警惕,这一觉睡的昏天暗地,晚上恐怕要失眠。
    王于漾不敢走光线暗的地方,他一路走一路开灯,爬上阁楼一看,周易人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门。
    原本只有一把椅子的阁楼多了一张单人床。
    王于漾扫了眼床尾的黑色背包,没打算翻看,也没想拨周易的电话问人在哪。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一直都是那么认为,这次出事,不会跟他那几个兄弟有关。
    这是他心里的判断,理性跟感性不分上下。
    王于漾下楼找东西吃,他养尊处优惯了,生活方面有的是人伺候,现在换了人生,而且还没有继承原主的技能,两眼一抹黑,无从下手。
    不能天天吃酒店的饭菜,也不能请佣人做家务,那两者极度不符合原主的情况,不实际。
    王于漾坐在沙发上吃苹果,这些年他捞了一大笔钱,金额很庞大,足以让他用如今这个身份建立一个全新的势力,或者找个地儿安享晚年,可惜暂时不能动。
    原主把钱都拿去做慈善了,没有积蓄,他要想办法维持基本的生活。
    怎么维持……王于漾算计着什么。
    敲门声突如其来,王于漾敛去心思,“谁?”
    门外响起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我。”
    王于漾去开门,扑面而来的是周易身上的几种气味,乱糟糟的混杂在一起,让他出现短暂的呼吸不顺,他回客厅,手指指鞋柜上的钥匙,“你明天去配一把。”
    周易的眸色微动,他跨进来,反手关上门,沉默着换鞋。
    王于漾打开冰箱拿啤酒,“过来陪我喝一杯。”
    周易上楼的脚步顿住,两秒后继续。
    王于漾将一罐啤酒放到茶几上面,他坐回沙发里,扣开手里那罐的拉环丢进垃圾篓里,意味深长的来一句,“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不挑食的孩子。”
    周易的脚步再次顿住,他侧低头,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俯视过去。
    王于漾慵懒的叠着腿,喝了口酒,以一种唠家常的口吻说出令人惊骇的事情,“你去的地儿夹在发廊跟烤肉店之间,门脸很小,卫生环境极差,垃圾篓里堆满了水煮的袋子,那里到处都是劣质香水的气味,人均消费顶多100,年龄估计都在40岁以上,再大一点可以做你妈了。”
    周易的瞳孔缩了缩。
    王于漾忽然觉得有点冷,他把空调的度数调高两度,懒散的说,“你晚饭吃的牛肉拉面,香菜跟调料都放的有点多,那面馆的口味偏重,通风条件很一般,哦对了,你还去过一间化工厂,废弃很久了。”
    话音落下时,楼梯上的周易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周易逆着光而立,眉眼被深重的阴影笼罩着,好半响,他晦暗不明的开口,“你的嗅觉……”
    王于漾轻描淡写,“比较敏感。”
    周易一言不发的垂眸盯着他看,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于漾一口一口的喝着啤酒,喝出了上等红酒的优雅姿态。
    嗅觉出现异常之后,他才知道一个人身上有多少种味道,就能透露出多少个信息。
    王于漾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道,“叔叔一再跟你分享秘密,可见对你有多看重,希望你不要辜负叔叔对你的信任。”
    周易的嗓音冰冷,“你是在抛诱饵。”
    王于漾笑出声,“这话说的,你又不是小鱼。”
    周易捞了椅子坐下来,身体前倾一些,目光冷冽地盯着对面的男人,“听闻沈家二爷最喜欢的就是两件事,一是捞钱,二是玩弄人心。”
    王于漾,“……”
    他也将身体前倾,苍白的脸上病态横生,骨子里却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倨傲跟阴沉。
    “还谈吗?不谈我就去睡了。”
    好像刚才说要喝一杯的不是他自己,是别人。
    周易灌下去几大口啤酒,他捏着易拉罐,“我想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之后他撩起眼皮,表情似笑非笑,看,我上钩了,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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