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看着眼前这座不算巍峨却仙气缭绕的山峰,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她知道,母妃就被囚于这山中整整三年,虽然说是衣食无忧,可连出行自由都没有,又与阶下囚有何异?
    嬴天舒凑过来看她一眼,见她眼中有动容之色,不由好奇,“妘绾,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宋清欢回过神来,长睫一敛,跟在众人身后,往半山腰走去。
    浮生殿比想象中的还要精致,恍若一座空中殿宇,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进了殿,看到了那尊栩栩如生的九天玄女雕像,果然是花容月貌,栩栩如生。只是,宋清欢的心思全在那座雕像之后。因为听玄影说,通往母妃居所的机关地道,就在那座玄女雕像之后。
    她虽然心中痒痒,但毕竟现在人太多下不了手,再者也不想引起嬴天舒的注意,遂很快掩下眼中异色。
    浮生殿的祭拜花了不少时间,等到从殿中出来时,已近正午了。
    宋清欢和嬴天舒已经落在队伍的最后,嬴天舒伸手挡了挡太阳,懒洋洋道,“好饿啊。”
    宋清欢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惦念玄殿中的沈初寒。
    虽然来之前已经知道了今日大典要耗费一整天的时间,但她弄了这一上午已觉乏累懈怠了,沈初寒一个人在殿中怕是也无聊乏闷得紧。
    嬴天舒目光瞥过来,见她明显神游的模样,好奇道,“妘绾,你在想什么?你不饿吗?”
    宋清欢收回目光,摇头淡淡道,“不饿。”
    嬴天舒顺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瞟去,很快笑笑,“你不会在想寒帝吧?”
    宋清欢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加快脚步赶上了前头的队伍。嬴天舒忙小跑两步跟上,啧啧两下,盯着她的腹部道,“你都快有七八个月的身孕了吧?还这么健步如飞,真真是令人佩服。”
    为显诚心和庄重,他们这一路走来都未用半分灵力,故而嬴天舒才有这么一说。
    宋清欢笑而不语。
    嬴天舒却仍不放弃,依旧絮絮叨叨道,“哎,早知道早上就多吃点早饭过来了。”见宋清欢仍不为所动,他凑过来一些,笑嘻嘻道,“诶妘绾,你知道我们中午吃什么吗?”
    宋清欢别他一眼,“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嬴天舒笑,一口大白牙十分晃眼,“我知道呀,没听出来我是故意在你面前卖关子的吗?”
    宋清欢无语。
    吃什么而已,有什么好卖关子的?
    她懒得理他,又加快了脚步,一言不发朝前赶去。
    嬴天舒“诶诶”两声,没让宋清欢回头,却引来妘萝和姬夜的侧目。他忙收声,快步走到宋清欢面前,“我逗你玩儿的呢,你别生气啊。”
    宋清欢越发汗颜。她怎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只是觉得他有些无聊罢了。
    抿了抿嘴刚要说话,就听得嬴天舒自顾自开口,“你别生气,我跟你说,中午又是吃浮屠山上的果子。听娘亲说,今儿一天,我们都只能进食这些山中野果,下午还要仔细沐浴,以洗去烟火,保持身心的清洁。”
    宋清欢挑了挑眉,眼中微有诧异。
    竟然还要沐浴?还真是够麻烦的。
    她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看一眼嬴天舒。
    嬴天舒也朝她看来,仔细地打量了宋清欢两眼,忽然一笑,“我还以为你一直都是这幅冷冷淡淡的模样呢,原来……你也会叹气啊。”
    宋清欢被他这莫名其妙地话弄得哭笑不得,清了清嗓子,“我怎么就不能叹气了?”
    “你看看你,也不过比我大两三岁吧,偏生成日里作出一副成熟的模样。”
    宋清欢越发哭笑不得,瞪他一眼,难得地反驳一句,“我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沉稳一点不行么?”
    “两个孩子?”嬴天舒一怔,似又想到什么,神情忽的就黯淡下来。
    “怎么了?”宋清欢见他脸色忽变,鬼使神差追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嬴天舒摇摇头,朝宋清欢勉强扯出一抹笑意,低垂了头,掩下眸中的黯淡。
    ☆、第476章 大选前的准备
    宋清欢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下了浮屠山,一行人又回到了圣殿,此时已近正午。
    进了神殿,各人各自入座,姬夜看了宋清欢一眼,脚步微顿,就在宋清欢以为他要走过来时,却见他又折返了回去,依旧在妘萝身边坐了下来。
    宋清欢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眸子,没有理他。
    落了座,眸光往前头一扫,果见如嬴天舒所说,面前的长几上又摆满了各色野果,这一次,旁边还置了个白玉壶和白玉盏。
    嬴天舒见状,拿起白玉壶凑到鼻端闻了闻,眼神一亮,欢喜道,“居然是琼浆酿,这下可有口福了。”
    “琼浆酿是什么?”宋清欢偏了头看着他,目光柔软清明。
    “就是浮屠山上野果和山泉酿成的果酿。再每届圣女大选结束后,长老们会派人将五坛制好的琼浆酿埋在浮屠山中,等下一任圣女大选时再开封。”
    他贪婪地在壶口处深吸了两口,一脸陶醉的神情,“整整十八年,这些酒酿在浮屠山吸收天地灵气,酿出来的果酿醇香扑鼻,对体内灵力运转大有裨益,可是比山中野果还要珍贵的东西。”
    见他又恢复先前的佻达之态,仿佛方才一瞬间的落寞只是错觉,宋清欢不由笑了笑,“是吗?看来你知道的果然不少啊。”
    嬴天舒得意地扬了扬眉,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斟了一杯。
    “大家在此先用些野果和果酿充充饥,午饭过后自有人领着大家前去小憩。”嬴彻扫一眼众人,朗声开口,示意大家不必拘束。
    得了嬴彻这话,嬴天舒再不客气,仰头便将杯中酒酿饮尽,面上越发陶醉。
    宋清欢不由失笑,也给自己抬手斟了一杯,送至鼻端一闻,果然醇香扑鼻,确实不俗。
    她轻抿一口,细细品着。
    这时,余光忽然瞧见斜对面的姬夜起身站起,端着酒盏朝她走了过来。
    宋清欢眸光微冷,低垂着头继续细品着杯中酒酿,只做不知。
    低垂的视线中很快出现一双黑色皂靴,她能感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这时,耳边响起嬴天舒好奇的声音,“咦,姬夜,你怎么过来了?”
    宋清欢这才抬眸,闲闲的目光朝姬夜望去,眼中无波无澜。
    姬夜朝嬴天舒笑笑,目光很快再度看向宋清欢,唇角微挽,眼中风情流光,“妘姑娘,介意我坐你旁边么?”
    他倒也改口得快,只不知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宋清欢默然抬头,冷淡开口,“姬公子自便。”
    并未被她的冷淡影响,姬夜依旧笑得潋滟,在宋清欢身侧的席位坐了下来。不远处妘萝瞧着这一幕,袖中的指甲都快掐到掌心里去了。
    姬夜看向兀自品酒的宋清欢,扬了扬手中酒盏,“妘姑娘,我是来向你赔罪的。”
    “哦?”宋清欢挑了挑眉梢,神情冷淡,“不知姬公子何罪之有?”
    姬夜抿唇淡淡一笑,“妘姑娘是聪明人,应该也猜出了上次我和妘萝是去试探你的。”
    “是吗?”宋清欢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角,没有多说,只闲闲地抿了一口杯中酒酿。
    姬夜笑得越发迷人,“这么看来,妘姑娘是不放在心上了。”
    “姬公子和妘姑娘也是奉命行事,不是吗?姬公子无需感到抱歉,也无需再提此事。”宋清欢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冷冷敷衍两句。
    “妘姑娘果然是聪明人。”姬夜道,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流离闪烁。
    宋清欢抬眸,冷冷瞥他一眼,“姬公子歉也道了,可以回去了,我不想引起什么误会。”
    “哦?”姬夜饶有兴味地一勾唇角,“不知妘姑娘所说的,是什么误会?”
    宋清欢看一眼对面脸色暗沉的妘萝,“这是姬公子的私事,姬公子既然不知道,我也不便多说。”说着,不再理会他,转向嬴天舒,浅笑一声,“这酒果然不错。”
    嬴天舒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两下,眼中一抹机灵之色,笑着附和,“我说的话还有假?我看你胃口好像不大好,你若是喝不完,不如分我一点呗?”
    宋清欢淡笑不语,兀自抿着酒。
    姬夜看着她,眼底有深意闪过,神情却是坦荡,只饶有兴致地看着宋清欢和嬴天舒。
    坐了一小会,他终于起身告辞。
    宋清欢淡淡颔首,不再看他,余光瞟见他坐回了席位,妘萝脸色难看地在同他说着什么。
    心中笑笑,不动声色地抬眸朝上首的姬纾看去,却见姬纾正好望着妘萝和姬夜两人的方向,唇角笑意微凝,素来风情万种的眸中有冷意一闪而过。
    宋清欢不免生出几分好奇。
    看得出来,不管是妘環也好还是姬纾也好,对双方和对方的子女都没有好感,却不知为何?
    毕竟,根据妘歌得来的消息,妘環的夫君姬誉正是姬纾的哥哥,两家算得上是近亲了,却如此势同水火,实在是令人费解。
    嬴天舒喝完壶中的琼浆酿仍有些意犹未尽,又巴巴地凑过来向宋清欢讨酒喝。
    宋清欢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哭笑不得,这摇头摆尾的模样,倒教她想起从前在聿国时父皇的一位妃子养的叭儿狗。
    “怎么样?你反正也喝不完。”嬴天舒软磨硬泡。
    宋清欢其实是好酒的,这酒,她也确实喜欢喝。不过她如今有孕在身,不管嬴天舒将这酒的功效夸得有多神奇,她还是少饮为好。
    想了想,将酒壶递过去。
    嬴天舒一喜,伸出手就去接。
    宋清欢却又将手一缩,眼中一抹慧黠之色,“想喝这酒可以,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说。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嬴天舒想也不想便应了。
    宋清欢抬手替他斟了一杯,看一眼对面的妘萝和姬夜,压低了嗓音道,“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
    嬴天舒顺着她的眼神看一眼,先喜滋滋喝了口琼浆酿,方压低了声音回道,“你看不出来吗?妘萝喜欢姬夜呀。”
    “那姬夜呢?”
    “姬夜?”嬴天舒摇摇头,“他长得好看,灵力又高,还懂风情,可是我们岛上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乘龙快婿。”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宋清欢见他眉飞色舞的模样,抿了抿唇,有些无奈。
    “哦?哦。”嬴天舒眨了眨睫羽,“我也说不出来。姬夜对每个姑娘好像都是温文尔雅,脉脉含情的样子。你看他刚才过来跟你说话的样子,我若是不了解他这个人,铁定会觉得他对你有情……”
    说到这里,他低了头看一眼宋清欢的腹部,“不过你如今怀了身孕,嗯,他应该没有这么重口。”
    宋清欢最是不易情绪波动的人,此时也被他叨叨地有些不耐烦了,无语地白他一眼,“所以你的结论是……?”
    “我的结论是,姬夜应该不喜欢她,只是性格使然,所以看上去与她走得比较近一样。”嬴天舒终于正儿八经地说了一句结论出来。
    宋清欢“嗯”一声,若有所思。
    嬴天舒的话,倒与自己的观察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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