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一抹暗色闪过,他不能再让阿绾查下去了,否则,连他都不知道,后果将会是什么。
    *
    同沈初寒道过别,宋清欢在玄影的护送下回了成文馆。
    流月和沉星已在院中候着,见她回来,快步走了上来,略有急色,“殿下,可是宫中什么事绊住脚了?”
    宋清欢摇头,“去了趟丞相府。”
    流月看一眼她身后的玄影,方定下心。
    “奴婢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正着急呢,下次殿下出门,还是把奴婢和沉星带上吧。”流月扶住宋清欢朝里走,“不然奴婢们总觉得心慌慌的。”
    宋清欢笑,“我同沈相在一起,能出什么事?”
    “话虽这么说……安阳帝姬今日也在宫宴上,万一沈相一时没顾到您……”流月可怜兮兮地看向宋清欢。
    “好啦,下次没有特殊情况,一定带上你们,可好?”宋清欢进了房间,在软榻上坐下,看一眼流月和沉星,“把门关上。”
    “怎么了殿下?”沉星关了门,见她神情有异,刚放下的心又吊了起来。
    见她们如临大敌的模样,宋清欢忍不出笑出声,“是好事,你们不用紧张。”
    “好事?”流月眸色一亮,直直盯着宋清欢,“殿下,什么事?”
    宋清欢从袖中掏出季流云写的那张方子,递给了流月。
    流月狐疑地接过,展开一看,面色突然变了。
    “怎么了?”沉星越发不解,忍不住出声相问。
    流月的手抖了抖,猛地抬头看向宋清欢,“殿下,您……您……您怀孕了吗?”
    话音一落,沉星也愣住了,呆呆地转头看向宋清欢。
    宋清欢笑着点头。
    流月瞳孔猛地一张,忽的跳了起来,语无伦次道,“殿下,您……您真的……?”说着说着,眼角有晶莹泪花浮上。
    沉星也哽了声音开口,“殿下,您……您真的怀孕了?”
    宋清欢笑意清然,“流月手中的药方,是季公子开的,你们觉得,还会有假么?”
    “太好了!”两人同时欢呼出声,一时激动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见她们这幅模样,宋清欢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她们为好,微微敛了笑意,“不过,此事暂时还不能让旁人知晓。流月,这几日的煎药,你务必亲力亲为。”
    流月和沉星很快明白过来,她和沈初寒尚未成婚,若此时有孕在身的消息传出去,难免对殿下名声有损,忙不迭点头应了。
    “放心吧殿下,奴婢一定亲自把关。”流月神情坚定,示意宋清欢不用担心。
    *
    沈初寒果然是雷厉风行的性子。
    翌日,钦天监便将拟定两人成婚的日子,呈上了尹湛的案头。
    “十二月八?”
    看着呈上来的纸笺上寥寥数字,尹湛眉头狠狠一皱,抬头厉声问道,“为何就这一个日子?!”
    “回皇上的话,近日适宜成婚的日子,只这一日。”钦天监监正躬身道。
    “怎么可能?”尹湛拧了眉头,满眼审视地看着监正,眼底是浓浓的怀疑。十二月八日,那便就在五日之后,如此急迫,若说这其中沈初寒没有动手脚,他怎么也不相信。
    监正神情未变,抬头看向尹湛,不急不迫道,“此乃微臣和同僚同观星象所得,皇上若是有疑惑,亦可宣其他人前来一问。十二月八,是近三个月内唯一适宜婚娶的日子。下一个,要到明年开春。”
    尹湛攥住纸笺的手紧了紧,雪白的纸上立马出现一道深深折痕。
    明年开春。
    沈初寒是无论如何不会等到那时的,尹湛心中清楚得很。
    他不说话,只眸光阴鸷地盯着下首的监正,眼中的怒火似要将人灼烧殆尽。他不知监正所说的这话究竟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但他知道,不管他宣谁来问,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
    沈初寒怎么可能没动手脚?
    心底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所有的愤怒和不甘叫嚣着要喷涌而出,可他知道,他不能失态。他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上了这个位子,不能因为一时不忿而坏了他所有的计划。
    再忍忍,再忍忍……
    深吸一口气,总算将心中怒气给压了下来。
    等到他将兵权收归手中,他便有了同沈初寒正面相碰的资本,到时,他势必要将在沈初寒身上所受的憋屈尽数还回去!
    “那便十二月八吧。”冷哼一声,尹湛终于开了口,语气阴沉,眼角有危险流光泻出。
    “是。”监正行礼应了。
    “周亚!”
    “奴才在。”一旁伺候的周亚躬身上前。
    “传朕旨意,沈相与舞阳帝姬的婚事定在十二月八日,时间紧迫,着礼部好生准备。”
    “奴才遵旨。”
    “你下去吧。”尹湛看向下首的监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眼底已是阴鸷和不郁。
    “微臣告退。”监正行礼退下。
    “岂有此理!”钦天监监正的身影刚退出大殿,尹湛到底咽不下这口气,袍袖猛地一拂,面前几案上的文房四宝等物应声落地,奏折御笔散乱一地。
    周亚下了一跳,慌忙跪下,小心翼翼开口道,“殿下息怒!为这起子以上犯下的小人伤了龙体,着实不值得。”
    “以上犯下?”尹湛冷笑一声,寒刃般的眸光在他脸上一剐,“韦弋他,不过是个棋子而已,真正以上犯下的人,是沈初寒!”
    周亚额角冷汗直冒,匍匐在地,不知该怎么接口。
    沈相这做法,分明是不给皇上任何选择的余地,以皇上要强的性子,又怎会甘心?
    “周亚,你是不是觉得朕这个皇帝,做得实在太过窝囊?!”尹湛眯了眸子,眼底墨色翻涌,死死盯住周亚,眸光一点点泛红。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周亚一激灵,矢口否认。
    话音落,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传来,他吓了一跳,慌忙抬头看去。却见尹湛重重一拳砸在了面前的长几之上,眉眼生寒,周身戾气重重。
    “沈初寒。”尹湛沙哑开口,一字一顿,“总有一天,朕要让你像条狗一样,匍匐在朕的脚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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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断腕(三更)
    是日,圣旨便下,顷刻间传遍整个盛京。
    十二月八,就在五日之后,婚期如此之赶,众人既是好奇,又是不解。有说是凉帝忌惮沈相,刻意命钦天监选定个最近的婚期,好让礼部仓促行事,以给沈相一个下马威。有说沈相迫不及待想要求娶舞阳帝姬,所以婚期越快越好。
    一时间,众说纷纭,沈初寒和宋清欢的婚事却是彻底传开,成了盛京城中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最大新闻,行到哪里,都能听到沈相和舞阳帝姬几字。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抓住了这个商机,编了不少沈相和舞阳帝姬的话本出来,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可偏生,百姓还就喜欢听。
    茶楼小肆里,只要是有沈相和舞阳帝姬的说书,那必是场场爆满,座无虚席。
    盛京城中最大的酒楼,醉仙楼二楼。
    不能免俗的,这里也请了个青衣束衫的说书先生,文质彬彬,说起话来也斯斯文文,倒让人瞧着就莫名信服了几分。此时,他手持醒木,立在酒楼中央,正说到精彩处——
    “听说,当日舞阳帝姬在宸帝寿宴上的一曲箜篌,技惊四座,也给沈相留下了深刻印象。原本,沈相打算替那位求娶舞阳帝姬,不想,当时还是帝姬的宫里娘娘仰慕那位威名,主动提出想和亲我国。聿帝允了娘娘的请求,沈相也不好多言,此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说到这里,说书先生扫一眼众人,“因着这么一来,反倒成就了两桩姻缘。你们猜怎么着——”他嗓音一顿,愈发神秘起来,“原本沈相要随使团一起回盛京,但在临出发前,却被刺客所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方能上路。而舞阳帝姬,便是在这段时间,与沈相熟悉起来……”
    说书先生的话还在继续,酒楼一角靠窗处,却传来一声冷哼。
    坐在那里的,是位红衣公子。那公子容貌平平,只能称得上普通,可架不住身段玲珑,气韵出众。这一袭艳烈红衣穿在他身上,倒不显流俗,反倒衬得他那张平平至极的脸,有几分不一样的气质来。
    他端着酒盏的手,也是修长白皙,看得出是养尊处优的家世。
    只是,他神情很冷,整个人散发着重重戾气,时不时瞥一眼高台上的说书先生,气息有几分沉郁,似乎随时要控制不住上去将说书先生揪下来打一顿。
    他身旁还坐着位青衣侍女,容色倒是清秀,气息沉稳,似乎武功不弱。
    “公子。”青衣侍女顺着他的眸光朝台上看去,迟疑片刻,低低开口,“此处人多,还请公子暂且忍耐。”
    红衣公子收回目光,眼底神色愈深,沉沉地盯着自己手中酒盏,没有开口。
    “好一对天造地设的佳偶。”沉默一瞬,他缓缓启唇,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渗人的凉。
    青衣侍女垂了头,不敢接话。
    “他们的婚期,是那一天来着?”红衣公子抬眸看向她。
    “公子,奴婢听方才楼里客人说,沈相和舞阳帝姬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八日。”
    “哦?”红衣公子眉头一挑,“十二月八日,那便是……三日之后?”
    “是。”
    红衣公子嘴角勾了勾,一抬手,手指轻轻抚过自己脸庞,眼底有着捉摸不透的流光,“这么说来,我倒来得真是时候了。”
    青衣侍女不知如何接话,只得应一声。
    “你说,到时我去给他们送份大礼如何?”他的眼角微微上曳,墨色瞳孔中眼波流离,那张平平无奇的脸,竟生出一分子妖娆来。
    “公子。”青衣侍女硬着头皮开口,“您别忘了,您此次是来……若是惹恼了沈相,凉帝那里,您也不好收场。”
    “我知道了。”红衣公子脸色一沉,眸中有杀意一闪而过,只很快掩下,轻笑一声,“你紧张什么?不过同你玩笑而已。不过,既然都来了,沈相和舞阳帝姬的婚礼,我自是要去的。”
    青衣侍女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只得诺诺应下。
    此时,那说书先生也说完了今日的本子,人群中传来意犹未尽的呼声,只是说书先生很快收拾东西离开,众人无法,也只好三三两两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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