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暄点头,“你呢欢儿?没出什么事吧?”
    宋清欢摇头,“我没事。”中春风露的事,她自然不会同宋暄提起,以免白白惹得他担心。想了想,又道,“沈相同我一块。”
    宋暄先是微讶,看一眼不远处的沈初寒,心思定了定,朝宋清欢笑笑。
    有沈相在,想来欢儿就算真遇到什么危险,沈相也是轻而易举便解决了,绝不会让欢儿受到任何伤害。
    甄选赛前众人便签了生死状,一旦踏入知返林,便是生死有命,无论后果如何都由个人一应承担。君瀚若死,哪怕是君家人自己杀死的,原则上,昭帝也不能有任何怨言。
    所以,尽管现在他很想找君熙问个明白,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只能收敛自己焦躁的情绪。
    不过片刻,三声浑厚的鼓声响起。
    夕阳散发出最后一抹余晖,将天空染成了瑰丽的橘色,覆在每个人神情各异的脸上。
    亥时到,甄选赛结束了。
    昨日进入知返林中的参赛者,除去退赛的君晚和苏妍,还有三人未归——
    昭国四皇子君瀚,宸国二皇子苏景铄,聿国大皇子宋懿。
    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还未回,多半是回不来了。
    昭帝的脸色如同越来越暗的天色一般,愈加难看,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情绪起伏得厉害。
    可是,心中再多的不忿和焦躁,这会子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出来,深吸一口气沉淀片刻,看向身后内侍,“派人去知返林。”
    不管那三人如今是死是活,总归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更何况,若君瀚当真遭遇了什么不测,他的尸体,也是最关键的证据。
    内侍应声下去安排。
    昭帝这才缓缓看向众人,“恭喜诸位,在此次甄选赛中胜出。接下来,就请各位好好准备接下来的夺剑大会吧。”
    众人纷纷行礼谢过,起身准备回临都。
    昭帝看一眼君彻和君熙,眼中暗色涌动,气息沉沉。
    君熙敏感地察觉出昭帝的神情有几分不对,不由抿一抿唇,神情愈加清寒。
    得了昭帝准许,其他人纷纷起身,往停放马车处有去。
    宋清欢朝沈初寒望一眼,相视一笑算是暂别过,然后看向宋暄,“五皇兄,我们走吧。”
    宋暄“嗯”一声,目光望向某处,似有几分心不在焉。
    宋清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道,“五皇兄,怎么了?”
    宋暄收回目光,迟疑一瞬,开口道,“方才,你们是第几个到的?”
    “我们在君彻之后到的。”宋清欢不解,“有什么不妥么五皇兄?”
    “你可听到君彻同昭帝说了什么?”
    宋清欢摇头,“我们来之后他们便没单独再说过话了。”
    宋暄应一声,神情有几分凝重。
    宋清欢微一思忖,大约也猜到了几分,若有所思看一眼不远处微落于人后的君熙,“五皇兄,可是五皇子他?这两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到宋暄与君熙居然一道回来,说不好奇自是假的。
    宋暄收回目光,压下心底隐忧,朝宋清欢宽慰一笑道,“这两天发生太多事了,回去路上我同你一说。”
    “好。”宋清欢应了,遂压下心底的胡乱猜想,随宋暄一道,上了同一辆马车。
    众人一一上了车。
    沈初寒目送着宋清欢与宋暄一道上了马车,方不疾不徐,缓步朝自己的马车而去。
    忽的,感到一道浓烈的审视目光落于自己面上,徐徐抬眸望去,正见君彻站在马车前,负手而立,眸光幽暗,沉沉望向这处。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沈初寒神情依旧凉淡,起一丝波澜。
    君彻的目光却是在他面上那块银色面具上沉沉打量许久。
    片刻,沈初寒眸色愈冷,收回目光,迈开修长的腿,抬步上了马车。
    帘子落下,隔绝了君彻打量的视线。
    他这才垂了眼睑,目色沉沉也上了马车。
    车队缓缓驶动起来。
    暮色四合,道旁暗影重重,一如每个人心底不一的心事。
    君彻半倚在车壁上,双目紧闭,一脸疲累。
    须臾,他睁眼,看一眼手臂上被自己划伤的口子,紧紧一咬牙。
    他知道,他现在还丝毫不能松懈,一回宫,父皇就必会召见他和君熙对质。成败与否,就在此一举了。
    所有的人证都已被他解决,至于宋暄,昭帝心中对他已然不信,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思及此,微微松了口气。
    只要能过了这一关,他夺得太子之位上的最大障碍便已解决。
    只是——
    虽如此,心中仍有隐忧。
    那就是,凉国丞相沈初寒。
    沉沉睁眼,挑起车帘朝外望去。
    此时已经驶上了官道,两旁是高高的灌木丛,被风一吹,波浪般轻舞。昭国的车队先行,身后跟着长龙般的车队,蜿蜒一路。
    他的目光定在车队中沈初寒的车辇之上,眸底阴翳愈浓。
    世人皆知,昭国有三位皇子一位帝姬,却不知,昭国本还有一位皇子,行三,号殊,乃萧贵妃之子。
    先凉帝在位时,好武力扩张领土,一路打到了昭国边境。昭帝派兵抵抗,两国各有胜负,凉国占据上风。
    后两国签订休战协议,未表诚意,昭国派出三皇子君殊前往盛京为质。
    只三皇子为早产儿,本就体弱,在前往盛京的路上偶感风寒,舟车劳顿一直未见好。本以为只是小病,不想,这风寒却愈演愈烈,至后竟高烧不退,还未到达盛京便一命呜呼。
    消息传到盛京和临都,俱是一片哗然。
    不过,昭国的诚意已然传达,凉帝便也没有再为难。念三皇子客死异国他乡,实在凄凉,遂派人运送大量冰块出城,预备将三皇子的尸体冰封住,照原路送回临都。
    没想到,凉帝派去的人尚未到,昭国使团驻扎处突起大火,火势绵延,将所有的物资粮草都烧了个精光,更为诡异的是,那火还烧到了停放三皇子棺椁的营帐。等到灭了火势,三皇子的尸体已经被烧了个精光。
    因着这事实在过于匪夷所思,所以两国很快起了风言风语,言三皇子死得蹊跷,所以才会天降预兆。
    这话却也不是空穴来风。
    彼时三皇子在昭国地位尴尬。备受昭帝宠爱的萧贵妃因病去世,昭帝不愿睹其思佳人,这才遣了三皇子往凉国为质。
    可即便如此,昭帝对萧贵妃爱近乎变态,即便萧贵妃已死,她对昭帝的影响仍不可小觑,万一昭帝爱屋及乌,这太子之位最终花落谁家,仍是个未知数。
    所以,朝中想让三皇子死的人很多。
    而那些风言风语指向的矛头,便是其他三位也有可能成为太子的皇子。
    然而,三皇子到底已死,再多的猜测,也没法让死人复生,此事便渐渐这般不了了之,再无人提起。
    但是——
    这些市井流言,君彻却是全然不信。
    当年三皇子对他们而言,的确是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更何况,彼时的昭帝甚至有废皇后立萧贵妃为后的打算,这让其他人都未免有些惶恐不安。
    因此,听到三皇子被昭帝选为质子的消息时,几人都松了口气。然而,只是为质,不是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性,若是能趁此机会斩草除根,才能彻底根治了这心病。
    而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的他和君瀚,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纷纷派了杀手前去刺杀三皇子。
    只不过他们的人还未得手,三皇子便死了。
    这些年,他年纪渐长,对于当年的事却渐渐开始怀疑起来。
    彼时他还年幼,刺杀之事是他已去世的母妃程昭仪一手操办的,现在想来,三皇子因病去世一事,实在又太多一点,更何况,他的尸体还在那场大火中化为了灰烬。
    他派人调查了好几年,才查出了些蛛丝马迹。
    很有可能,三皇子当初确实没死,而是改头换面在凉国生存了下来。他怀疑,如今的凉国丞相沈初寒,极有可能就是当年未死的三皇子。
    所以,聿帝生辰,四国派使贺寿,他也偷偷将自己的人混在了昭国使团中,意图伺机取了沈初寒的性命。
    若沈初寒当真是当年的三皇子,他便替自己除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若不是,以沈初寒的惊才绝艳,凉国势必会在他的带领下走向一个新的高度,此时杀了他,也是为昭国解决了一个潜在的敌人。
    只可惜,他都出动了无痕宫的人,却仍然没能得手。
    这一次沈相来临都,他本以为能瞧见沈相的庐山真面目,从而解了自己的疑惑。毕竟,除非沈初寒彻底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否则,即便如今长大五官有所变化,也总能看到小时候的影子。却不想,沈相竟然带了半张面具。
    这让他心中愈发起了疑心。
    如今君瀚已死,君熙被自己嫁祸,如果沈相当真是当年的三皇子,他,便是自己如今的头号对手。
    君彻长舒一口气,眼底算计愈浓。
    既然都到了自己的地盘,他怎么也不能让沈初寒活着出临都不是?
    这边君彻心思翻涌,另一厢,宋清欢和宋暄所在的车厢内同样气氛沉郁,两人面色俱是凝重。
    宋清欢盯着宋暄,眸底暗涌,久久不能平静。
    方才,宋暄将两人在知返林分别后发生的所有事都同她说了一遍,不过短短两天,她竟不知,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而最让她诧异的,还是君熙。
    没想到,君熙竟是女儿身!
    难怪她总觉得君熙长得委实有些清秀得过分,原来这个中竟有这等缘故。
    “方才昭帝看君熙的眼神有几分不对劲,我担心,君彻同他说了什么。”宋暄开口,语气沉沉,眼中有隐忧。
    宋清欢若有所思望他一眼,“以君彻的性子,绝不可能就这般坐以待毙。他没能在知返林中杀掉君熙,我看,他势必还留有后招。”
    宋暄点头,“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君熙性子凉淡,玩心计,我担心她玩不过君彻。”
    宋清欢应一声,忽然眉头一挑,笑眯眯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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