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寒脸色一寒,“我怕你担心,每隔十天就会写了信派人快马加鞭送给你,你没有收到?”
    宋清欢摇摇头,眉头皱成一团,“自从你出征后,我就没有收到过你的任何信件,所有关于你的消息,都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的。我也试图给你写过信,却也是石沉大海。”
    这也是她为何越来越心灰意冷的原因。
    ——哪怕再忙,难道忙到连给自己报个平安的时间都没有吗?
    却不曾想,事情,好像并不是她认为的那样。
    沈初寒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冷,眸底戾气重重。
    难怪……难怪他从未收到过阿绾的回信,当时还以为阿绾还在因自己不带她出征而生气,却没想到,他和阿绾之间的沟通通道,早已被人生生掐断。
    难怪……难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原来,竟是所有人合伙起来做了这个局!
    虽然前世已亲手血洗临都,但一想到那些人这一世还活得好好的,心中的怒意就如同熊熊烈火一般,不断上蹿,瞬间达到峰值。
    这一世,他定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过很快,他意识到宋清欢还在这,忙收了周身戾气看向她,眼中满是疼惜,“阿绾,所以……这就是前世为何那般决绝的原因么?”
    宋清欢头微垂,露出一截玉白的脖颈,身形有些单薄,看得沈初寒一阵心疼,恨不得立刻将她搂入怀中揉进血液。
    可他克制住了。
    阿绾的心结终于快要解开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贸然行事,以免,功亏一篑。
    “那苏娆呢?”
    宋清欢沉默许久,忽又抬了头,神情仍有几分清冷。
    沈初寒怔了怔,不解道,“苏娆怎么了?”
    “你为何要答应迎娶苏娆?你曾答应过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娶其他女子,为何又出尔反尔?”宋清欢眸色幽黑,态度,却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有些犹豫和试探。
    “我迎娶苏娆?”沈初寒彻底愣在原地,一脸错愕。
    “苏娆都千里迢迢从洛城赶到临都,难道不是为了和亲?更何况,她亲口承认的事,还有假?”
    听得宋清欢在这话,沈初寒眸色微敛,掩下眼中的煞气。拳头紧握,青筋爆出,足见心中怒意滔天。
    若非此时面前坐的是宋清欢,怕吓到了她,他早就一拳砸在了长几之上。
    “阿绾,我的确去了宸国,也的确同宸帝谈成了和亲一事。不过,苏娆要嫁的人,不是我,而是昭帝,我名义上的父皇!”
    宋清欢的眼睛渐渐睁大,睁大,面色惨白,眉角眼梢皆是错愕和惊诧,眼角的泪珠挂在那儿,将坠未坠,甚是惹人怜惜。
    沈初寒心里揪得难受,伸出指腹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语气轻柔得像一片羽毛,“阿绾,我从始至终心里都只有一个你,又怎会娶别人?”
    宋清欢呆呆地怔在原地,任由他擦拭着自己眼角泪珠,似受了巨大的打击。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所认为的真相,只是别人想让自己看到的那一面。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局。
    君家的所有人,甚至君晚,身边的宫女内侍,苏娆,一个个面孔在眼前闪现,心中恨极,手紧紧握成拳,尖利的指甲掐入掌心,疼痛却使她陡然崩溃。
    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如落线的珠子一般簌簌落地。
    “阿绾,是我不好,我不该将你留在那样的危险之地,我本该……我本该听你的话,将你带在身边的,阿绾,都是我的错,你看看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见宋清欢忽然哭了,沈初寒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一面轻柔地替她擦拭着眼泪,似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一般,一面放软了嗓音柔柔哄劝着。
    宋清欢原本还只是压抑的啜泣,听到他这劝哄的话,却似被打开了眼泪的闸门,“哇”的一声哭出了声,歇斯底里,仿佛要将心底所有的委屈和恨意都哭出来。
    沈初寒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得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地替她拍着后背,在她耳边柔柔地安慰着,“别怕,别怕,都过去了,以后我寸步不离地跟在你身边,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宋清欢哭了许久,哭声方才渐渐减低,只偎在他怀中低低啜泣着,不发一言。
    沈初寒不免担心,捧起她的脸蛋,迫使她抬了目光看着自己,凝视着她哭肿的眼道,“阿绾,看着我。”
    宋清欢的目光缓慢聚焦到他脸上。
    沈初寒刚要说话,却听得宋清欢轻轻的声音响起,许是方才哭得太厉害了,声音十分嘶哑低沉。她低低地说,“你知道么?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沈初寒放在她颊畔的手猛地一顿,气息陡然一沉,凛然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们曾有过一个孩子。”宋清欢眼神暗了暗,似忆起了过往之事,眼底浮上一抹温柔,手也不由自主地在腹部抚了抚。
    “可是……他还没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走了。”她语声喃喃,神情愈加缥缈。
    宋清欢转回目光,朝沈初寒凄婉一笑,“他才两个月大……”
    沈初寒咬牙,眼角似也有晶莹闪烁,“他是……是怎么走的……?”
    “雪天路滑,苏娆不小心跌倒,将我撞倒在地。”宋清欢一字一句说来,眉眼间俱是彻骨的寒意。
    那时,她已经怀上了沈初寒的孩子,自知周围多的是虎视眈眈之人,也不敢声张,却不想,苏娆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还记得那一日,大雪纷飞,落一地银装素裹。早上醒来时,她觉得心中有些难受,便在沉星和流月的搀扶下四处走走。
    好巧不巧就看到了苏娆,她有心避开,苏娆却径直向她走来。
    苏娆当时说了些什么她已不记得了,只记得下一刻,苏娆的身体便朝自己扑来。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在倒下的瞬间,她伸出手,将自己裙角狠狠一拽。
    一个踉跄,她亦倒地,昏迷的瞬间,只看到鲜红的血流从下体流出。
    后来,皇后只以苏娆是无心之失为由,将此事草草揭过。流月不服,跑去陈冤,竟被皇后派人活活打死!
    此等血海深仇,今生,竟要让所有人血债血还!
    “她该死!”沈初寒的眼中通红含煞,全身散发出森寒之气,恍若地狱中来的修罗一般。
    若是知道她竟害了自己和阿绾的孩子,前世,他就不该让苏娆死得那般痛快!
    “她是该死!”宋清欢抬袖将脸上泪渍一擦,眼中凄婉迷蒙如潮水般退去,取之而代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森冷。
    “阿绾,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阿绾,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么?”沈初寒握住她的双手,眸光深沉,紧张得连呼吸都不顺了。
    宋清欢凝视着他。
    他的双手,依旧温暖。
    他的眸光,依旧柔和。
    他的神情,是从未见过的惶恐不安。
    她知道,他还深深爱着自己,而前世那些事,也并不是他的错。可不知为何,原本那种爱恨交织的浓烈情感在这一刻忽地就淡了,这一世,她要再次跟这个男人走下去么?
    她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有些累了,却又有些解脱。
    ——她终于不用再恨自己不想恨的人。
    “我不知道。”她缓缓启唇,轻轻说出了几个字。
    沈初寒长睫一眨,呆呆地看着宋清欢。
    她不知道?
    “阿绾……”心中一急,又要开口。
    宋清欢却伸出手指,抵住了他的唇瓣,制止了他接下去想说的话,“沈初寒,我不知道,让我好好想想。”
    “阿绾,你同我先回凉国好么?回了凉国,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想清楚。”沈初寒的口吻,近乎哀求。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男子,唯有对上自己时,才会有这样的眼神和口吻。
    差一点……她就心软了。
    可是,心软之下做出的决定,后果实在太难预测。这一次,她必须考虑得清清楚楚,才能做出下一步的打算。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直视着沈初寒,拒绝了他,“我不能。或许,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
    沈初寒的眸光颓然一黯。
    他痴痴地看着宋清欢,他的眼眶有些红,“阿绾,你当真不愿……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我们都先给彼此一些空间好吗?”宋清欢无奈地抿了抿唇。
    她现在脑中全被沈初寒方才所说的话给塞满,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实在没有精力再去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她的心结虽已解,但沈初寒的性格并未变,同他在一起,也许这一世的路,还是会走得很累很累,她知道自己还爱他,只是不知道,这种爱,能不能支撑着她一直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沈初寒终于确定了宋清欢是认真的,也不是在试探自己,神情猛地一沉。
    他定定地看着宋清欢,沉默良久。
    宋清欢被他这么看着,终于心里有几分发慌了。如今沈初寒既知晓自己是重生,又将前世的误会都解释了清楚,他会不会……会不会直接来硬的?
    以他的手段,大概……就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万一他当真直接向父皇求了自己?
    正惴惴之际,沈初寒终于垂下眸光,嗓音艰涩,“既然阿绾需要些时间和空间想清楚,我愿意等。”
    “沈初寒,你先回凉国。”
    “好。”沉默一瞬,沈初寒没有抬头,淡淡应了。
    心中微一痛,咬了咬唇,终究还是忍了下来,起身道,“你出发那日,我便不送你了。”
    这是要送客了。
    沈初寒苦笑一声,没有多说,也跟着站起身,再一次凝视了宋清欢许久,终于沉沉开口,“阿绾,你……保重!”
    说罢,终是转身出了门。
    听到门扉合上的身影,宋清欢走到门口,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虚空地倚在门上,眼眶又是一酸,有泪滴从眼角悄然滑落。
    *
    那日之后,宋清欢果然再没见过沈初寒。
    听说,他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聿国。
    得了这个消息,宋清欢怔了半晌,眼底的情绪涌动的厉害,心里的某一处,还是痛了痛。
    她终归……还是放不下他。
    “还有一事……”沉星瞅一眼宋清欢的面上神情,有些支吾着开了口。
    “何事?”
    “关于您之前命奴婢派人调查的魏炀遇害一案……”沉星斟酌着开了口。
    “有线索了?”宋清欢缓缓回了神,向她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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