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夜色深重,他们又掉到这么深的地方,就算慕白和小顺子他们去搬了救兵,要等到营救的队伍来,也该明日了。
    若不是找到这么个山洞让他们将就一晚,这山间夜晚更深露重,如果待在外面那个小平台上过一夜,怕是会冻个半死。
    沈初寒应一声,“我去外面将那些枯树枝捡来,晚上凉,先将火堆升起来再说。”
    “好,那些树枝恐怕不足以维持一晚,我再去割些枯掉的藤蔓。”
    宋清欢说着,朝山洞后方走去。
    看着她转身的背影,沈初寒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他们这样,算不算夫唱妇随?
    又想起方才那蜻蜓点水的一吻,伸出手指抚了抚唇瓣,虽只是一瞬,却仍然回味悠长。他挑了挑入鬓的剑眉,心情愉悦地钻出了洞外。
    火一升起来,山洞里的温度顿时暖和了不少。宋清欢跺了跺脚,将冻僵的双手凑近火堆,坐在藤蔓铺好的地上烤着火。
    沈初寒也跟着坐了下来。
    “饿吗?”
    他拿起树枝拨弄着火堆,温声问道。
    被他这么一问,宋清欢突然觉得饥肠辘辘起来,大抵是方才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可现在这种情况,能去哪里弄东西吃?
    摇摇头,兀自烤着火,“还好。”
    “若是累了便睡吧,明日就能上去了。”沈初寒温柔地凝视着她的侧颜,火光中,眸中神色愈显专注。
    知道他在看自己,宋清欢也不好抬头,“嗯”一声,“有些睡不着。沈相若是累了,便先睡吧。”面上因着方才那一吻,总有些不自在,只不好表现出来。
    沈初寒轻笑一声,“我怎会撇下你先睡?既然睡不着,那便聊聊天吧。”
    一听这话,宋清欢就后悔了。
    她才不要跟沈初寒聊天。以他狡黠腹黑的性子,自己说的话若稍有破绽便会被察觉。她本就累,可不想还得打起精神应付他。
    还没等她想好借口和托辞,沈初寒便悠悠然开了口。
    “我记得,帝姬在宫中排行第七?”虽是疑问句,语气却甚是笃定。
    “是。”宋清欢没有抬头,不知道沈初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帝姬同五皇子关系很好。”沈初寒接着开口,话中情绪很淡,是陈述,不是疑问。
    宋清欢眉头微蹙,收回手在嘴边呵一口气,方慢慢开口道,“五皇兄待我很好。”
    沈初寒若有所思的“哦”一声,没有接着往下问。
    宋清欢复又垂了头,也拿了根树枝无意识地拨弄着火堆。
    正想着要不要趁早睡下避免尴尬,听得沈初寒又道,“五皇子的处境,倒同从前的吾皇有几分相似。”
    尹湛?
    好端端的,沈初寒提起尹湛做什么?
    宋清欢不由起了几分警惕,侧目望沈初寒一眼,只笑笑,却并不接话。
    尹湛和五皇兄,其实并不相似。
    因为,尹湛有野心。而五皇兄,对那个位子却并没有兴趣。
    上一世,她便清清楚楚地知道了这一点。可就是这样毫无威胁的五皇兄,最后也落了个凄凉的下场。
    这一切,与眼前这个男人还不无关系。
    一想到这,原本软下去的心肠又变得冷硬起来。
    她讥讽地勾了勾唇,“沈相这话说得不对。最起码,五皇兄身边没有沈相这么个人物。”
    沈初寒在尹湛上位的过程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没有他,如今坐在凉国皇位上的那个人,就不一定是尹湛了。
    也正如此,沈初寒如今在凉国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素来功高盖主的权臣最后都没有好下场。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但——
    懂得这个道理还如此毫不收敛之人,便只有沈初寒了吧。
    譬如此次,凉帝中意的和亲人选绝不可能是宋清羽。之所以派沈初寒亲自前来,便是希望以他的能力,说服父皇将宋清漪嫁到凉国。
    可沈初寒却压根没有照凉帝的意思做。
    她不知沈初寒为何独独看中了宋清羽,但这绝对不是凉帝的主意。
    这般狂妄,世间当真唯沈初寒一人也!
    更匪夷所思的是,凉帝居然默许了他的做法,不光同意使团先行,还准许他在凉国多待这么久。
    宋清欢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她宁可避开他绕开他,也不要与这么个人为敌。
    沈初寒凝视了宋清欢一瞬,看着她胡乱拨动着火堆的小手,浅笑,“帝姬若是愿意,也可以成为我。”
    “沈相惯会说笑。沈相这般惊才绝艳之人,我等自然只能望尘莫及。”宋清欢浅浅笑着,望着火堆的眼神有几分凌厉。
    沈初寒拿起一旁的枯藤蔓扔了些进火堆,一双眸子在火光的映照下亮意灼人,语声却带了几分落寞。
    他声音有些低,似呢喃一般,“是啊,成为我,又有什么好的呢?”阿绾,我宁愿你,永远不要成为我这样的人。
    听得沈初寒突然低了语气,宋清欢忽然也觉得气氛沉重起来,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似的,难受得紧。
    她了解沈初寒所有不为人知的过去,也知道他是经历了怎样的残酷过往才站到如今这个位置。
    她甚至知道,自己内心最深处的地方,对他还有眷恋。
    可正因为如此,她才越要跟他保持距离。
    撩眼看沈初寒一眼,很快垂眸,没有出声,无意识地拨弄着火堆中的树叶。
    这时,却听得“啪嗒”一声,有树枝炸裂的声音传来,火星四处飞溅。
    宋清欢慌忙扔下手中的树枝,朝后退了退,可还是有一点火星溅到了她的手背上。
    手背一烫,慌忙缩了回来。
    “怎么了?烫到了?”见她眉头一皱,沈初寒忙探过身子急急询问。
    宋清欢吹了吹被烫到的手背,还未来得及说话,沈初寒一把握住她的手,捧在掌心,放在眼前仔细凝视着。
    神情专注和焦急,仿佛在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一般。
    他的动作太过突然,宋清欢吓了一跳,尚未反应过来手便已被他握住。
    跳跃的火光中,她看到他长睫微颤,神情有几分紧绷。
    他是当真在关心自己?
    心中似有什么情绪开始不经意蔓延,让她的心有些酥痒,又有些手足无措。
    “还好,没有烫伤。”沈初寒毫不避讳,对着宋清欢手背被溅到的地方轻轻吹了吹,大拇指腹部抚过,有几分如释重负,“不过,等回去了,还是要好好擦药膏才是。”
    说着,抬头朝宋清欢笑笑,“姑娘家,手还是很重要的。”
    火光映照下,那水润红唇竟是分外诱人。
    宋清欢犹自怔忡,呆呆地望着他。
    她的手被沈初寒握在掌心,他掌心的温度,似比那火堆还要灼热,目光落在他张合的唇上,又想起方才那蜻蜓点水的一吻,心神一荡,全身也跟着燥热起来。
    很快,她意识到这气氛有多暧昧旖旎,慌忙从他掌心中抽出手,不自在地撇开目光,“多谢沈相,我没事。”
    抽手的瞬间有些用力过猛,似听到沈初寒微吸了口凉气。
    宋清欢狐疑地抬头,却正好看见他嘴角一抽,有痛苦之色。目光在他手上一顿,很快发现了一点异常,盯着他垂在身侧的手道,眉头紧皱,“你受伤了?”
    沈初寒眼神一闪,手掌微微握了握,轻笑,“没有。”
    宋清欢却不信,咬一咬唇,伸手抓过他的手翻转过来。除了掌心处有方才吊在半空握住鞭把时留下的浅浅印痕,确实没什么异常。
    沈初寒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肌肤细腻,触手并不似习武者的粗糙。
    抬眸,瞥见沈初寒含笑望着自己的神情,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太过急切了。
    不好意思朝沈初寒笑笑,悻悻放下他的手,刚要说话,却眼尖地瞟到他右手胳膊处的衣料似被划破了些许。
    气息微沉,再一次抓起他的手朝胳膊处望去,这一看,却倒吸了口凉气。
    他右手手肘处的衣衫不知何时被尖利之物划破,夏日衣衫本就轻薄,肌肤全裸露在外。而原本莹白细腻的肌肤也被划得血肉模糊,有几分狰狞。
    宋清欢的手抖了抖,抬头看向他,吃惊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沈初寒无奈地苦笑一下,“方才荡到山洞外的平地上时,不小心剐蹭到了石头。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宋清欢墨瞳一狭,忽然意识到,方才两人跳到平台上时,因惯性太大扑倒在地,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她的后背先着地。可最后先着地的却是沈初寒。
    她隐约记得,当时沈初寒抱着她翻转了半圈,自己把身子垫在了下面。
    难道说,沈初寒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避免她受伤?
    手指一颤,心中五味杂陈。
    他究竟……他究竟为什么?
    走神间,沈初寒已放下手,笑笑,“时候不早了,快睡吧。”
    宋清欢垂眸掩下眼中朦胧的雾气,微微吸了口气,淡然道,“沙石都进皮肉了,若不处理一下,恐会引起感染。”
    她想了想,看向沈初寒头顶的银簪,犹豫片刻道,“借沈相银簪一用。”
    沈初寒没有问为什么,微微一笑,伸手取下头顶的银簪。墨发飞散,铺于肩头,越发显得雪肤露鬓,玉面俊秀,还带了一丝平常不曾有的魅惑。
    宋清欢垂了眸,伸手接过,将银簪尖锐的一头在火上烤了烤,然后往沈初寒方向挪了挪,嘴里道,“沈相把胳膊抬起来,我帮你把沙石挑出。”
    沈初寒轻应,抬起了胳膊。
    宋清欢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拿起银簪仔细挑了起来。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了,手指还是时不时会碰到沈初寒的肌肤,所过之处,带起一阵细微的酥麻。
    从沈初寒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她小巧精致的下颌,微微颤动着的长睫,还有那双精致莹白的小手。
    心底那团火又蹿了上来,不住地炙烤着他的理智。闻着鼻端熟悉的女儿馨香,喉结也不住地翻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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