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疑惑,这厨房里头哪里来的银子,可顺着一瞧,就见窗户棱子漏进来几束月光,照的下头一长条的东西银光闪闪,可不正像银子么?
    那地痞见钱眼开,哪里还想得了许多,当下伸手就去摸,可一碰就觉不对,怎的这样薄这样轻?
    正疑惑呢,忽见屋内火光大盛,那人一看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众人大叫不好,滚刀肉就从腰里抽出一把短刀来,要抓着角落里的唐氏开张。
    谁成想,就听哇呀呀一声大叫,房梁上轰的跳下来一个人,小山似的将地面都震得抖了三抖,瞬间压趴下三个。不等众人回神,那人又将一条沉甸甸的木棍舞的呼呼生风,场中登时一片哀鸿遍野,还夹杂着骨头断裂的闷响,不多时就倒了一大片。
    那些地痞才刚进来,对里头的地形一点不熟悉,又给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偏还技不如人,哪里有什么还手之力?只是成了滚地葫芦,又想抱头逃窜,可哪里还开得了门?
    那边夏白和小九看的都呆了,事先埋伏好的弓箭手也面面相觑,这,这哪里还有他们的用武之地嘛!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兄弟们必然要守卫他们的烤鸭、火锅、凉皮、卤味、肉火烧、酥肉、炸丸子等等!”
    展鸰:“……我觉得,其实客栈里的人也挺重要的……”
    肖鑫:“若教他们得手,我还有何脸面混迹江湖!”
    席桐:“……这重点跑偏的也不是一点儿……”、、
    关于部分亲的猜测,你们咋就想到把肖大侠和唐氏拉郎配嘛,哈哈哈哈,不可能的啦,没有的事儿,肖大侠虽然也时常接收单身狗刺激,可他的属性就是天边无拘无束的鹰啊,可能偶尔停泊,但最终向往的还是无边无际的蓝天,停下老老实实过日子啥的,不是他的风格啦!
    第66章
    像肖鑫这种底层摸爬滚打出身的江湖游侠一般都不大要脸, 就好比现在, 他三下五除二将这些人打成滚地葫芦、满地找牙, 完了之后还一脸后怕的对夏白他们道:“可吓煞人了,半夜三更的,怎么进来这么一群贼?差爷快看看, 莫叫我失手给打死了!”
    一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你撒这弥天大谎的时候好歹把这手上沾了血的棍子丢了行不行?
    两拨人正陷入诡异的沉默中不知该如何出声, 就见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唐氏突然泣血似的嚎了一声,发疯一般扑到地上那个被打的满脸血的男人身上, 又打又咬又踢,一边打还一边哭着喊着痛骂:
    “你这畜生,你不是人, 你竟敢动手打自己的闺女, 她才三岁,三岁呀!”
    “可怜我那老娘六十岁的人了, 生生被你气死过去好几回!”
    “我哥哥是个老实人,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到头上去,你如何忍心?我同你拼了!”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这个老实本分的女人还只嚷嚷着替别人报仇,对她自己所受的委屈和折辱却一字未提。
    其实一直以来, 大家对唐氏都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 因为这个人实在太过安静太过柔顺。她就好像一株小草, 随便有点风就能把她压倒了折磨,而她每次却又悄无声息的站起来, 你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情绪变化。
    就是这么一个任谁看了都如水一样温柔的女子,此刻却仪态全失,披头散发涕泪横流的骑在一个男人身上拼命厮打。
    牙齿咬指甲挠,甚至拿脚去踢他刚才被肖鑫打断了的手臂,发疯似的嘶吼,眼睛都红了,喉咙也喊的嘶哑了。
    在场众人无不心惊胆战,却不是对唐氏的失态和疯癫感到震惊,而是疑惑于这个女人之前这么多年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竟有着这海一般的深仇,以至于一朝爆发竟至于斯!
    那滚刀肉之前就已经被肖鑫打得动弹不得,这会儿又被一个发了狂的女人狠狠磋磨,拼命反击了几下也只蹭破了唐氏的油皮,不多时就吐出两口血来,奄奄一息,夏白这才命人上去拉开唐氏。
    小九气性大,头一个上去,先狠狠冲着滚刀肉吐了两口鄙夷的唾沫,又好声好气的对唐氏道:“大嫂,您请这边坐,莫要为这事伤了身子。”
    唐氏这会儿已经快要哭昏过去,眼前一阵阵发黑,痛恨、后怕、羞耻、喜悦,种种情绪是那样的强烈,如同一波一波的汹涌浪潮将她席卷,可却始终有一股劲撑着她不至于昏死过去。
    她浑浑噩噩的被小九他们搀扶着坐下,又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展鸰等人砰砰砰砰命磕了几十个响头,一会儿功夫脑门就见血了。
    “谢谢大掌柜的,谢谢二掌柜的,谢谢肖大侠,谢谢夏大人,谢谢诸位大人,民妇给你们磕头了!”
    众人又连忙一窝蜂似的冲上去扶她,中间也不知有谁不小心踩了滚刀肉他们几脚,也不在意。
    乱了一阵子之后,展鸰亲自给唐氏倒了一杯热水叫她喝了,情绪这才慢慢平复下来。
    李慧也没睡,这会儿被展鸰吩咐着去煮宵夜。展鸰对众人道:“大半夜的,兄弟们辛苦了!左右如今城门都关了,也回不去,倒不如在这里歇息一夜,赶明儿一大早再回去。”
    夏白就有些不好意思,看肖鑫的眼神十分复杂,“我们倒也没出什么力……”
    就是埋伏了几个钟头,完了之后拉弓搭箭,一箭未发的就叫这个肖大侠给一窝端了……
    没有一人伤亡,这自然不是什么坏事?可不知怎么了?他感觉总不大美妙。
    你说我们来都来了,好歹留点儿给我们施展的余地不成么?他还就是不!
    也不知是真迟钝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肖鑫没事人似的,突然又指着唐氏刚才因为疯狂殴打滚刀肉而不小心磕破的几处伤口道:“这些个厮不光想着入室抢劫杀人放火,竟还真的伤了人,端的罪无可恕。差爷,你们慧眼如炬,可不能放过他们呀!”
    众人就有些无语,心道你这谎撒下来真是越发的不要脸了,都不靠谱啊。
    不过原本的计划就是叫唐氏在自己身上拉道口子,坐实滚刀肉入室持械伤人的罪名,如今看来,倒也省事。
    小九鬼主意最多,眼珠一转,当即指着滚刀肉义愤填膺道:“这是持械入室,图谋不轨,又有火油、刀子等物,罪证确凿!又见这妇人是个清醒的,竟意图谋害她,亏得这位肖大侠碰巧撞见了,又仗义出手,这才得救了!”
    肖鑫当即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拱拱手,一脸严肃的道:“正是,事情经过便是如此了。”
    就是瞎子也能看出唐氏身上的不是刀伤,他们这一群人造假也不好这么明目张胆呐。倒是小九这个主意不错,于是众人纷纷点头称是,滚刀肉的罪名就这么三言两语被定下了。
    滚刀肉已经彻底被唐氏最后那几下打昏过去,可还有几个混混只是断手断脚,如今且清醒着呢,听了这话竟破天荒的觉得冤枉,当即声嘶力竭的嚎道:“你们蛇鼠一窝、官匪一家!这是陷害!”
    正是没想到啊,风水轮流转,有朝一日,他们也会有被人陷害的时候?!
    还有人干脆扯开嗓子嚎起来:“来人呐,来人呐,官差打人了!”
    小九冷哼一声,当下就有一个同伴上去将那人踢了一脚,十分干脆利落的将他们的下巴卸下来,“也不嫌吵得慌。”
    这荒郊野岭的,左右都是自己人,不上去打你们就不错了!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们!
    瞧这兄弟卸人下巴的熟练劲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想必不是什么善茬儿……展鸰小声问夏白,“这么干,褚大人那边能成吗?”
    夏白也小声回答道:“没事儿,左右他们就是些危害社会的杂碎,又因总犯不着大错,衙门也拿他们没法子,这一个个的都是几进几出的,谁见了不恨得慌?如今都挤在一处,也好一并发落了,回头都牵着他们出去游行示众,百姓们不定欢喜成什么样呢!”
    这又不是什么疑难大案,迷雾重重分不清真假虚实的,摆明了就是钻法律空子,游离在灰色地带的社会败类,无人不想处之而后快。如今正好借这个由头拿了,褚大人即便明面上不夸,背地里也必然称许的。
    其实很多事情就是这个样子,某些人因为身份的限制没办法去做,一些事就必须要有另外一些人用自己的方法来出头,大家相互配合,这样才能战无不胜。
    对付正人君子自然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法,可对付这些狡兔三窟的渣滓,自然也要用点阴谋诡计……
    当年展鸰和席桐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也经常会遇到这种需要自己变通的事情,只要结果是好的,上级往往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真的较真?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展鸰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因为对诸清怀的了解依旧不够全面深入,不大确定他的底线和弹性到底能放到哪儿,这也是他们打从一开始就决定拉诸锦和夏白下水的最大原因。
    此刻木已成舟,夏白又这么说,展鸰和席桐就彻底放下了心来,同时也在心中把诸清怀的底线又往下压了压。
    这位诸清怀瞧着刚正不阿的,其实也是一个很晓得变通的人嘛!那么以后若再遇到类似的事儿,该怎么办,他们心里就有数了……
    折腾了大半宿,兄弟们却都几乎没有出力,这会儿见展鸰还要挽着袖子亲自下厨犒劳就有些臊得慌,七嘴八舌的拦下了。
    展鸰也知道这些人是无功不受禄,就笑了,“也罢,今儿晚上请叫我的徒弟露两手,明儿一早我给你们做卤煮吃!”
    众人纷纷叫好。
    不多时,李慧端着几个笼屉出来,里头都是晚上刚蒸出来的猪肉大白菜包子,一个个成年男人拳头那么大,精细的白面做的,此刻散发着小麦的香醇。面皮发的蓬松柔软,光洁的表皮轻轻按一下就会凹陷,可手一松开又会很快弹回去,一看火候就好。
    都是新陈代谢最旺盛的青年,即便没怎么出大力也熬了这么晚,本就有些肚饿,此刻见了雪白喷香的大肉包子都不自觉开始分泌口水,哪里还说得出推辞的话?
    大家都知道展鸰和席桐虽然身在民间,但身上很有些江湖气,又若有似无的带着点儿公门中人的做派,最是仗义疏财豪爽无比,也不跟他们瞎客气,纷纷三五成群的分两张大桌子坐了,对上一盆盆的大包子,伸手开凿。
    猪肉和白菜都剁得很细,尤其是白菜也没特别使劲捏了去水,此刻馅儿内十分柔嫩多汁,轻轻掰开面皮,里头先流出一点汁水,叫人下意识先伸嘴吸了,口中便立即充满了咸香。再看那馅儿,已经变成了一个完整的肉核!
    一群大小伙子扎堆儿吃饭的场面堪称壮观,都是大口大口的豪爽,光看着他们吃的模样就能感受到这饭菜多么香甜。即便本来没胃口的,看着他们吃一回也会觉得饿了。
    席桐直接用个大木桶去厨房盛了雪白浓香的大骨头汤来,挨个碗里撒了芫荽和葱花,给他们一人一碗端上桌。众人纷纷道谢,起身接了,略吹了两吹就使劲吸了一大口,就觉得一股热流蜿蜒而下,五脏六腑都狠狠地舒展了,然后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气。
    这趟差事,单纯这顿饭就值了啊!
    小九年纪轻性子也活泛,除了夏白之外,就数他跟展鸰和席桐关系最亲近,当下也不见外,三口两口塞了个包子,一边又去抓,另一个一边笑嘻嘻的问道:“展姑娘,有小咸菜吗?”
    夏白抬手往他脑门上呼了一巴掌,却也没阻止。
    展鸰就笑,“有有有,有大白萝卜丁做的泡菜,还有辣辣的海带丝凉拌着,对了,腌蛋要不要切几个来?等着啊,我去给你们弄!”
    小九拼命点头,嘿嘿直笑。
    如今新院子也盖了好几座,空房间有的是,众人敞开肚皮狠狠吃了一回,又泡了热汤,两人一组去房间睡了。至于滚刀肉他们则是直接丢到猪圈里,几个人轮流看守,预备明日一早一车拉到城里大狱去。
    次日展鸰和席桐起了个大早,仔细清洗了两副猪肠和猪肺,用各色大料一锅煮了,火烧切井子刀,干豆泡切三角,回头也放进去。
    正好前儿出来的豆腐乳十分对味,跟辣椒油、香醋、韭菜酱等等调成碗底,热腾腾的来一勺!
    猪下水反复清洗了几十回,如今干净的很,唯剩一股正经红白肉没有的异香,叫人只要尝一口便欲罢不能。
    火烧是后来才放进去略煮了一下的,熟透了,却不显得绵软,十分劲道。豆泡吸饱了汤汁,一口下去,便喷溅出来,在嘴巴里边汇成河,又有趣,又过瘾。
    夏白原本是一点辣都不能吃的,可是被诸锦几次三番拖过来之后也跟着下了水,如今已经很有点火候了。
    他吃完了一碗之后,像模像样的往碗中汤底加了半勺辣子,又额外挑了大半块豆腐,用心将整碗汤底搅和成淡红色,这才巴巴儿的端着碗去锅子边又要了一大勺卤煮。
    这会儿天气已经不算冷了,几口热腾腾微辣的卤煮下去,额头上面迅速渗出来细细密密的汗珠,狠狠吐一口气,太他娘的舒坦了!
    小九他们吃的头也不抬,一个两个有说有笑:
    “往后多来这么几回就好了。”
    “可不是嘛!”
    “哈哈哈,同屋那些牲口一听说是来一家客栈办差,都鬼精的什么似的,一个两个的要跟兄弟抢,你说我能让他们抢了去吗?”
    “够味儿!展姑娘,俺能再吃一碗不?”
    那一桌也在吃饭,展鸰闻言笑着应了一声,“甭说一碗,十碗二十碗都舍得,你们不够只管自己去舀!”
    这会儿纪大夫和郭先生也都起来了,进门之后看见满屋子的壮汉还愣了一愣,不过也没说什么。
    展鹤对卤煮显示了充分的热情,自己抱着个脑袋大的碗吃个不住,还掂着脚尖要去够辣椒油,被展鸰按住了。
    “最近换季,本就干燥容易上火,你这两天先不许吃辣了,且多喝些水吧。”
    昨儿纪大夫给这小东西把脉,说有些火气上涌,得控制着点儿。
    展鹤委屈巴巴的瘪了瘪嘴,试图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攻陷对方,可满桌子的人都对他这一手心知肚明,一早就埋头吃饭,谁也不跟他对视,于是大眼睛攻势宣告破产。
    纪大夫美滋滋的吃着卤煮,还不忘忙里偷闲挤兑老友,“读书人最是清高,猪肉低贱吃不得!我记得昨儿夜里好像还剩几个大白馒头,正合了你们读书人清清白白的身份,你咋不吃呢?”
    展鸰和席桐就偷笑。
    这老头嘴真毒啊!
    郭先生慢条斯理的喝了口卤子,也不嫌齁得慌,只是斜眼瞅他,“你也是秀才出身。”
    言外之意,你也是读书人,你咋不回去啃干馒头呢?
    纪先生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立即就被辣椒油呛到了,咳得惊天动地。
    郭先生轻哼一声,一步三摇的晃一圈又给自己盛了大半碗。
    我瘦,我就该多吃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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