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萦之的粉拳情不自禁的捏紧了些。
    一棵大树,若是想从外面把树砍倒,不折损几把斧头,是不可能的。但若是树中长了蛀虫,将树慢慢的蛀空,那一阵风都能轻而易举的撼动这棵树。
    或许,要搞垮南安侯府,最终要落在温子清身上。
    她正欲再往温子清身上浇一罐油,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白秀英尖利的声音。
    “石女?你说谁是石女?”
    ☆、50.第 50 章
    沐萦之的心骤然凉了一下。
    温子清看着她, 像是明白了什么。
    “刚才那声音是白老夫人的吧?沐姐姐, 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怕是母亲又在说什么老家的奇人怪事,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沐萦之刻意让自己冷静下来,免得温子清猜到什么。
    她面色淡淡,依旧坐着,慢条斯理地开始吃茶点。
    温子清的确还想说点什么,这时候,沈明月带着白玲、白珍从御花园里粗粗逛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一见到温子清,沈明月先是一惊,但见沐萦之面色无波, 很快便笑道:“唷,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温姐姐居然走到这里来喝茶。”
    “看见沐姐姐一个人坐在这里, 就过来问候几句,你们玩吧, 我先走了。”
    温子清朝沐萦之点了一下头,便离开了凉亭。
    沈明月目送着她走出去, 等她真正走远了,紧张地问:“姐姐,她过来做什么?”
    沐萦之轻笑:“随意唠些家常罢了。”
    温子清一进来就抛出她和裴云修的婚事,不是试探又是什么?
    但温子清可以试探自己, 沐萦之自然可以反过去试探她。
    至少, 她知道了许多右相府里的家事。
    温子清是个沉稳聪慧的人, 聪明人往往比寻常人要更耳聪目明、更善察言观色。
    南安侯府的情况沐萦之很清楚。
    裴云修的母亲杨氏一心想让南安侯府兴旺,但裴云修的世子哥哥运气不好,当初娶了一个伯府嫡女,谁知没过多久,府里的独子就夭折了,本想从旁支过继了一个儿子来袭爵,谁知折子都递到皇帝那里了,有人上奏说那继子品行不端、强占民女,皇帝一怒之下就将折子压下了,直到伯爷过世,也没立世子,一个伯府就这么没了。
    裴云修的大哥跟亲爹南安侯一样,是平庸之辈,偏生杨氏疼爱长子,既希望裴云修能娶一个家世好的妻子帮衬南安侯府,又不希望这个妻子把世子夫人的风头压过去。
    温子清如此精明,等她嫁去了侯府,自然能将杨氏的那点小心思看明白。
    她这样的天之骄女,如何能甘心屈居人下、被人利用?
    或许,能借着温子清的手把南安侯府搅一个天翻地覆?
    这样想,有些天方夜谭,但沐萦之觉得未必不可行。
    “对了,方才你们在园子里逛,看见母亲了吗?”沐萦之转向白玲白珍。
    白玲道:“看到了呀,太后娘娘说累了,已经回宫了,我娘和几位夫人在一处转呢!”
    几位夫人?
    难道不是跟孙氏一起吗?
    沐萦之望向沈明月。
    沈明月的表情不太好,抿了抿唇:“我远远瞧着,像是跟礼部尚书夫人她们走在一处。”
    怎么会跟她们走在一起?
    沐萦之微微拧眉。
    白玲和白珍见状,生怕出了什么岔子,忙说:“要我们去花园把娘找回来吗?”
    “你们别急,不用特别去找,我正好在这边坐腻了,想去御花园里转转。你们要坐会儿还是跟我一起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沈明月说着,上前挽住沐萦之的手。
    沐萦之点了点头,回头对白玲和白珍道:“你们在这边坐着,一会儿我再来寻你们。”
    白玲和白珍这阵子读书认字,除了得冯亦倩的教导,沐萦之也时常指点她们,比起刚来时姑嫂的感情好了许多。
    听得沐萦之的吩咐,两人都乖乖的点头。
    沈明月陪着沐萦之出了凉亭,引着她往牡丹花那边去,“方才老夫人就跟她们在这边。”
    沐萦之眸色一沉,迈步往那边去。
    果然,在牡丹园旁边的凉亭里,白秀英正被几位夫人簇拥着,一边喝茶,一边嗑瓜子。
    只听得礼部夫人道:“这女人啊,还是得生儿育女才能叫女人,比如像白老夫人这样,有儿有女,那才是圆满。”
    “可不是么!”旁边的夫人附和道。
    白秀英似乎被她们说得乐呵呵的,只是光是听着,没有搭茬。
    “我觉得萦萦这姑娘真是百里挑一,唯一啊就是身子弱一些。”
    “对,不过弱些也好,惹人怜惜。”
    “可女人生孩子的时候,若是太弱,只怕熬不过去。”
    “我瞧着沐相和沐夫人疼爱萦萦那劲儿,只怕舍不得她吃那个苦头。”
    “舍不舍得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一回事。老夫人,你是刚来京城,不知道,萦萦打小就身子弱,后来又得了寒症,从前连门都出不了。”
    “有寒症?那岂不是宫寒么?只怕有损子息啊……”礼部尚书夫人掩面道,一边叹息着,一边偷看着白秀英的神情。
    白秀英仿佛浑不觉一般,径自捞起了一块茶点。
    “我倒不知,几位夫人如此关怀我。”沐萦之挑帘而入,冷冷看着那几个人。
    那几个夫人聚在一起背地里说人坏话,被事主撞破,虽然脸皮厚实,到底有些挂不住。
    正欲说些狡辩之词,孙氏陪着太后往这边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七八位夫人。
    “我说才回了坤宁宫片刻,怎么到处都找不见人,谁知你们竟在这里?”
    “给太后娘娘请安。”凉亭中的众人急忙向太后行礼。
    太后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知道她们往常都是不对付的人,不知今日居然凑到一起,便笑问:“你们在这里说什么事这么热闹?也说来给哀家听听。”
    礼部尚书夫人讪笑道:“跟白老夫人叙叙京城的风土人情。”
    太后眉峰一扬,唇角便有笑意溢出来。
    这么几个人围着白秀英,外加旁边一脸冷色的沐萦之,能叙出什么家常?
    白秀英站在太后身边,忙不迭点头道,“几位夫人正在跟我说京城的事呢,我刚来京城,什么都不懂,对亏这几位夫人跟我说,我才知道京城的贵妇们都是什么样的。”
    沐萦之看着白秀英,微微有些犯难:她不会真觉得这几位夫人是什么好人吧?
    联想起方才她喊出来的那句“石女”,沐萦之便觉得胸口沉闷。
    “京城贵妇们是什么样的?”太后问。
    白秀英笑道:“从前我以为京城的贵妇一定都是高贵端庄,知书达理的。今日跟几位夫人聊过了,才知道什么贵妇跟我们村里那些长舌妇也没什么区别,竟挑着当婆婆去教训儿媳妇,看不得人家好,巴不得人家生不出儿子。”
    这话一出,刚才围着白秀英的几个夫人脸色倏然苍白,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
    右相夫人和温子清脸上没什么神情,孙氏却是忍不住笑了。
    只听得白秀英又道:“这种长舌妇我见得多了,自己嫁了个没出息的男人,生了一窝没出息的崽儿,见到别人好就妒得双眼发狂,恨不得闹得别人家里鸡飞狗跳才好。就是可惜,乡下跟京城还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太后好奇地追问道,全然不顾那几位夫人气得发抖的模样。
    “若是在乡下遇到这等长舌妇,我直接就冲上去撕烂她那张臭嘴,可惜在京城,我就只能忍着、听着、还得在一旁陪着笑!”
    “哈哈哈!”太后被白秀英一番话惹得大笑起来。
    在沐萦之的心中,太后一下是隔岸观火、风轻云淡的模样。
    这两派夫人只要凑在一起,不是暗讽就是明嘲,有时候这边占上风,有时候那边占上风,不管哪一边赢,太后都会在最后站出来帮输的那边说几句,不至于让谁太过丢脸。
    可太后这一笑,直接将那几位夫人的脸面踩到了脚底。
    沐萦之亦是忍俊不禁,能引得太后这样老奸巨猾的人出来站队,这位婆婆当真是个妙人。
    礼部尚书夫人惨白着一张脸道:“白老夫人,我等好心陪你说话,你这样中伤人是何用意?”
    这一次,不等白秀英说话,白珍就站了出来:“谁让你先在背后说我嫂子的坏话?”
    “我……我几时说你嫂子的坏话了?”那几人强自分辨道,“空口无凭的,你别睁眼说瞎话。”
    白珍顿时气急,就差指着那夫人的鼻子骂:“你才睁眼说瞎话呢!我们刚刚过来的时候都听到了,你说我嫂子身体不好、生不出孩子!”
    “生不出孩子”几个字一出,方才还慌乱的几个人,顿时露出了得逞的笑意,连跟着太后一起过来的那些夫人眼中,也多了一些含混不清的情绪。
    孙氏听到这些人竟然敢把白秀英一个人拖到这里说这种话,一定是右相夫人的指使,恨恨看向右相夫人。
    右相夫人听到这里,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她开口道:“这哪里是什么坏话,萦萦身体不好,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也就你们母女刚刚来,所以不知道罢了。”
    沐萦之平时看着是挺娇弱的,村里人都说,盆骨款、腰杆粗的女人才好生养。
    白玲白珍被右相夫人这么一说,顿时气短。
    那礼部尚书夫人见自己占了上风,顿时得意起来,添油加醋道:“若不是生不出孩子,又怎么会巴巴地请太医院的郭太医去相府把脉?”
    “就是,郭太医是专看妇科的,听说民间有上百女子经他调理都生出了孩子。”旁边立即有人附和道。
    听到这里,沐萦之终是缓缓一笑:“几位夫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还不快跪下。”
    “放肆!”右相夫人喝道。
    沐萦之毫不畏惧地回望她一眼,转向太后,垂首道:“太后娘娘,臣妇自幼身子弱,得皇后娘娘垂怜,安排郭太医为臣妇把脉。郭太医才为臣妇把了一次脉,她们就敢断定臣妇子息艰难。臣妇并不在意她们的诋毁,也不在意她们将此事传扬出去,但怕就怕她们所要对付的不是臣妇。”
    温子清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沐萦之要说什么,但她不但没觉得不妙,反而很期待地看着沐萦之。
    太后斜睨了白秀英身边那几位夫人一眼:“那是要对付谁?”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郭太医日日为皇后娘娘请脉,她们给郭太医传出这种名声,真正想中伤皇后娘娘,请太后娘娘治她们大不敬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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