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哀家该说的都说了,你们玩去吧。”
    白泽和沐萦之闻言,疑惑地看向皇帝和皇后。
    皇帝轻嗽了一声:“朕的上林苑上月已经落成,朕一直没得空过去,今日天气好,朕想着白泽还在京城,你肯定会打猎,就陪朕和皇后过去转转吧。”
    太后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自己贪玩,还把白泽和萦萦拉上,人家新婚燕尔的,不能在家里你侬我侬,倒要陪着你胡玩。”
    “他们来日方长,朕难得这几日清闲,去猎场见识见识白泽的厉害。”
    先帝喜好打猎,曾在京城西面修筑了一座木兰苑,经常带着几位皇子过去游玩。彼时天子年纪小,又不得宠,跟着前往木兰苑的时候,从未尽兴。登基之后,底下人投其所好,提议在木兰苑的基础上仿照西汉旧例,扩建一座上林苑。
    历时五载,花费了几十万两银子,上林苑终于修好了。
    皇帝初次前往上林苑,便邀白泽同往,自是莫大的恩典。
    白泽和沐萦之立即应允谢恩。
    “陛下,我们出门时并不知要去猎场,身上衣饰繁复,有所不便,请陛下容留些时间让我们回府更衣。”沐萦之是不打猎,但这么一身广袖长袍穿着、赤金头面戴着,实在是行动不便。
    衣饰累赘,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觉得有些累了。
    “瞧你说的,在朕的宫里,还能少得了你衣裳吗?”
    皇帝说完,皇后便道:“早知你们不会准备了,本宫已经都备下了,萦萦,你随本宫一起就在母后宫里更衣吧。”
    “多谢娘娘,还是娘娘想的周到。”沐萦之说罢,跟着宫女便往后面去了。
    皇后给她准备的是一套玫瑰红蹙金的广绫骑装,颜色艳丽,因不是量身剪裁的,穿起来富余许多,但系上腰带便正好合适了。
    沐萦之换好衣裳,宫女们又帮她把发髻打散,重新编发,拿一根玫瑰红的缎带将她的头发绑成便于行动的巾帼样式。沐萦之一向柔弱,这般穿戴之后,镜中的她难得了有了几分英姿,连她自己都觉得耳目一新。
    等她们更衣出来,皇帝和白泽也已经换好了衣裳。
    因着今日要骑马,白泽穿了一件银色对襟,看起来干净利落,别有一番英姿。
    沐萦之只看了他一眼,便低眉顺眼地跟在皇后身边,四人正要离开坤宁宫,懿安公主正巧从外面走进来。
    一看四人的打扮,懿安就冲过来缠着皇帝的手:“皇兄,你要去哪里玩,怎么不带懿安?”
    沐萦之站在皇后身边,见着皇后脸上的笑意霎时就僵住了。
    想着之前在竹林回廊的事情,沐萦之看着这位公主,也是一阵头疼,要是她跟着去马场,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太后道:“懿安,你皇兄他们要去上林苑。”
    “上林苑?”
    懿安立马闹起来,“皇兄,你说过上林苑建好了,头一个就带我过去,你怎么……”懿安瞪了一眼皇后,“哼,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呃……”皇帝支吾了一声,看向皇后。
    皇后知他在犹豫是否带上懿安,目光一下就冷了下来。
    皇帝只好道:“皇妹,朕不是去上林苑玩的,是要跟白将军商谈北疆战事。”
    懿安哪里听得进去,皇帝瞎说一气,好言安抚,又做出保证,“下一次,朕单独带你去玩。”
    本来皇帝无所谓再多带一人的,但是昨晚在皇后宫中,皇后说了一定不带懿安,他已经应下了,刚才他稍有犹豫,皇后的不悦都写在脸上了。
    “你说的?下次只带我一个人?”懿安没好气地看向皇后。
    “嗯,朕保证,你让母后做个见证。”
    “好了,好了,快到哀家这里来,你皇兄有正事要做,你就别拦着了。”太后招了招手,示意懿安过去。
    懿安见太后也没帮她说话,只好泱泱地松了手,进了坤宁宫。
    皇帝朝皇后眨了下眼,这才领着白泽和沐萦之走下了坤宁宫的台阶。
    上林苑在京城西郊,宫中大太监早已备好了马车,原是帝后一辆,白泽夫妇一辆,临上马车的时候,皇后突然道:“臣妾还是跟白夫人同乘吧,路上也好说说话。”
    皇帝知道她在为懿安的事情闹气,无奈道:“罢了,朕把龙撵让给你们,朕跟白泽坐后面的那辆。”
    “不可,龙撵是陛下和娘娘的御驾,臣妾不敢僭越。”
    “不是僭越,你是外命妇,陪侍本宫而已。
    沐萦之正在推辞,皇后却拉了她的手,径直登车。
    陪侍皇后,这倒也说得过去。
    沐萦之当下跟在皇后身后,小心登上马车。
    沐府给沐萦之打造的翠盖珠缨八宝车已是极尽奢华之能事,但与皇帝的龙撵相比,便不值一提。
    龙撵上镶嵌的金银玉器不必说,单说前面的六匹骏马,也是唯有至高无上的天子才能用的。
    相府里的马车,顶多也就是架两乘而已。
    登上马车,皇后坐在正中央,沐萦之坐在左侧下首。
    皇帝坐上了后面的马车,邀请白泽同乘,白泽却坚持不受,骑马跟在旁边。
    走在前面的皇后和沐萦之没留意到这一幕,只笑着说话。
    “往常总有人说玫红色的衣裳俗艳,可我瞧着你穿上,倒比你平日里穿的那些颜色更好看些。”
    “娘娘选得好,臣妾是头一次这么穿。”
    沐萦之偏爱蓝色、绿色,鹅黄、粉红多是孙氏给她备的,偶尔穿些正红,玫红是从未穿过。
    既觉得俗艳,又怕脸色太苍白压不住这么鲜艳的衣裳。
    但此刻穿上了,那玫红色往脸色映照几分,气色出人意料看着好了许多。
    “从前极少见你,还以为你身子弱成什么样了,今年你进宫这么多次,我瞧着都挺好的,哪像传言那么夸张。”
    京中盛传她病得极重,连走路都不成。
    “传言也不全是假的。我这身子时好时坏的,春夏天气好,犯得次数就少,入了秋,日子就慢慢地难过起来,冬天就是最难捱的。”
    好几次隆冬,她都在家里咳得几乎背过气去。
    皇后见她这般,心底也怜惜了几分:“上次郭太医去相府,给你看得如何?他虽是民间来的太医,但那医术真是没得说,不瞒你说,本宫从前葵水总是不按着日子来,吃了他的药调理着,如今已是好了。”
    “娘娘身体康健,怕是今年就会有喜信了。”
    皇后的脸微微一红:“借你吉言了。”
    她是正宫皇后,得皇帝宠爱,宫中尚未有嫔妃诞下龙嗣。从前太后没有说什么,今年开始言语间就颇有微词,皇帝怜惜她,派人四处寻找擅长妇科的太医,如今郭太医专司为她调理,葵水渐次如常,孕育有望。
    沐萦之忽而想起沐相要送沐静佳进宫,以及太后有意甄选秀女的事,倒有些怜惜皇后。
    前世的她极少进宫,亦未曾关注过后宫的事。
    但皇后无子她是知道的,而且在传言中,皇后极不受宠,还被打入了冷宫。
    眼下帝后和睦,看起来十分恩爱。
    沐萦之忖度之后,不再继续方才的话,转而道:“郭太医的医术极好,片刻就知我的病症,只我这病是沉珂旧疾,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只能慢慢将息着。”
    “若是缺什么稀罕药材,只管进宫来说。”
    “多谢娘娘怜悯。”
    沐萦之这边与皇后说着话,后面的皇帝和白泽,隔着马车的帘子,也没有闲着。
    皇帝问过一些北疆战事的事情,看着外头骑在马上的白泽,笑道:“白泽,今日出来游玩,你随性一些,不必这么拘谨。”
    “臣遵旨。”
    这话说得仍是拘谨极了。
    皇帝知道白泽性情如此,只得作罢,又询问起战事来。
    帝后出行,京中戍卫早已清好了城中街道,御驾一路畅行无阻,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上林苑。
    龙撵宽敞,虽然架得快,但人坐在上面如履平地,沐萦之一路闲聊着,不觉得受累。
    待龙撵停稳,她便先站起身,扶着皇后走下龙撵。
    皇帝和白泽先她们一步下马车,见她们下来了,这才往上林苑中走去。
    上林苑是在从前木兰苑的基础上扩建的,延绵三十多里,十分广阔,有两条河和七个池沼,苑中饲养百兽,既有花鸟虫鱼供后妃观赏,又有飞禽走兽供天子游猎。因着上林苑太过广阔,因此又在其间修建了三宫六园,各有用处。
    因着今日皇帝起兴要游猎,便直奔专供游猎的木兰园。
    木兰园就是从前的木兰苑,上林苑扩建大了数倍,先帝围猎的地方只是如今上林苑中的一处园子。
    到达木兰园后,皇帝道:“皇后,朕要跟白泽一起打猎,那边有阁楼,可以看见猎场,你们可以去那里坐着。”
    “我们先不去,上回陛下说上林苑里养了许多南洋的鱼,五彩缤纷的,我就一直心心念念的,你们且打猎,我和萦萦过去看鱼,等看过了再来这边找你们。”
    “也好,你们枯坐着也是无趣。”
    当下便是皇后和沐萦之一路去旁边的翡翠园看鱼,皇帝与白泽留在木兰园打猎。
    “陛下,马和弓都已经备好了。”木兰园的管事上前恭敬道。
    皇帝有自己的马和弓,白泽没有,便上前挑选。
    木兰园里各式各样的弓都有,既有专供女眷用的轻型弓,也有重弓,各种材质,应有尽有。
    白泽看了一圈,最后挑了一把不起眼的黑弓。
    管事道:“这是我们这里最重的一把弓,拉此弓者需要一百斤的臂力。”他是好心提醒,白泽虽然是个大将,或许武艺高强,但未见得就有那么强的臂力,拉这种弓的人,称之为天生神力也不为过。
    白泽挑了这把弓,万一等一下拉不动,岂不是在皇帝面前闹笑话。
    “一百斤的弓,白泽,你拉得动吗?”
    白泽没有说话,只拿起弓,对着远处。
    只见他手背上的青筋一动,便将那张黑弓拉满了。
    管事看得目瞪口呆。
    “回禀陛下,臣拉得动此弓。”白泽收了弓,恭谨回到。
    皇帝没想到他拉弓是为了回话,顿时无奈一笑,见他拉得这般轻松,又问,“这弓真有一百斤吗?”
    “真有一百斤。”管事道。
    “拿过来给朕看看。”
    皇帝话音一落,白泽双手将黑弓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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