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落后一步,悄声问烨王:“老二,你不是说他不行吗?”
    烨王咬了咬牙齿:“鬼知道怎么回事,他分明不行的,但谁知道了,男人么,于床上折磨女子也是手段。孤王就不相信,他果真能行。”
    *
    次日一早醒,王妃破例多睡了一个时辰都还不开门,早晨起来的壮壮儿四处闹着喊着要找娘,无奈,奶妈便把孩子给抱了进去。
    迎门见面便是一室的凌乱,王妃显然还在梦中,壮壮跳到了炕上,她才醒过来。
    “可要我吩咐厨房,给娘娘熬些粥来吃?”奶妈问道。
    儿子在窗前蹦着,罗九宁闭眼片刻才回过味儿来,忽而一把抹到头上:“奶妈,快拉开妆台上那红妆奁下面第三个抽屉,把红色的药膏拿来给我。”
    奶妈不明究里,将药膏取了来,罗九宁又道:“你暂且抱着壮壮出去会子,再到廊下吩咐一声,就说给我熬碗热粥来,余菜不必,若有鲜槐芽儿,拌得一盘子进来。”
    待奶妈出去,罗九宁躺在床上就了自己一个耳光。
    昨夜裴嘉宪似整整弄了一夜,初时也不过像头一回一般,时间还短,后面竟是越来越长,到最后她也不知自己怎么睡过去的,再接着,太子和烨王就来了。
    便壮壮都是那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来的,要再怀上一个,岂不真的就是认了命,永远呆在这王府里,面对几个虎视眈眈强妾?
    这红色的薄药盒子里的薄药,是用来避孕的。敷于肚脐之处,行房之后一日之内,当能保不孕。
    罗九宁伸手下去敷药,也不知怎么着,手滑上那红肿肿的地方,莫名就是一阵酥感。
    闷了片刻苦,她这才爬了起来,唤了小月娘进来伺候自己梳洗。
    *
    搬出宫的时候才不过六月,转眼就入七月了。
    一个月就能走得很好的小壮壮儿,如今有了一岁两个月,已经不必手扶着墙,可以跌跌撞撞的四处跑来跑去了。
    从贤王府带回来的那个小木马大约是他最长情的物件儿,到如今还没玩腻,无论走到何处,哐啷哐啷的,都要拉着那么个小马车儿。
    “娘娘,您那药汤子熬出来了,今日还治不治薄药?”罗九宁正在正房里,忙着和小月娘两个给薄药盒子上贴价格和名字。阿青端着两碗香薷饮便走了进来,笑着问道。
    “盒子都已齐备,那边济民药斋也催过好几回了,咱们是得抓紧点儿治了。”罗九宁笑着接过香薷饮来呷了一口,把壮壮也哄了过来,哄着喂了他两口。
    “不过,你这一回去济民药斋,也不曾见过那萧掌柜吗?”罗九宁问阿青。
    自打在初入府的时候谋过一面之后,那位萧辞萧掌柜便和罗九宁只有个书信往来,其人却再也不曾谋过面,罗九宁还想问问,自己加了麦夏枯之后的药方向如今,就愣是找不到他的人。
    阿青回道:“济民药斋的人说,他们掌柜的平日里于各地转着收购草药,生意远的时候北上契丹,西到瓜州也不一定,所以一两月不见人是正常的。不过,奴婢虽未见着他,但他托伙计送了俩样东西给您,说是自己于旅途中购得的,您瞧瞧,我瞧这东西形样有些可笑呢,但也不认得它是个甚。。”
    说着,阿青另捧了俩样东西过来。
    罗九宁见是两枚鎏金的铜铃,一大一小,遂接了过来,大的也不过鸡蛋大小,当是用铜作成的铜铃,但小铃铛的珠子却不是普通的铁珠儿,摇起来声音极清脆。
    小的一枚只有桂圆大小,里面没有珠子,自然也摇不响。
    “这是驼铃,塞外的东西。西行的时候,戈壁沙漠风沙大,商人们叫风吹了,总会和自己的骆驼分道儿,这时候骆驼脖子上挂着驮铃,走一步响一声儿,商人循声儿,就可以找到它们了。”罗九宁拿起来摇了摇,递给小月娘道:“也是萧掌柜一番心意,收起来吧。”
    “还有,娘娘,这是丽妃娘娘亲自替您配的养生汤,她说了要奴婢盯着您把它给吃完,您先吃,奴婢这里还有封洛阳来的信,慢慢儿读给您听,可否?”
    阿青也是见缝扎针,趁着罗九宁不忙的时候就递了封信过来,“咱们王姨说,她左不过再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到长安了,还有,郑姨娘吵着要自请下堂,要您给个说法了?”
    罗九宁笑说:“告诉王姨娘,就说让她告诉郑姨娘,想要下堂,找王爷问去,这事儿我再不管的。”
    喝罢了香薷饮,将壮壮儿抱到怀中,再将小阿媛的手一牵,她转身就准备到后面罩房里治药去。
    这五脏小小儿的王府,紧邻着隔壁朱门大户的贤王府,但虽不及贤王府那般华丽宏伟,不过处处皆是小景,石阶扫的纤尘不染,门楣干干净净,拐弯之处,处处栽着花草竹翠,倒也格外的贻人又凉快。
    进到后罩房里,让小壮壮和阿媛两个一边儿玩去,罗九宁便又开始制自己那味回春之药了。
    俩孩子嬉笑顽闹着,阿媛是大的一个,又是个姑娘,天性温柔,虽说才不过六七岁,特别会照顾小的,俩人在一起顽上一整天都不会腻似的。
    小壮壮也总是小尾巴似的,追在阿媛的身后叫着姐姐。
    “娘娘,方才外院收到飞鸽传书,王爷说他大约今夜后半夜就能到长安,叫您勿要入宫,也勿要出门,在府中等着他。”
    在外头回话的,是胡谦昊,大暑天儿的,跑了一身的汗。
    裴嘉宪在从瓜州回来的第三天一早,也就是把阴山王世子杜虢给胖揍了一顿之后,便被皇帝紧急调派到雁门关去了。
    皇帝之所以紧急调派他,自然也是怕阴山王万一有变,阴山节度使卢纪国和五皇子裴钰正二人无法辖制他。
    当时,太子和烨王一直在外头守着,而罗九宁又还在怒中,俩人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过。
    这一个月中,阴山王世子杜虢和东宫打了个火热,而隐隐的,和烨王也结成了一派,不用说,裴嘉宪因为提拳捶断他肋骨的事情,如今和杜虢是结成死仇了。
    眼看又是一个月,这下倒好,他终于要回来了。
    罗九宁一直想知道的,他分明知道孩子是他的,那么长时间从来不曾跟她解释过的事儿,她还等着他给她一个交待了。
    第67章 玫瑰花粥
    当天夜里,裴嘉宪其实就已经回来了。
    但是,等他兴冲冲想奔回内院的时候,却给陆如烟阻住了。
    “王爷此番出关,可曾开过战,可曾行过刑,杀过人?”陆如烟问道。
    裴嘉宪想了想:“是斩过几个不听军令,擅自行动的军官,也曾出关,有过一小战,怎么了?”
    “内院有幼子,见不得亡魂,沐洗一番再进去吧。”陆如烟低声劝道。
    在知道壮壮是他的孩子之后,唯一与裴嘉宪分享过这份喜悦的,唯有陆如烟。跟裴嘉宪一样,陆如烟对于小壮壮儿,也就有了格外的关心。
    毕竟他可是裴嘉宪从雁门关外背回来的。
    “阴山王府可有异动?”陆如烟问道。
    裴嘉宪道:“表面看起来倒也无甚,但亦有些叫人疑惑的地方。”
    “哦?”
    “府中那位杜若宁姑娘,就是曾经冒死,悄悄在杜虢身上偷过阴山的军备图给孤的那位杜若宁,此番孤去的时候不见了。”
    不怪罗九宁要忧心,也不怪书中要那般的写。
    阴山王府的庶女杜若宁,曾经在杜宛宁和杜虢拒不出兵的情况下,悄悄从父亲杜虢手中偷了整个阴山的军备图来,给裴嘉宪过目。
    而裴嘉宪正是看到代州兵力充足的情况下,把契丹人给引到了代州。
    代州属于杜虢管辖,为防代州有失,杜虢就不得不出兵,助裴嘉宪打了一场胜仗。
    不过,杜虢查出杜若宁曾给裴嘉宪偷过地图之后,便让杜宛宁狠狠的教训了她一番,然后便把她给关了起来。
    裴嘉宪此番去,以皇子之令,命那杜若宁出来相见。结果,老阴山王杜猛却说,她前一阵子染上了天花,然后死了。
    杜若宁悄悄给裴嘉宪送地图的时候,才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很小很小的小姑娘,如今三年过去了,她应当也长成了个大姑娘才对。而一个十五岁的大姑娘,已经过了生天花的年龄,怎么可能会因为得上天花就莫名其妙的死了呢?
    “阴山王早有异心,王世子如今却在长安大肆结盟,那杜若宁若在,倒是咱们很好的助力,可惜了。不过,既你安安生生的回来了,太子和烨王肯定要联手攻击你,还是提早布置宫内的事情吧。”陆如烟说。
    裴嘉宪低眉顿了半晌,说了句好。
    *
    此时天色将明,繁星暗坠,东宫之中处处灯火尽熄,但在东北角上的一处院落之外,裴靖单负一手,眸光冷冷,却是盯着屋子里。
    屋子里一个衣着裸/露,相貌妖娆的女子坐在床沿上,望着跪在自己脚边,正在亲吻自己脚踝的男人,声音极具诱惑的问道:告诉我,前年中秋之秋,陶八娘宫里的火是谁放的?”
    “谁,是谁,是你哥哥佟新安,我都瞧见了的。”男人粗喘着,在女子的脚边轻嗅着。
    “不对,不对。”女子立刻收回了脚:“你若还想亲吻我的脚踝,那就得说是肃王殿下,尤其到了皇帝面前,得说是肃王裴嘉宪放的。”
    男人忽而一口,对着女子的脚踝就咬了上去。
    女子啊的一声尖叫,夺门而出,跑出来时,恰碰上太孙裴靖。
    她停在原地,反手给了裴靖一巴掌:“裴靖,我恨你。”
    “你也曾给罗九宁下过药,便如今这样,不也是自找的,难道本宫强迫过你,难道说你身上这件衣裳,是本宫给你穿的,你在五叔面前搔首弄姿,也是本宫逼你去的?”裴靖冷冷望着那女子,反问道。
    女子咬着唇角,扬起头来冷冷望着裴靖:“当初姑母本来可以多生几个孩子,但是,你不欲多了孩子之后,姑母会待你冷淡,于是,姑母一回回小产,那皆是谁帮你干的?”
    月光下,裴靖的唇角忽而就勾了起来:“是你,佟幼若,但是,你敢把这事儿捅出来,或者说捅到太子和太子妃的面前否?”
    月光下,缕空织金绣的舞娘服微抖着,佟幼若气的一口小米牙紧咬在一处:“你!我竟没发现,你是如此的卑鄙无耻。”
    “是,本宫当然卑鄙无耻。太子妃要生上一长串的孩子,本宫和太子又将有什么两样儿?他们夫妻自幼严格要求本宫,每日睡不过三个时辰,就算睡着的时候,还要有一个少傅坐在边上读书给本宫听。你知道那时候本宫多大?五岁而已,五岁的孩子,睁开眼睛就是读书,闭上眼睛还要听书,便坐在恭桶上的时候,还会有个少傅站在面前给本宫读《性理刚目》,这样辛苦长大的人,当然不希望再有孩子来分本宫的东西。
    而你呢,本宫只不过在六岁那年提了一句不想东宫再有孩子,从此之后,小的那几个的死,还有太子妃一再的流产,不都是你在作,难道本宫曾逼迫过你作这些?”
    什么叫狼狈为奸,这就叫狼狈为奸。
    但是,从小这样长大的俩个孩子,却是裴靖先背叛了佟幼若。
    他爱上了一个民间小姑娘,从此之后,把曾经一同狼狈为奸过的小表妹一脚踢开,妄图从此以一个清清白白的自己,跟罗九宁共成鸳好。
    罗九宁不知道他小时候曾经差点叫母亲逼疯过,也不知道他曾经干过这种事情,她会崇拜他,仰望他,而不像佟幼若,知道他的太孙之路,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的风光霁月,以及清白。
    “我帮你诱惑你五叔,诬赖你四叔,但太孙妃终将是我吧?”佟幼若冷冷望着裴靖。
    她远比罗九宁更了解裴靖,也知道他是个只重结果,却从不在意过程的男人,恰好,她也一样,她也只要结果,不论过程。
    裴靖不耐烦于五叔裴钰正还在里面等着,快要发狂了,已经开始推佟幼若了:“是你,肯定是你,但愿咱们求仁得仁,求利得利,快进去。”
    自幼由太子妃和皇后两个亲自教养着长大的佟幼若姑娘。皇后曾作过的每一件事情,她都听在耳中,看在眼里。便表面看似柔弱,却与罗九宁一般,是个永不服输的性子。
    当太孙的爱再也追不回来的时候,她便选择了义无反顾的替他拿到太子之位,并永远的,替佟家占住太孙妃的位置。
    至于摇身一变,成了肃王妃的罗九宁,佟幼若觉得,自己只要作了太孙妃,有的是办法,把曾经那口埋在胸膛里吐不出来的气,给畅畅快快的顺出来。
    *
    这厢,罗九宁正哄着给俩孩子喂饭呢,外面阿鸣一声报说王爷驾到,裴嘉宪已经进来了。
    一身的风尘朴朴,他脸上的肌肤愈发的黑了,全没有在洛阳息养了一年之后,那般白皙俊美的模样。
    不过,身上的衣服当是在外院新换过的,鸦青面的袍子,里面衣衽雪白,头发也沐洗过,身上一股淡淡的皂荚清气。
    “便宜爹!”
    壮壮站在窗户边儿上跳腾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叫阿媛给哄着喂饭吃了,见裴嘉宪进来就喊了一声。
    “嘘,又叫父王。”阿媛正在吃粥,一把就堵上了壮壮儿的嘴巴。
    罗九宁也正在埋头吃粥,见裴嘉宪进来,立刻就收了方才对着俩孩子时的融融笑面别过了脸儿。
    “王氏不是半个月前就出发了,迄今还未到长安?”裴嘉宪说着,环顾了一圈子,按例,要王伴月在的话,罗九宁或者会更有些闲隙,方才他进来,远远就见几个婆子在外头等着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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