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睥睨天下众生的老人,第一次在一个小姑娘的面前,弯下了他高傲的头。这一刻,他不是秦家受人尊崇的家主,他只是秦楚的爷爷,一个为了孙子的幸福操碎了一颗心的老年人。
    秦钟的举动,惊得陶如墨满脸无措。
    她看着弯腰道歉的老人,心头涌上一股热潮,鼻头猛地一酸,差点当场落泪。她何德何能,怎么能让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为她弯腰道歉!
    真该道歉的人,也是秦楚才对。
    陶如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她下意识回头朝秦楚望去,眼神带着求助。可秦楚却没有在看她,他眼神动容地盯着爷爷,也是一副没有想到爷爷会主动替他跟陶如墨道歉的震惊模样。
    他爷爷这辈子,很少对人弯腰。
    秦楚印象中,爷爷只对两个人弯腰道歉过,一个是当年姑姑疯癫的时候,爷爷弯着腰跟姑姑道歉,承认自己做错了事,留下了悔恨的泪水。第二个,就是今天对着陶如墨。
    他明白爷爷这样做的用心良苦。
    秦钟是害怕陶如墨心里记恨秦楚,担心两人结婚后会争吵不断,担心秦楚会被陶如墨憎恶。所以他抛开身份与脸面,以一个年老长辈的身份,主动给陶如墨道歉。
    秦钟此举,就算不能完全平息陶如墨心里的怨恨,无法弥补她当年受到的伤害,但也能慰藉陶如墨千疮百孔的心。
    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秦钟给足了她面子,陶如墨必须得接住。
    “爷爷。”陶如墨往前一步,伸出双手扶住秦钟的肩膀,对他说:“爷爷您起来,您对我行这么大的礼数,如墨心里惶恐不安。”
    秦钟也不为难陶如墨,他慢慢地直起背。
    老人家老了,身子却不佝偻,一米八几的身高杵在陶如墨面前,就像是一座做不可攀越的高山。
    秦钟垂眸看着陶如墨,这孩子,的确很漂亮。
    当年举办奥运会的时候,秦家人有空的时候,也会一起坐在电视机前观看。那时候的陶如墨,是京都人的秦闺女,她一路单枪匹马地杀进总决赛,狠狠地给京都人涨了脸。
    秦钟和张诗文他们坐在电视机前,看到陶如墨在决赛场上的表演时,张诗文还曾开过玩笑,说陶如墨这丫头长得漂亮,人也优秀,适合讨回来给他们秦楚做媳妇。
    张诗文那话刚说完,就收到了秦楚的微信。秦楚去了奥运会决赛现场,他拍了陶如墨登上亚军席,戴着奖杯握着鲜花的照片,发给了张诗文。
    照片发过来后,秦楚又补发了一句文字过来,他说——
    【妈,我以后把她娶回来给你当儿媳妇好不好?】
    那时候一家人才知道,秦楚竟然有了喜欢的姑娘。
    所以后来在律家小姐的升学宴上发生的那件事,让一家人都对陶如墨感到愧疚。兜兜转转多年,陶如墨最终还是被秦楚娶了回来,当了张诗文的儿媳妇。
    一想到自己孙子对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做过的那些事,秦钟一把年纪了,也不忍不住感叹一句造化弄人。
    亲手毁了自己心爱姑娘的荣誉与清白,把她置于众矢之的,害全城人谴责谩骂。秦楚,他得有多心痛啊!
    “如墨,别怪爷爷多嘴,但有几句话,爷爷实在是放心不下,必须得跟你说说。”
    陶如墨朝秦楚淡然一笑,回应一句:“您说,我听着呢。”
    秦钟神色怅然,他视线在秦楚与陶如墨的身上来回地看了几眼,才语重心长地说:“秦楚毁了你的清白跟荣誉,我想这之中的误会,你们肯定已经开成公布地谈过。即使秦楚有苦衷,但终究是秦楚对不起你。”
    “秦楚有罪,你可以怪他、打他、骂他!”
    话音一顿,老爷子锐利的双眼里,流露出一抹哀求之色。
    见状,陶如墨神色一凛,知道老爷子接下来的话,才是重头戏。
    只见老爷子叹息一声,他定定地直视着陶如墨,哀求她:“爷爷求你,若将来有一天,你身体康复恢复记忆,想起当年秦楚曾对你施行的那些伤害跟痛苦...愿你能看在我们秦楚对你痴心一片的份上,还能静下心来仔细回忆你们这一刻的幸福,再决定究竟该如何处置秦楚。”
    一想起大孙子那片布满疤痕的胸膛,秦钟那颗心就开始揪着锐疼。秦钟知道,陶如墨就是秦楚的命,如果陶如墨真的要跟秦楚划清界限,那秦楚...
    该怎么办啊!
    现在的陶如墨可以原谅秦楚以前对她造成的伤害,跟秦楚结婚,那不是因为她大度,而是因为她没有了从前的记忆。
    听书的人面带微笑,书中人眼含血泪。倘若陶如墨真的恢复记忆,那过去的一点一滴都会清晰地映在她的脑海里。那时,她不再是听故事的人,她是故事里的人。
    受过的伤和痛,又哪里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
    正因为清楚这个道理,所以秦钟才担心陶如墨一旦恢复记忆,想起早些年秦楚给她带来的伤害,心里会恨秦楚。
    大孙子这些年过得不容易,秦钟只盼着陶如墨能善待秦楚几分。所以今天这场见面会,不是陶如墨要获得秦家人的喜爱,而是秦家人想要对陶如墨忏悔,想要获取她的原谅。
    “如墨丫头,你能答应爷爷的请求吗?”
    陶如墨有些震惊的看着老人家。
    她是真没有想到,秦钟为了秦楚,竟肯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连‘求’字都用上了。
    “爷爷。我答应你。”
    陶如墨突然回头看了秦楚一眼。
    秦楚正好捕捉到了陶如墨的那个眼神,那是一个充满了安抚与坚定之意的眼神。陶如墨很快就收回视线,她又对秦钟说:“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我会像珍惜唯一那样,珍惜秦楚。”
    得了陶如墨这句保证,秦钟总算是安心了。
    他抬头,注意到秦楚朝自己投过来的佩服眼神,忍不住抬了抬下巴,眼神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抹与生俱来的倨傲感。
    姜,还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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