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个屁,老子就是要说,怎么了!”高胖子破口大骂道:“他们表子都当了,还不让人家说破鞋啊!”
    “你们别吵了!”梅心儿眼圈泛红的叫道:“谢半鬼还没醒,你们想干什么?”
    高胖子被说的老脸一红,正想凑过去看看,却见床上的谢半鬼自己坐了起来。顿时把眼睛瞪得溜圆:“兄弟,你没事?”
    “我像有事么?”谢半鬼敞开衣襟,露出里面用破洞连成的一行娟秀小字:“今夜三更,客栈相见。”
    谢半鬼指着字道:“这是刚才我和唐帅交手时,她用剑气刺出来的!”
    第245章 替死鬼(1)
    “唐帅约你见面?”高胖子瞪着眼睛道:“你们搞什么名堂?还有,老弟,我怎么觉得你这两天有点奇怪,你砍唐相手指头那会儿,差点跟唐门搂火儿,今天怎么又不想动手了?”
    谢半鬼道:“我和唐帅一样都在试探对方,试探九大门派的态度。我们现在都弄不清不对方想要做什么。所以都在想办法试探对方的底线……”
    谢半鬼话没说完,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老钱示意谢半鬼躺回床上,自己走到门口用手指挑开门缝低声道:“什么事儿?”
    外面的郑家子弟回答道:“家主,金衫会的人马正在往这里移动,要不要让他们换个地方。”
    老钱看了看谢半鬼道:“他们离这儿还有多远?”
    “还有七八里路。马速不算太快,大概还有一盏茶之后就能过来。”
    谢半鬼传音道:“老钱,让你的人把客栈的掌柜和伙计全抓起来看好,找几个机灵点的子弟扮成客栈伙计,把金衫会安排到你们以前住的屋子,其他人全都撤出来,住进唐门用过的房间。动作要快,咱们也走,去唐帅住的房间等着。”
    不到一会功夫,郑家子弟就已经全部撤离了原来的房间,金衫会也顺理成章的住了进去。他们虽然也注意到了对面客房虚掩的房门,但是一向跋扈惯了江湖金衫会却丝毫放在心上。
    藏在暗处的谢半鬼目视他们走进房间之后,才开口道:“让这些人在那里住着,不用特意去理会他们。我的血滴子,你们带回来了没有?”
    “带回来了!”高胖子从门口拎出血淋淋的血滴子:“原封没动,就连唐相的人头都在里面。”
    谢半鬼扣动绷簧把人头倒在了桌子上,唐相的首级虽然已经血色褪尽,却仍然带着股诡异的生气,用手指触碰之间还带着活人皮肤的弹性。
    谢半鬼顺手拿起了一双筷子,撬开唐相的牙关把筷子伸进了嘴里。其他人,只见谢半鬼把筷子向上一挑,像是夹住了什么东西。还没等谢半鬼再有动作,唐相的首级忽然咔嚓一口,把筷子咬成了两节。
    在场的人除了高胖子微微愣了一下之外,其他人竟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唐相的人头动了不奇怪,不动才显得怪异。唐相显然也没想到谢半鬼他们会镇定如斯,微怔之间竟然问道:“你们不害怕?”
    “没什么可怕的!”谢半鬼笑道:“如果唐门里没有法唐的存在,我或许还会惊讶一下。要是法唐连借尸还魂这样的小把戏都不会用,那也就太名不副实了。”
    谢半鬼略作停顿道:“那天在餐厅里,是谁砍了你的手指?是你自己,还是唐帅?”
    高胖子惊讶道:“他手指头不是你砍的?那你怎么还说,是你动的手?”
    “如果他再晚一步,动手的就是我!不过,他们不想等,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会不会出手。如果我忍住了,他们挑拨矛盾的计划就会落空。所以,我只是稍稍晚了一步,他们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能做到这点的,不是唐相自己,就是离他最近的唐帅。”谢半鬼道:“至于我为什么要承认,呵呵,那天有人在监视我们。”
    唐相阴森笑道:“是我自己,反正身体对我来说就是一副臭皮囊,可有可无。”
    谢半鬼飞快的问了一句:“你对自己的肉身就这么不在意?”
    “有没有肉身,都是要吃饭睡觉。没有反而更自在,”唐相厉声道:“舍弃那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换来你和唐帅火拼不是更有意思么?”
    梅心儿急道:“你们都是唐门的人,干嘛要互相残杀?”
    唐相不等梅心儿把话说完就厉声长笑道:“哈哈哈……他们杂唐也算唐门?毒药、暗器才是唐门正宗,火器也勉强也能例如正统,杂唐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流派。”
    唐相笑声震得窗棂微颤,就在他狂笑的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推开了客栈附近尚未开化的冻土,从地底下爬了出来。但是客栈门外泥土翻动的声响,却被唐相用笑声完美的掩饰了过去。
    谢半鬼道:“法唐也能算作唐门正统?唐家老祖可不是术门出身!”
    唐相不屑道:“那是你们对暗器的理解太过狭隘,只要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攻其不备的东西,都可以称为暗器。长弓劲弩,甚至内家的剑气、指风都可以称为暗器。法堂的符箓不也应该归入暗器一系么!”
    唐相的声音极为洪亮,他没说一句话,都会一阵细琐穿行的声音在墙壁上极速划动,如果不是在初春,即使有人听见也会以为是成群的壁虎在向同一个方向极速行进。只要的他语句停顿,那声音也跟着偃旗息鼓。
    “理由有些牵强。”谢半鬼抓过油灯点着烟袋道:“说重点!”
    “你最好不要废话!”老钱不耐烦的用脚掌跺着地板道:“别看你就剩一颗人头,我们有的是办法炮制你。”
    “这就是理由。”唐相暴怒道:“在唐门暗器才是正统,那些庶出子弟没有资格学习暗器,就该在其他武学上下好功夫,给唐门正宗当仆役、做炮灰。那才是庶出弟子的正道。他们有什么资格资格跟我们正宗唐门子弟平列,甚至还要凌驾唐门正统之上?”
    唐相说话之间,客栈大门忽然封死,大厅当中的光源被完全切断,不计其数的红点在离地半尺的地方蓦然闪现,就像成群的恶狼,忽然睁开了嗜血的狼眼,匍匐在地上顺着楼梯缓缓向上攀爬。
    同时,数百道人形的黑影像是从屋檐上漏下来的雨水,头下脚上的顺着墙壁缓缓滑落,用手指撑住仅仅从墙壁里探出来半寸的门框,把头伸向房门,透过门顶上缝隙窥视屋里的情景。
    几个擦拭着火枪的郑家子弟,虽然有种被人盯上的直觉,却像是没有注意到门缝上方投进来那丝血光,仅仅用枪管将门推开一点,向外看了两眼就又坐了回去。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门外,就能看见伏在墙上的黑影,随着房门开启像蛇一样慢慢向后仰起,在空中打成钩子的形状,恰好躲开了火神卫的视线。等他再关门时又变回了倒吊着身体,手拔门缝的姿势。
    整个客栈,也只有高胖子的鼻息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怎么有股臭味,好像是死人腐烂的味道。”
    谢半鬼似笑非笑的转向了唐相。
    谢半鬼忽然开口道:“你不是唐相!”
    唐相微微一愣道:“不是又怎么样?你们已经落进了我的包围,这就足够了。”
    “包围?”谢半鬼冷笑道:“就凭你操纵的那些个尸鬼?”
    唐相惊讶道:“你知道了?”
    “我的耳朵又不聋!”谢半鬼道:“它们刚从地里爬出来,我就已经听见了,你喊那么大声不累么?你以为老钱为什么要一直跺脚,那是在告诉郑家子弟备战。”
    老钱冷笑着跺了跺脚,在下面房间里手握火铳严阵以待的郑家火神卫,已经四人一组,两蹲两站的将火枪指向了房门。
    谢半鬼微笑道:“尸鬼只有在午夜才最为凶猛,我很好奇,你用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在中午出来伤人。”
    唐相阴森道:“我想让天黑,天就不会亮!”
    谢半鬼也从唐相的笑容感到了一丝危险,只是他不明白唐相究竟凭什么改变时间。
    忽然,梅心儿指着房间里用来计时的漏壶叫道:“你们快看!”
    原本应该呈滴水状的漏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将水流喷成了一道银线直射地面,弄得周围水花四溢。等高胖子抢到漏壶跟前,壶里的水已经到了子时以下。
    “子时……”没等胖子转身,屋子里光线没来由的一暗,悬在空中的太阳像是忽然沉沦,令人心悸的黑暗瞬间覆盖了大地,等到最后的一丝光亮被黑影吞噬,整个客栈已经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窗外飘动的红光也变得越发明显,火神卫透过窗纸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些眼睛似的光点在窗外来回移动,像是寻找着下手的目标。
    唐相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你们以为换了屋子,就能拿金衫会当替死鬼了么?我早就通知那些鬼尸改变了攻击方向。说不定,你们反倒成了金衫会的替死鬼。”
    谢半鬼伸手从高胖子怀里抓出一枚锁地钉,中指扣住钉尾,循声弹了出去。唐相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
    “开门!”老钱的脚掌重重跺在了地上。
    早就蓄势待发的郑家火神卫,不约而同的向房门拍出一掌,强劲掌力轰然将房门击的粉碎。十几间房门同时洞开,屋里黑漆漆的枪口直指门外时,火神卫的食指也跟着扣上了扳机。
    火神卫的指头虽然蓄力依旧,却丝毫没有开火的意思,只有微微眯起来的眼睛,在一眨不眨的盯着门外。
    刚才还在充塞着杀气的客栈,忽然变得沉沉死寂,屋里,除了火神卫微弱的呼吸,再听不到任何声音。门外,除了无尽的黑暗也再看不到任何影像。
    坐在屋里的谢半鬼朝着梅心儿点了点头,小丫头和老钱并肩走向门口。
    老钱从怀里取出一只竹筒拔掉盖子,半尺长的竹筒上立刻喷出一片亮白色冷焰,灼灼冷光顿时将客栈顶层照得通亮。
    “丫头准备动手!”老钱将竹筒扔向门外,如同火炬般的竹筒在回旋翻滚,从顶层一直落向大厅。
    没等竹筒落地,梅心儿手中的“现形符”已经像鹅毛大雪般飘洒满天。
    灵符入空从根部开始无火自燃,好似千百根高低错落的蜡烛,瞬间照亮了客栈中的每一个角落。
    火神卫眼前的景物蓦然变幻,无数只脸色惨白,瞳孔渗血的厉鬼凭空出现在了门口,甚至,有些鬼魂已经伸手握住的火神卫的枪管,手指死死堵在枪口上,面带狞笑的等待着火枪炸膛。
    “举枪破魔!”
    老钱怒吼之间,早就咬破了舌尖的火神卫,张口把鲜血喷上了枪膛。
    他们端在手里的长枪上忽然冒出来的符文,从枪膛上一直延伸到枪口。不等他们开火,捂住了枪管的厉鬼就像是把手伸进了火里,一尺高的火苗从他们手掌开始瞬间覆盖了厉鬼全身。数十道人形火焰在火神卫眼前一闪即灭。
    下一刻,爆响如雨的三眼火铳好似夕阳般喷出万道彩霞,红芒闪掣的弹丸发出刺耳的尖啸,与划破空气时留下的火光连成束,射穿厉鬼之后直透墙壁打向屋外。只在转眼之间,甚至不闻弹丸击中墙壁的声响,子弹的火光和鬼魂飞散时发出磷火一起趋向幻灭!
    月光从满是窟窿的墙壁上透了进来,一切又归于沉寂,千疮百孔墙壁在火神卫飙升的杀气中轰然崩塌。
    站到了门口的谢半鬼,忽然一指金衫会寄住的房间厉声道:“齐射!”
    火神卫再次举枪,或高或低的向房门紧闭的客房同时开火。这一轮齐射看似毫无目的,实际上破空而去的弹丸,穿透门窗之后,毫无阻碍的打向了他们预先藏好的震天雷。
    “轰——”
    卷积着滚滚浓烟的烈焰,先是从房间前后同时激射几丈,马上又横向连成了一片,四向肆虐的烈火卷动着残墙断壁八方横飞,呈现“凹”字型建筑的客栈瞬间被削掉了一边。
    堆积满地的木料还在熊熊燃烧,数十个被烧焦了人形忽然顶起覆盖在身上的房梁瓦砾,带着满身烈火一步步走向火神卫的方向,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枚油脂和血迹混合在一起的脚印,初时那些脚印还在单个燃烧,没过多久就连成了数十道火线,就像是无数条火蛇在向郑家子弟蜿蜒吐信。
    高胖子从他们挂在身上的兵器上,看出这些正在剧烈燃烧的活尸就是金衫会的人马。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金衫会住进来之前就成死人了!”
    谢半鬼目视脚下的行尸,忽然吼道:“回枪,向后齐射!快!”火神卫虽然没有回身,却毫无犹豫的执行了谢半鬼的命令,他们以手掌拍击?枪1托之间,五尺长枪在空中转过半圈,枪口向里枪1托向外落回了火神卫手中。火神卫顺着一带,火铳整整齐齐的从他们手中滑过,顺腋下伸出,枪口对准身后窗户轰然开火。
    数十道火舌从向窗外喷射之中,凄厉刺耳的鬼哭声响遍了四野,碧绿的磷火像是漫过窗棂的暴雨,在窗外急剧洒落。那些用来吸引火神卫视线的尸体跟着倒在了地上,在烈火的焚烧中渐渐缩成一团。
    火神卫把三次齐射之后弹丸打尽的三眼火铳丢弃在脚下,又各自从腰间抽出两把短铳,双手持枪互为掩护的指向四周。
    谢半鬼却后退了几步,点燃桌上的油灯,借着灯光向他弹出锁地钉的方向看了过去。
    唐相的首级被锁地钉从中间劈成了两片,一左一右的落在墙角,五寸长钉上却钉着一张人形的纸符,高高的挂在了墙上。
    谢半鬼扯下纸符道:“快!马上集合人马,去接应唐帅!”
    高胖子叫道:“接应唐帅?你没弄错吧!”
    谢半鬼飞身弹射之间飞快的说道:“这些尸鬼是冲着唐帅来的,我们差点当了唐门的替死鬼!快走,别废话,唐帅绝不能死!”
    谢半鬼他们的马匹早在火神卫开火之前,就被忽然冒出来的尸鬼撕成了碎片。一行人只能徒步南下,火神卫虽然背着大量装备,但是行进的速度却并不比谢半鬼他们慢上多少,光凭这一点,郑家的精兵足以让大多数边军汗颜。
    唐相虽然已经被谢半鬼斩杀,但是客栈外的天色却丝毫没有改变,仍然处在暗无天日的子时,漆黑的夜色迫使火神卫不得点起火把照明。
    火神卫急速行进之间,尽可能的压低脚步,几十双“抓地虎”快靴,踏在黄土大道上只有偶尔能发出几声细不可闻的闷响,尽可能给自己,给同伴的留下视听的空间,以备随时应变。
    走在前面的高胖子忽然想起了什么,紧赶几步凑近了谢半鬼低声道:“我怎么觉得不对?刚才咱们就差没架炮轰了,那些和尚怎么一个都没出来?”
    谢半鬼头也不回的道:“别管他们,先把眼前的事儿解决了再说。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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