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的木板上有许多深深浅浅的刻痕,像是鬼画符看不大懂,唯一能懂的便是四横一竖的计数方式,足足画了一整排。
    “这是什么?”子言指着那些说不上来的划痕。
    莫归露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头“这些...都是小时候不懂事随便划的。”
    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她每次闯大祸,狐子彦就打她一顿撒气,其实也不是真打,但她报复不过,只气的自己每次都刻在床板上宣告‘他的恶性’。
    “他待你不好?”子言开口。
    “没有没有,你怎么会这般想。”
    “这深浅的印记分明带着情绪算着次数,我又不傻。”子言含笑,“尾巴。”
    “嗯?”
    “撒谎的时候尾巴别晃。”
    “噢...”莫归露伸手揽起自己一坨尾巴,她一紧张,毛茸茸的一坨更是不受控制,直晃个没完。“他待我极好,就是我小时候比较闹人,确实做了很多错事。”
    “他若是待你极好,便不该让你受委屈。”子言叹了口气,“你的法术失效,也是因为他。”
    莫归露不解,这法术失效怎么跟狐子彦沾上边了?难不成他偷偷封了自己的法力?
    “小莫,你怀了身孕,是使不出术法的。”
    莫归露第一反应是吃惊,她近两日吃的有点多,还以为自己是吃胖了,大不了去后山溜达两圈就能瘦回来。
    突然回忆起近来与狐子彦一同睡的时候他老实了不少,该不会是知道这件事?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这种事从子言口中得知,莫归露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自己的肚子里竟然有小团子了......
    “他今日不是有意伤你,契明上残留着一股戾气,还未完全消散。”子言不再看她,而是理平了被单,静静调息。
    莫归露摸了摸小腹,喝了水平缓情绪。
    子言他,竟然为狐子彦澄清......他说自己的两道劫数皆是因为狐子彦,也就是间接提醒自己:避开他就能避开劫数。
    这古往今来的劫数因人而异,有的劫数是天定的,有的劫数是人给的,所以有的劫数能躲,有的劫数躲不过。
    自己若要成仙,按惯例乃三百年承一劫,若是在那之前承了其他劫数,也是作数的。
    不过大多数人宁可承天劫,也不愿承人劫,遇上人劫那是能避就避,能躲即躲,晚个几百年成仙又如何?这人劫,可比天劫来的猛,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小命,还谈什么修仙。
    天上哪儿会有掉馅饼的好事儿,若是有,你也要有能力接受少修百年所带来的历练。
    她想了想这雷劫,多半是因为肚子里的团子,她归根结底不是狐狸,即便因为元婴莲的缘故能做一只狐狸,深究起来本根是个花儿,跨族相恋还有了爱情的结晶,这劫数是躲不过的。
    至于死劫,要是让她带着个团子离狐子彦远远的,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说带我避劫,这两道劫数对我来说都是不可避的,逃到哪里早晚都要面对。”莫归露撸了撸自己的尾巴“我还是决定,留在他身边。”
    “嗯。”子言这次没有反驳,他淡然的接受,半晌轻轻开口。
    “同他一起,你幸福吗?”
    莫归露点点头,同狐子彦在一起的日子,千载也如朝夕。虽然偶尔会有不愉快,但心之所向,不由自己。
    “你幸福就好。”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脸上也不留痕迹,却让莫归露觉得有些悲伤。
    “子言...”
    “回去吧,我没什么大碍,无需被人照顾。”子言又恢复了平日里不温不火的态度,他的手捋顺额间的碎发,垂了眼眸。
    “怎么了弟妹?你该不会真当我要抢师弟的人?我一只千岁仙狐,有些事做来不过是为了打闲,以前多有得罪,不要放在心上。”
    他一句话将两人的界限划的清清楚楚,挥袖一指,向着门口,逐客之势。
    莫归露起身咬咬唇,还是跨出了步子,合上了房门。
    她一走,子言弯身附在床边捂着胸口,吐了口殷红的血,他抹了唇角,黯然吞下所有的苦处。
    生挨一道天罚,五脏六腑皆隐隐作痛,这种痛,彻骨难眠。
    窗外清伶白月,眼前人,恰在心上。
    此后,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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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风语一瞬
    第七十六章:风语一瞬
    莫归露踏在石子小径上,这样划清界限,予她予他,何尝不是一种好的结果。
    她小心的垫着步子,如今揣着团子心里反而多了负担,生怕磕了碰了。
    既然狐子彦不是故意要伤自己,那便原谅他了,放下心事后莫归露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想去告诉他以后他们就是三个人了。
    顺便质问一下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以及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书房点着灯,她便奔着书房的方向而去,好不容易趴上书房的窗沿,她默默的探出小脑袋,耳朵忽闪忽闪,向内张望。
    首先印入眼帘的不是狐子彦,而是一个光秃秃的后脑勺,比那桌案上的灯还亮上几分,闪的刺眼。
    如果她的头上有个小火苗,那么此刻北冥已经山火蔓延了......
    狐子彦的书房不是不给随便进的吗?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莫归露真的要气炸了,但她又懒得像个小泼妇一般冲进去理论,一扭头,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狐子彦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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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狐子彦低头正在整理信笺,今日玄狐天君寄了一封信给他,大体交代协助几位师兄安置好白泽坛落难的民众,信看到一半凤凰香就闯进来打断了他。
    “看在过去的情面上,算我求你了。”凤凰香态度诚恳,站的位置不近不远,时刻注意狐子彦的反应。
    “不行。”狐子彦的态度很是坚决。“本王不会帮你。”
    “我表哥九歌也是被迷了心智才误入歧途的,家里的长辈们都说要处死他,现在只有你能帮到我了。”
    “那你应该去求凤凰一族的长辈,而不是在本王这里浪费时间。”狐子彦不再理会她,安静的继续阅读信笺,信中提及要与严于抗衡,需要去寻来无氏的那把青瓷五弦琴。
    凤凰香不是没尝试去说服族中长辈饶过九歌,可即便她再三求情,长辈们也立下誓言要毁他修行,断其筋骨。
    九歌犯下的是滔天大罪,身为凤凰一族,本是仙途不可估量,却助纣为虐,成为严于手下的走狗,手染无数鲜血杀伐,简直是败坏凤凰一族千百年来的好名声!
    九歌是只孤凤,自幼同凤凰香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此番出了这么大的事,凤凰香抱着能救则救的心态,不肯轻易放弃,倒也重情重义。
    九歌已经好一阵子失去音讯,前日突然传了凤羽信给凤凰香,告诉她自己的处境以及想抽身却无法抽身的心境。他有心悔过却没有机会,将自己地处的方位告诉了凤凰香,寻求一线生机。
    凤凰香没有将此事告诉族中长老,若去的是他们,估计九歌会被当即处死,她只能来求狐子彦将九歌救出,此去必定凶险,目前在人界,怕只有狐子彦有实力做得到。
    她估摸着九歌形容的方位,应该是西北方与到白泽坛等距的苍山一带,也属对阵严于的警戒区域,无法随意出入,九歌是被束缚在苍山,镇守一个叫做青瓷五弦琴的法器。
    “他被束苍山...”凤凰香想将五弦琴的事情告诉狐子彦。
    “啪!”狐子彦的手重重的落在桌案上,吓得凤凰香打了个颤栗,“本王说了,不帮。”
    “出去。”抬眼看着凤凰香,狐子彦早已耗尽最后一丝耐心,眼里没有一点犹豫。
    凤凰香见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咬咬牙,知趣的从狐子彦的书房退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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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笙笙...”何夜可怜巴巴的望着笙笙敞开的卧房门缝,连耳朵都耷拉下来。
    “哎呀你一个大男人就去厅里将就一晚呗,矫情啥!大不了去找殿下谋个床角。”笙笙塞了个薄毯出门缝,怼到何夜手中,无视他委屈的表情。
    “我看我还是去厅里将就罢,希望不会被冻死...”
    “臭狐狸!你身上毛那么厚,一晚上绝对冻不死。”说完笙笙毫不留情的关上了门缝,撤走了何夜脸上的最后一道光亮。
    何夜捧着毯子落寞的在厅中徘徊了两圈半,最后找了两张椅子拼在一起,团成了可怜的红狐团缩进毯子。
    笙笙关门后拍了拍双手,扣上木锁,扭过神来走向床边。
    “露露,怎么啦?”
    “我就是在想,你把何夜赶去睡厅里会不会不太好......”莫归露本来想着在笙笙家借宿一晚,结果笙笙直接把她拽进了里屋,将何夜赶到了厅里。
    “没事儿~他皮糙毛厚,以前都是睡柴房,现在有个厅不错了~”
    笙笙倒是毫不介意,扒了莫归露的外衣后又脱自己的,飞速钻进了被窝,搂住了莫归露的尾巴蹭了蹭,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说吧,殿下又让你受什么委屈了?你连自己的窝都不肯回。”
    莫归露羞涩的把自己的尾巴往回拽,笙笙每次都是这般自来熟,到现在自己还适应不得。
    “我在狐子彦书房外,看见凤凰香在里面同他说话。”
    “还有嘛?”笙笙放下莫归露的尾巴,认真的听她讲事情的经过。
    “还有什么?”
    “所以你不回去睡只是因为那只秃鸟在殿下的书房内?那露露可有看到他们之间有什么亲密举动,比如,靠的比较近之类的...”
    “那倒是没瞧见。”莫归露眼神上飘,仔细回忆了一番,他们俩距离不远不近,谈不上亲密。
    “露露啊,这我可得为殿下说句公道话,你也知道那秃鸟这次来北冥也是有任务在身,也许是在向殿下汇报一些事情也说不准,你一定要查清事实,可不能冤枉了殿下。”笙笙有理有据的分析给莫归露听“再有一点就是那秃鸟得了机会待在北冥,若是故意做些事情专给你看,你可不能着了她得道。”
    莫归露仔细想了想,笙笙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她接着说。
    “今天早些契明的事他虽是无心,可这都整整半天了,他明知我误会他为什么还不来与我解释?”
    “我的傻露露啊!”笙笙揉了揉太阳穴。“你忘记当时你在护谁了吗?”
    “子言他予我有恩......”
    “我知道你与子言之间的事是因为你与我讲过,殿下他哪里知道这些,你今日当着北冥一众狐狸的面为了一个男人无视殿下的命令,可有想过他心里怎么想?估计这会儿气还没消呢。”
    莫归露皱了眉“可是再怎么说那也是狐子彦的师兄,他上来就动手,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疼!”莫归露说着说着话被笙笙拍了下脑袋,力气大的让自己感觉脑内都是回声。
    “什么师兄?子言在殿下眼中,那就是情敌好吗!情敌!你是殿下的女人,却当着他的面站在情敌的那一边,我要是殿下,心里得有多气啊。”
    “那我身世的事他明明知道为何不告诉我?”莫归露撇撇嘴,背过身去。“我才不是狐狸,我是株元婴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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