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你的意思是,老赵说的供老仙儿,其实就是在垃圾场捡回来的干尸?”
    “对!”破烂王道:“兄弟,你别看我没上过什么学,但老年间那些俗语我可都记得,所谓小富由俭大富由天,有这句话吧?一个人这么节省那么节省,最后也只能得个小富,要想突然暴富,有很多很多的钱,那的看你有没有这个命!老天爷赏不赏脸。老赵一家突然发横财,肯定是有偏门。这就是我一直疑虑所在。所以你一说什么干尸,我马上就和这件事对上了。”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他:“老大,我问你一个比较奇怪的问题。”
    “你说。”破烂王道。
    “如果是你,在捡垃圾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个小动物的干尸,你会把它当宝一样捡回家吗?”我说。
    破烂王一时语滞,好半天道:“我肯定不会这么做。我干这行十来年了,这种干尸我还真没少碰过。像死猫死狗死耗子,见天都有,隔着晚秋初冬那时候,还能发现死鸟呢,死乌鸦什么的。但凡遇到这样的东西,我们都拨拉一边,看都不看,嫌晦气。所以说,发现小动物的干尸,只要是正常人,绝对不会把它带回家。”
    我说道:“那老赵怎么把干尸拿回家了?”
    “老弟,说了半天,你说的那干尸到底是什么动物?”破烂王问。
    “黄鼠狼。”我说。
    破烂王半天没说话,喉头动了动:“那就更不可能了,黄鼠狼干尸,”他比划着:“我想想就瘆得慌,别说拿回家了,看都不想看到。”
    “老赵呢?他不正常?”我问。
    破烂王摇摇头:“老赵虽然是农民出身,没怎么读过书,但也不至于说精神不正常。这事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问题。”
    黄小天忽然道:“小金童,你发现的这个问题很关键,我也在想,会不会是老赵发现干尸的时候,就被干尸里的阴灵迷惑了心智?”
    银狐居士说:“我觉得不像,我到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
    “什么?”黄小天问。
    银狐居士说:“会不会在垃圾场发现干尸的时候,它并不是干尸,而是某种让人一看就觉得是很值钱的东西。”
    “啥意思?”黄小天快速问道。
    银狐居士说:“我在想这个问题,干尸最开始是在老外的车上,外国人会把尸体就那么直接放在车里吗?会不会是放在盒子或是裹在什么东西里?然后到了垃圾场,老赵发现的时候,首先是被外面的那层东西吸引住了,这才起了偷回家念头。”
    我一拍大腿,还得说银狐居士,想的是真周到。我把这个想法跟破烂王说了。破烂王点点头:“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外面那层东西不简单,要不然老赵怎么会想着把黄鼠狼的干尸供起来呢。”
    我用手电筒扫了一圈屋子,地上的一片狼藉:“你刚才有什么发现?”
    “没有啊。”破烂王说:“这事想想真是瘆得慌,他们一家人死了之后,干尸哪去了?哪怕找到装干尸的那层东西也行啊。”
    我静静抽着烟没说话,烟雾在眼前环绕,破烂王有些害怕了:“老弟,说句话啊,你这样我真瘆得慌。”
    我说道:“我想到一个问题,老外出车祸死了之后,干尸就不在现场,而现在这一家人死了之后,干尸又不见了。难道说……”
    “难道说什么?”破烂王紧张地问。
    我说道:“难道说,这个干尸会自动寻找下一个寄主?”
    我刚说完,只听外面“轰隆”一声巨响,破烂王吓得手一哆嗦,烟头落在地上,窗外毫无征兆中下起了瓢泼大雨,一股阴凉之气顺着窗户缝钻进来。
    我说道:“你不用怕,距离老赵一家惨死到现在过去那么长时间,干尸真要寻主,也不能留在这里,更不可能找上你。”
    破烂王蹲在地上扑腾火苗,烟头落在一堆垃圾里,竟然点燃了旧报纸,扑棱扑棱的烧起来,冒出了黑烟。
    我赶紧过去帮着用脚踩,好不容易把那团火踩灭。破烂王心有余悸:“真要是起火了,真是罪过,屋子一旦着起来,整个村子都得遭殃。”
    那些黑烟,一直往上飘,飘到了天花板。我无意中抬起头往上看,这一看就愣住了,用脚踢了一下破烂王:“你看。”
    这间是大瓦房,建构样式还是老年间的样子,天棚裸露出的房梁,纵横交错在一起。
    破烂王捡起手电,颤抖着手照过去,只见在两根交错的横梁中间,隐隐有个东西在那,是红色的,像是一块叠在一起的包袱。
    “那是什么?”我问。
    破烂王语气很严肃:“小兄弟,我们这片盖房子都有规矩,要在房梁上压点东西,表示镇宅的意思。”
    我用心念对黄小天和银狐居士说:“两位,你们是阴神,能不能上去看一眼,那是什么玩意?”
    黄小天道:“小意思。”说着,他陡然腾空而起,阴神直接上了三米高的房梁,刚一上去,“呼”一声就下来了,差点没摔个屁股墩。
    “怎么了?”我问。
    黄小天嘶嘶倒吸冷气:“这东西有古怪,对阴神克制力很大,我不敢靠近。”
    银狐居士心高气傲,简单说了一句:“我试试。”
    他也飞起来,直达横梁,看了一眼陡然落下,并没有像黄小天那么失态,他说道:“确实有古怪,好像开过光。我们都触碰不了,还是你来吧。”
    我看看屋里,墙角有把烂椅子,我搬过来,想放在炕上,踩着到房梁。
    谁知道一放到炕上,正要试试结实度,“啪”声脆响一条椅子腿断了,整个椅子歪在一旁没法用。
    我看着破烂王,破烂王躲着我的目光,我说道:“老大,帮个忙呗。”
    “你想干啥?”他问。
    “我踩着你的肩膀,你把我送上去。上面的东西我要拿下来。”我说。
    破烂王拉着脸,一百个不愿意,我软硬兼施,他这才磨磨唧唧在炕上蹲着,示意我上来。
    破烂王以前在工厂干活,那也是膀大腰圆,我踩着他厚实的肩膀,他把住我的双脚,猛地扶墙用力,缓缓站了起来,托着我升高。
    我逐渐到了房顶,越过房梁,我终于看清上面放着的是什么东西了。
    第三百零六章 门景
    在两根房梁的交接处,放着一个红色的包袱皮,包成很奇怪的形状,像是襁褓。上面灰扑扑的,沾染了很多的灰尘。我怕抖搂开全是灰,便一手捂着鼻子,一手轻轻把它拿起来,破烂王抬头看到这一幕,小心的把我往下放。
    我下了他的肩膀,我们两个蹲在炕头,把这东西放在中间。破烂王不敢直接用手拿,便用手电筒拨拉,我挥挥手示意没事,我把包袱皮解开。这一开就看到,包袱皮里面是空的,面上用金线纹着许多类似符咒的文字。
    这东西已经很多年了,脏的像是小孩的尿戒子。破烂王不敢碰,小心翼翼问:“这是什么?”
    我身后浮空站着两个大神,银狐居士道:“这一定是装干尸用的,上面的经文有点像道家的驱鬼镇邪符。”
    我把银狐居士的话对破烂王说了,破烂王点点头,“我明白了,干尸就包裹在这个包袱皮里,然后让老赵给捡去了,他把包袱皮放在横梁上,把干尸拿出来拜祭。因为没有包袱皮的封锁,干尸才蛊惑了他老婆,杀了他们全家。”
    我点点头:“不愧是老大,猜测得八九不离十。看样子,这张包袱皮是制约干尸的唯一法器。还有个事挺奇怪,那老外出车祸的时候,难道干尸也被单拿出来,没裹在包袱皮里?”
    “对。一定是这样。”破烂王道:“当时那老外肯定是把干尸从里面取出来把玩,研究,只要一脱离这个包袱皮,干尸立马就会诅咒所有者。”
    我点点头,这包袱皮不知是出自哪个高人之手,其道行之高,也是平生少见。我虽然没和那干尸打过交道,可林林总总的见识下来,也知道此物乃是黄皮子老祖,至阴至邪非同凡响,这个高人能靠一己之力,写下符文镇住妖孽,可见此人的功力之高。而且这经文到现在还有用,黄小天和银狐居士都是得道高人,看到了也要退避三舍,这位高人真是令人神往啊。
    我在心念中对黄小天和银狐居士说:“这玩意不错,抓那干尸恶灵,就靠它了。”
    黄小天大笑:“哇哈哈,黄家至尊级的难题让我解决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层经文包袱皮可以对付干尸。”
    银狐居士感叹:“所谓毒蛇百步之内必有仙药,果然如此。世间的事都是这样,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黄小天哼了一声:“黄家想为难我,哼哼,只要我拿着包袱皮裹着干尸,往家族里一送,马上就能扬名立万。”
    我道:“黄教主,你都碰不了这包袱皮还怎么往外拿。”
    “这个好办,到时候找个玉匣子一装就行,玉石匣子能封存开光的经文神力。”黄小天胸有成竹。
    我们仨说了几句,我伸手要把这包袱皮收起来,手刚一碰到上面,突然左手掌心灼烧了一下,我低头去看,大吃一惊!
    我左手上印有符文,是在八仙洞里留下来的,可以驱除邪阴。就在我的手和包袱皮接触的一瞬间,掌心的经文忽然亮了,像是擦了一层明粉。
    破烂王蹲在旁边看得目不转睛,嘴都合不拢。不光我的手掌亮,而且包袱皮上的经文也明灭了一下,像是通了电,特神。
    我颤抖着把手和包袱皮上的经文对在一起,竟然发现两者的经文符咒竟然有极多相似之处,似乎都能对上。
    银狐居士大吃一惊:“小金童,你的手掌是怎么回事,上面的符咒怎么会和包袱皮上的同出一源?你……”
    黄小天道:“银狐兄,这个问题复杂了,等日后有机会慢慢和你说。”
    我的脑子里全乱了,同出一源说明什么,我掌心经文和传说中的何仙姑有关,难道这包袱皮上的经文也是何仙姑所写?
    当时在八仙洞里,我、程海和黄小天共同经历了那次冒险,见到了很多的棺材和女尸,我们推理那些尸体都是何仙姑的化身。
    也就是说,包袱皮上的经文很有可能是当年何仙姑的化身所写。果然是仙家手段!
    我愣在那里,半天没说话,冥冥中感觉到一股宿命,黄小天能接到这个任务,继而能找到眼前的包袱皮,似乎一切都已经定好了。
    我正愣着,黄小天在身后道:“你想啥呢?”
    我赶紧回过神,把包袱皮铺开,想叠起来。
    “现在的问题是,干尸在哪呢?”破烂王说。
    银狐居士道:“小金童,既然包袱皮和干尸有相生相克之理,那就应该能通过包袱皮找到干尸的下落。”
    “怎么找?”我问。
    银狐居士和黄小天蹲在我旁边,他们不敢靠近,凑过来仔细观察上面的经文。
    银狐居士道:“可以试试扶乩法。”
    “我同意。”黄小天道。
    “怎么试?”我问。
    银狐居士用手指着懵懂无知的破烂王说:“这是现成的乩童。你听我的安排,从包袱皮的边缘扯下一根红线……”
    银狐居士告诉我具体的方法,我看着破烂王:“老哥,我求你一件事呗。”
    破烂王充满警觉:“啥?”
    银狐居士右手做开枪状,食指直直抵在破烂王的眉心。破烂王看不到阴神,只觉得凉意侵骨,冻得直哆嗦,磕磕巴巴说:“老弟,你别吓我啊,干嘛啊?”
    我说道:“我请你扶个乩。”
    话音刚落,破烂王一下就失去了知觉,身子往后倒。黄小天早有准备,一把扶住他。如果现在有个外人,肯定能看到很奇异的景象,破烂王虚浮在半空,就是不倒。
    我从包袱皮的边缘小心翼翼扯下一根红色的线头,把它缠到破烂王右手食指的第一个指节上,猛地一勒,指尖鼓起来,通红通红的。
    银狐居士出手如电,用小手指那么一划,划破破烂王的指尖,挤出一滴血在包袱皮上。
    包袱皮上的经文像是被催动一样,发着光芒,那滴血居然没有融进包袱皮的料子里,而是像水银一样在表面滑动,最后停在一个字上。
    这个字很复杂,不是汉字,看上去像是外面一个“门”字,里面一个“景”字。
    我喃喃道:“门中有景,这是什么意思,好费解啊。”
    这时候,那滴血一直滑到包袱皮的边缘,朝着西方涌动。
    银狐居士从炕上飞身下去,朝着西墙过去,那里放着一个老式的衣柜,门都烂了。他打开之后,里面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霉味。
    银狐居士一个阴神也嫌脏,大概看了一眼,说道:“小金童,找找这里,应该有线索。”
    黄小天用手一弹包袱皮上的那滴血,把它弹掉,然后把破烂王靠着墙放好。我把破烂王手指上的红线拿掉,好一会儿他才打着嗝醒来,我正好在旁边,熏得差点没吐,他这个嗝就跟嘴里吃大便一样,熏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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