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人都跪下磕头。
    周智雯挽着我的手都僵了,她没想到都这么个年代了,居然还有人会给神汉淫祠下跪。
    聊的差不多,该收的礼物收了,该收的钱也都收了,张大仙儿领着众人到另一个房间。别墅真是大啊,旁边有个小会议室,可惜没椅子,所有人都站着。张大仙儿到了前面的主席台,赵大兄弟和周姐站在台下,跟哼哈二将差不多。
    张大仙儿道:“我看今天来了很多新兄弟嘛。好啊,咱们这个大家庭欢迎外来的兄弟,我看会议开始之前,先给这些新朋友鼓鼓掌。”
    “哗哗,”所有人都在鼓掌,我嫌着腻歪,本来不想鼓,可所有人都这么干,自己不干就太突兀了。周智雯一个劲地对我使眼色,我实在没办法只好跟着鼓了两下。
    开场白一过,张大仙儿来了情绪,精神饱满起来:“咱们说是开会,其实就是我想跟大家聊聊心里话。聊什么呢,这些年我看事看病以来,见到很多生活在痛苦里的人,他们因为种种缘由导致家破人亡,有时我就在想,到底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多的人间惨剧。为什么想健康的会生病,为什么想发财的会穷,后来经过这些年的磨练,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下面听的人鸦雀无声,大家都对这个问题都很好奇,为什么呢。
    张大仙儿说:“我这个人不信宗教,但是佛教里有个概念我却特别欣赏,那就是因果。能有现在的下场,这般的果,往上追溯都是有原因的。咱们理解的这个果,说白了就是业力。生病、兜里没钱、种种七灾八苦都因为业在作怪。有人说了,那可怎么办,难不成让我们进庙里烧香?错了,伟人说过,这个世界没有救世主,能救自己的只能是,自己!”
    还别说,张大仙儿口若悬河,说的是头头是道。
    张大仙儿指着一个女人说:“这位大姐,你为什么到这里求助?”
    女人苦着脸说,他们家总是倒霉,不是老伴儿摔断腿就是儿子出车祸,有人说是他家的祖坟风水有问题,她这次来是想求助张大仙儿看风水的。
    张大仙儿叹口气:“大姐,风水是一码事,最关键的是你们家造的业啊。风水不可能平白无故坏的,最开始出事的是不是你家老伴儿。”
    女人说对。
    张大仙儿又问:“你老伴儿平时做事怎么样,为人怎么样?”
    女人吱吱呜呜不说话。
    那位助手周姐捧哏说:“这里都是兄弟,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讲的,说破无毒,正好让仙师给你们家把把脉,多好的机会。”
    女人便说,她老伴儿原先是单位一霸,老了老了也是个打仗精,到处跟人吵嘴,买个菜都能和菜市场小贩打半天,一天不打仗浑身难受。
    这话一说完,在场的人都哄笑,连周智雯也抿着嘴乐。
    张大仙儿感叹说:“大家先别笑,这是什么,这就是业!你们谁敢说平时做事问心无愧?三尺之上有神明,你们做事以为谁都不知道?错了,老天爷都记录着咧。业做多了,报应就来了。今天咱们这个见面会,一是帮着大家看事,二呢就是帮着大伙儿消业。打个比喻看事和治病一样,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消业是真正的锻炼内脏,把病根去掉!”
    周姐快步上台,拿着麦克说道:“想消业的朋友请过来报名。”
    话音刚落,一群人围过去争先恐后要报名,周姐说:“大伙儿先别着急,张仙师消业是要削弱自己福报的,你们的业消了可都转移到张仙师的身上,他等于是替你们受罪!”
    “嗨,不说这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嘛。”张大仙儿仙风道骨地笑着说。
    “所以呢为了自己好,就当是花钱消灾,我们要收取大伙一点费用。”周姐说。
    “应该的应该的,”众信徒簇拥着张大仙儿,恨不能把心扒给他。
    第二百三十五章 活死人
    张大仙儿的见面会说白了就是要钱会,巧立名目收取费用。他耍弄神通,在场的又多是忠实信徒,谁都没有提出异议。
    消业的费用是一万元。今天算是试用,大家象征性的先交点体验体验。我真是心疼钱,周智雯倒是不在乎,大大方方交了试用费两千元。
    消业的具体仪式是在二楼进行,张大仙儿先行一步去准备了,我们这些人跟着周姐到更衣室换衣服。这里的别墅真是齐全,居然还有专门的更衣室,分为男女两部。
    众人把衣服都脱了,换成类似洗浴中心的那种浴袍。这里的信徒有很多都是沈阳当地的大老板,一个个大腹便便,换了浴袍之后,那肚子都快赶上孕妇了。
    大家从更衣室出来,在门口集合,我看到了周智雯,她也是一身浴袍,长发飘飘相当动人,不少男的偷偷看着她。周智雯过来亲昵拉着我的手,这下可给我拉仇恨了,那些男人看我的眼神又是敌意,又是鄙视,什么表情都有。
    我们一起往二楼去,我低声说:“换衣服是不是偷拍不了?”
    周智雯凑到我耳边,轻声道:“没法录像了,但可以录音。”她指指自己的胸口,我看到在她浴袍胸襟的内侧,隐隐有黑色的麦克。
    我暗暗舒口气,待会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知为什么,我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众人跟着周姐来到二楼,里面是宽阔的大厅,地上铺着榻榻米,规规矩矩放满了蒲团,看样子他们提前都准备好了。大厅窗明几净,外面寒风肆虐,屋里温暖如春,四个角落都燃着大个的香炉,整个房间都飘着极其清淡的香气。
    那个像是保镖一样的赵大兄弟,叉着腿背着手站在后面,虎视眈眈,气场十足。
    周姐安排众人落座,大家都盘坐在蒲团上,周姐道:“一会儿就是消业的仪式了,张仙师会在旁边的房间为众位施法,时间大概是一个小时,你们合上眼平心静气即可,脑子要排除杂念。”
    众人都是花钱来的,又是无比的虔诚,一个个正襟危坐,摆好姿势,都合上了眼睛。
    周姐打开了播放器,播放一首佛教音乐,很柔和很清净,若有若无的感觉,音乐中夹杂着女人柔和的声音:“放松,放松……头放松,颈放松,手放松……”
    这段音乐自我暗示性很强,情不自禁就被融合在里面,随着那女人的声音,浑身软哒哒的放松。
    我这几天本来就没怎么休息好,听着音乐头脑迷糊,头一点点的想睡觉。赶紧提醒自己冷静,半睁开眼偷着观瞧,屋里的人一个个都五迷三道的,全都在过度放松中。
    这时,我看到周姐轻手轻脚来到墙角,打开一个香炉,往里扔了点东西,然后合上盖子。又到下一个香炉前,扔了东西进去。那东西我没看清是什么,体积不大,像是一块用过很久的香皂。
    我疑惑她在干什么,屋里突然飘来一种极细极妙的“线香”。“线香”是比喻,这股香气像是一根细细的线儿,飘飘悠悠,钻进鼻孔,让人昏昏欲睡,欲仙欲死。
    我从来没闻过这么好闻的香味,只觉得眼殇骨软浑浑噩噩,魂儿都出来了,直上九重霄。
    我毕竟是修过,多少有些定力,偷眼观瞧那些信徒,一个个迷得昏昏欲倒,表情醉生梦死。有的女人竟然发出低低的呻吟,极其诱人,显然进入了一种奇妙境界。
    我觉得不对劲了,周姐肯定有猫腻,刚才放进去的一定不是好东西。想到这,我站起来,两只脚竟然有些发软。
    突然有人重重一拍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回头去看,正是那位赵大兄弟。他虎背熊腰,像是一截铁塔,两个怪眉毛一动一动的。
    “你干哈,坐回去!”他低声呵斥。
    我赶紧捂着肚子:“哎呦,哎呦,不行不行,肚子绞劲一样疼,本来挺好的,闻到屋里这股味突然就不行了。”
    周姐过来低声说:“小赵,对这种香气敏感是有的,有人有过这种反应。”
    “我要上厕所,要拉出来了。”我苦着脸。
    赵大兄弟阴沉着脸:“快去快回,出门的时候小点声,别破坏别人的清修。”
    我答应一声,畏畏缩缩的捂着肚子往外走,其他人根本不看我,包括周智雯,每个人都陷入到欲仙欲死的境界里,有的人满头是汗,有的人脸色潮红,还有的女人不住呻吟。
    我满头冒冷汗,觉得太不对劲了,穿着拖鞋出了屋子,跑到厕所先把窗打开,外面很冷,风也大,透凉的风吹到脸上的时候,却让我有种舒服感,刚才的味道实在太妖。
    吹了会儿风我缓和下来,再也不想回去。从厕所出来,溜溜达达在走廊走,路过刚才的修行大厅,看到后面还有个房间。
    这房间关着门,我上前轻轻推了推,锁着推不开。
    我想到周姐说的话,她说张大仙儿在另外一个房间作法消业,不和我们在一起。难道他藏在这里?
    我看看四下无人,推开走廊的后窗,穿着浴袍和拖鞋钻出去,外面一股强风吹过来,冻得我浑身哆嗦,差点从楼上摔下去。
    我踩着外面的凸沿,扶着别墅的外墙,小心翼翼往前蹭。这里有条水管,我把住管道,艰难跨过去,来到那个房间的窗户外面。
    透过玻璃看进去,我一看就愣了,里面房间的造型很怪异,长条形,并不是四四方方的,东西走向长,南北宽度窄,说句不好听的,有点像棺材。
    房间里没什么家具,显得很空,最显眼的是靠墙放着神龛,上面供奉着一尊狐仙儿,那模样正是我们在长白区张大仙儿别墅里见到的。
    现在更可以确定,张大仙儿拜的就是狐仙儿。
    我在房间里看到了张大仙儿,他全身*,盘膝而坐,他的对面还有一个人,长发飘飘好像是女人,我揉揉仔细去看,吓得差点从楼上摔下去。
    他对面坐着的这个女人正是那零号女尸。
    零号女尸专门供奉给张大仙儿专用,它身上有一个神奇的现象,就是不会腐烂。
    此时这具女尸极其僵硬地坐着,姿势也是盘膝,两只手臂伸直,张大仙儿正在和这具女尸对掌,紧紧闭着眼一动不动,似乎进入了某种很深的定境中。
    我用出了通阴灵的道法,想看看他究竟在干什么。通阴灵的法子很牛逼,能看到各种阴物邪物,像张大仙儿这样盘膝而坐,根本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可是通了阴灵就能看到他行功背后的真实情况。
    我再次睁开眼,已经通了阴灵,往里看过去,这一看傻了。
    眼前的张大仙儿像是一道虚幻的皮囊,在他皮囊里面,正盘膝坐着一只硕大的红毛狐狸。
    这只狐狸竟然跟人一样打坐,一本正经,脸上的表情如人般栩栩如生,诡异到了无法描述的地步。
    我大吃一惊,难道……难道张大仙儿是狐狸精?
    自从接触出马仙以来,我知道精灵也可以修行成道,但是它们一般都是附在人身,借此行走人间红尘,还从来没听说过有精灵能自己化成人形的。
    我否定这个想法,很有可能张大仙儿也是个香童,他的老仙儿是狐仙儿。但现在的情形又不像,为什么呢,就算张大仙儿是被附体的,在通阴灵观测之下,他也应该有自己的肉身和生气,可现在呢,他就是一层极其虚幻的皮囊,若隐若无,呈半透明的状态,这只狐狸却非常清晰。
    这种情况极其诡异,我冒出一种毛骨悚然的猜测,其实真正的张大仙儿已经死了,他的身体很可能被狐仙儿夺舍。就跟《聊斋》里画皮差不多,狐仙儿借用的只是他的皮囊,像衣服一样套在自己的外面。
    我心怦怦跳,继续仔细看,看到了那具零号女尸,更是吓一跳。这具零号女尸身体里竟然有生机流动!
    通阴灵不但可以看阴物,也可以看活人,能看到活人身上的生机和生气。此时此刻,这具女尸身上居然有活人一样的生机!
    这说明什么,这具女尸是活的人?不对,不对,我和李瞎子检查过,她确实是死人,没脉搏没鼻息,浑身僵硬。
    那此时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不敢往下想了,难道这是一具活的死尸?
    第二百三十六章 逃命
    活着,死尸,两个词本来就是一对反义词,眼前的情况偏偏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我曾经见过尸魔,受过它的蛊惑,对这个东西并不排斥。在我理解里,眼前这具零号女尸,并不是人死后的样子,而是另外一种生物。
    她以人的尸体这种形象活着。或许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尸魔。
    我看得心惊肉跳,屋里种种诡谲,简直无法言说。
    这时,通阴灵的后遗症来了,我开始眩晕,手脚麻痹,我尽量控制住自己,这时候千万别晕,毕竟还在外墙上,要掉下去,非摔个好歹不可。我要趁着意识还清醒,赶紧回去。
    正要走的时候,忽然发现不对劲,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氤氲着大量的五彩气体,气体是从墙壁上方的一个特殊管道里喷出来的。
    我强忍着不适,仔细观察那根管道,它一头通在这个屋里,另一头在邻屋,此时大股大股的彩色气体从管道里出来。
    邻屋……我抽了口气,那不就是信徒们打坐的大厅吗。我认出来了,这些五彩的气体正是人的生机生气,不过我从来没看过这般浓郁。
    端坐的红狐狸缓缓抬起头,用鼻子吸食这些五彩气体,气体明显形成了气流,钻进它的鼻腔。狐狸的脸上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快感,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我一时竟然忘了眩晕,紧紧贴在玻璃上看得目不转睛。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大喝一声:“你干什么呢?!”
    我吓得一激灵差点从楼上掉下去,转头去看,周姐正从不远处走廊的窗户里探出身子,指着我鼻子骂:“你干什么呢,谁让你过去的,赶紧过来!”
    我心怦怦跳,情急之中我一肘过去,把玻璃敲碎。这个房间虽然隐秘,但也没装修的壁垒森严,要不然也不能让我这么轻易窥视到里面的情况。
    我用上了蛮劲,不顾胳膊会不会划破。玻璃落了一地,里面的狐狸没有听到,完全沉浸在吸食五彩气体的过程里。
    周姐对着我狂骂,回头冲着走廊那头喊:“小赵,小赵,过来!出事了!”
    我把浴袍宽大的袖子缠在胳膊上,把玻璃碴子蹭掉,穿着拖鞋小心翼翼翻进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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