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姨抿嘴笑了笑说:“家里剩下的人不多了,只有一个哥哥还在。不过他儿女双全,生活过得还可以。”
    “您呢?你一直一个人啊?”我问。
    曹姨这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原来也是结过婚的,后来感情不和,就离了,也没孩子。我从老家出来,就一直在城里打零工,来到何先生家以后,才稳定下来。何先生一家人都很好,工钱给的多,又不拖欠,待人也温和,就一直做了下来。”
    “那您没想过再找一个,走一步?”我问。
    年纪轻轻离婚以后就一直做保姆,然后做了几十年,也确实属于不易。她难道真的就这样甘心把所有的青春年华放在别人家的厨房里?
    “我读书少,不像你们有知识的人想得那么多。这样有地方住,有钱拿,条件不知比家里好多少,我挺知足的。前几年,何先生在养老院给我定了房子,一共交了二十年的费用,等我做不动了就去那边住着,好歹也有照顾。何先生,人挺好的。”曹姨说。
    她这么平淡地说着自己的事,感情上一点起伏也没有。
    我不觉得她说的就是心里的真实想法,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曹姨,你真觉得,这样过一辈子挺好的?”
    “刚开始的时候有点不甘心,想着别人家的命怎么那么好?”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后来,我也从何先生家辞工回去过半年,最后还是觉得这样最简单。可能,我这辈子没那个命。慢慢的,时间长了,就安心了。”曹姨的话依然是淡淡的,“女人啊,时间久了,学会认命,日子反而简单了。”
    我听着若有所思,麻利地把手里的豆角择干净,才说:“认命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乐怡,连成是个不错的孩子,我从小看大了,你们别为某些小事闹了别扭。这几年,你们俩怎么走过来的,我都看到眼里了。其实不管男的怎么样,心里有你就行了。一个人过日子,太苦了。”曹姨说完就接过了豆角,“你去歇一会儿,剩下的事你帮不上忙了。曹姨活了几十年,知道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不该说。何先生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你有学问的人,想想就明白了。”
    曹姨自顾自地忙了起来,我站在那儿看了几分钟,实在插不上手,就走了出去,心里寻思着她的话。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只要生活阅历足够多,那她的身上总是有一些东西值得你学习的。
    但是每个人都是驴脾气,就算是有人把他的社会经验讲给你听,你也不会听,遇到同样的事会去撞了墙壁,然后回来想某人讲的好有道理。非本人经历,不能算得是可用的经验。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自己想着何连成说的话,曹姨说的话,忽然觉得自己气不起来了。
    商场如战场,所谓的互惠互利是在彼此都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一旦一方势弱,强势的那一方不吃了你都会觉得对不起你。
    何连成他们两个是晚饭前到的家,一进门何则林就去陪宽宽玩,何连成却凑到我的身边,轻声问:“还在生气?”
    “谈不上生气,心里的别扭还是有的。”我说。
    “真的没想瞒你太久,只想过这一段,一切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时,再告诉你。现在找他的人太多了,我们不得谨慎。”何连成说。
    “那他的那家公司内部呢?你确定没有会走漏消息?”我问。
    何萧不在现场,肯定是遥控公司的,被遥控的那几个人真的就那么可信。
    “何萧这几年也不是吃干饭的,总能笼几个死心塌地的人。”何连成沉稳地说,“就像我在集团再怎么胡闹,也能维护下几个支持我的董事一样。”
    “吃饭啦。”曹姨从厨房走出来喊了我一声。
    我马上扔下何连成,进厨房帮忙。在何家时间久了,我拿曹姨当自家人一样看,没事儿的时候都要进厨房帮个忙,甩手吃现成的,我有点做不到。
    “等一下我再和你细说。”何连成在身后对我说。
    “不用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知道得越多,反而越乱。”我没回头,直接就给拒了。
    饭菜上桌以后,孩子们也都从楼上跑下来落座。
    宽宽坐在何则林身边,何则林试探性地问了几句关于下午的事,宽宽小嘴绷得紧紧的,一个字也不说。
    “爷爷都看到了,你还不说呀?”何则林问。
    “妈妈不让说的。”宽宽埋头吃饭。
    饭桌之上,气压有点低。
    总之,不管我想不想得开,这件事我心里堵堵的,说不出来的别扭。差不多过去了三四天,我才稍微好了一点儿。
    何连成确实是更忙了,一周以后刘天主动约我吃饭,我问他什么事,他电话里低低的声音说:“想和你合作个项目,让你挣点钱,感不感兴趣?”
    “哪家公司有广告策划的项目?”我问。
    “广告,就知道广告。你那点儿广告,撑死了能挣多少钱!”他呵呵笑着说,“记得你有几栋楼,每年只收房租,对吧?”
    “托给一个物业公司打量了,那个是我老爸的余荫,给我留下来的产业吧。那笔钱我一直没动,给孩子们做教育基金用了,将来万一要出国什么的,总得留一手。”我说。
    他笑了起来:“你想得太远了,我们家小恬悦我都没想到这一步呢。”
    “不一样呢,元元和童童毕竟与何连成没有血缘关系,不能用何家过关的资源,我自己这边留一部分,将来多少是个退路。当年公司快倒闭的时候,我都没想过要动这一部分的钱。”我轻声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放心,我给你介绍的项目,只有利润,没有风险。”
    “不是不相信你,合作总是有风险的,我们见面聊。我觉得我要是能承担这个风险,就同意合作,要是承担不起,我宁愿保守一些。”我说。
    他定了个地方,约我等一会儿过去喝个下午茶。
    这是一家在东单胡同里小会所,古香古色的院子,所有的包间都临窗。我进去的时候,刘天正坐在那里等我。
    两从坐好,他点了几样清口的点心,一壶茶。
    老房子老院子,总能给人一些感触,比如说窗子看出去就是一幅漂亮的图片。
    “什么项目?”我有点迫不急待地问。
    “你就和人民币亲。”刘天笑了笑,“当时在形体中心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别的老师只带三个学生,你带六个,工作量是别人的一倍。”
    他说到这个,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腰说:“现在不行了,腰上除了肉,还是肉,修身的裙子是穿不了了。”
    “我看着现在正好,原来有点偏瘦了。将来我的女儿,可不能瘦成你原来的样子。”刘天语气平淡地说。
    又闲聊了几句近况,扯回到项目上,他没头没脑突然问了一句:“何萧是不是被何则林藏起来了?”
    我听得额头上青筋一跳,问:“为什么这么问?”
    “猜的。”他淡淡地说。
    我一时不知如何答话,说自己完全不知道是假的,但是当时答应过何连成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可当前的人是刘天时,我竟然有点动摇了。
    骗他,我下不去手。
    “你怎么会这样猜?”我想了想问他。
    “当局者迷,你们现在忙成一团,结盟的结盟,争地盘的争地盘,一个一个热火朝天的。我站在局外,倒是看得清楚。何则林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是装出来的,他如果对何萧没有一点父子之情,就不可能送他出国读书,也不可能在何家最鼎盛的时候,让何萧认祖归宗。总之,他认下这个儿子,那这个儿子出了事就与何家息息相关了。”刘天不紧不慢,缓缓道来。
    我听着觉得心惊肉跳,看样子聪明人还是有的,只不过没站在白家的立场上。
    “为什么白家想不到这一点?”我问。
    “白家是两个女儿,想法和何则林自然不同,再则何萧的婚礼何则林姿态做得够绝,给人一种假相——何则林对这个叫何萧的儿子,失望了。然后,再有什么事的时候,才好打掩饰。我敢说,当时何则林不去,就是留着后手的。”刘天又道。
    我想了想问他:“那你说的这些,和我们要合作的项目有关系吗?”
    “关系不大,我们要做的与何家无关。”刘天喝了杯茶,把盘托从桌子上拿开,然后摊开一张规划图。
    我看了看,似乎我名下的那几栋办公楼就在其中。
    “这是开发区的新规划图。”他指了指上图纸说,“原来你这几栋楼位置不算最好的,靠边儿。后面就是荒地,虽然每年都能出租出去,租价并不是整个开发区最高的。”
    “是,中档吧。”我说。
    “从这里开始,五年以内要开发成新区,重点软件公司,国家中科院的软件工程都要搬到这一带,和你毗邻。我想拿下这块地,从贾家手里。”刘天说。
    “没那么容易,他们家如果不知道这些消息,不可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我说。
    贾语含当初能够与刘天订婚,就说明两家实力相当。当年的悔婚,刘天家也是花了很多精力才摆平的。
    这几年以来,两家经营都算平稳,从来没听说出过大问题,刘天想从贾家手里夺食,没那么简单。
    “是容易,但这不是有你的这几栋楼嘛。”他笑了笑。
    我听不太懂,看着他,等他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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