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连成原本很轻松地和袁征在交谈,听到这句话脸色明显的一怔。
    袁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从自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他说:“看看,一个月不见,他现在又长高了一点儿。”
    他接过照片放在眼前,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头问我:“这是宽宽?”
    从第二阶段治疗以后,我们很少提到孩子,怕他受到更大的刺激。今天袁征提及此事,他的反应还算正常,我心里稍安,点了点头说:“对,是宽宽。”
    他拿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转向袁征说:“好的,麻烦姨妈了。”
    我和袁征同时松了一口气,袁征看着我笑着说:“看样子治疗效果不错,希望连成能够早日康复。”
    袁征说了一会儿话,借口太忙要走。
    我和何连成打了个招呼,出去送她。
    走出房间,她停下脚步对我的说:“乐怡,你何叔叔的邮件想必你也看到了,那笔基金的运作现在出了一点小问题,需要你在这边协助一下。授权书也就这几天就能到,你去托管公司的总部盯几天,连成这边我来照看就可以。”
    我知道她说的这件事,两天前何则林给我发了邮件,简单说了一下现在遇到的问题,并且说会尽快给我授权书,让我全权代表何连成处理这件事。我现在正在等授权书。
    老爷子这么办的原因很明显,他对袁征不信任。
    既然生意上都不再让袁征插手,我想在照顾连成这件事上,何则林也是很反对袁征来的。于是笑着对她说:“连成这边现在很稳定,白天基本上不太需要人照顾。而且医生说,让亲近的人尽量多的和他聊一些原来失忆那一部分的事情,刺激他把片断的记忆连成一起。赵叔叔一直在这里盯着,我每天白天过去工作,晚上就能回来照看他,不用麻烦您了。”
    袁征听我这么,倒没介意,只是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你们这边能自己安排开,自然是最好的。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谢谢您,我会的。”我礼貌地送她出门,外面有车子在等着接她。
    宽宽是被秘书带过来的,同时来的还有曹姨。
    何连成对曹姨的记忆比较深刻,而且他和曹姨之间的事情都是温馨的,基本上没什么刺激,所以曹姨来了以后,他很快就认了出来,还说了一些他自己小时候的事。曹姨看到他现在的情况,说话过程中时不时都会抹一下眼睛,看得出来十分激动。
    宽宽原本对他并无好印象,和他之间都是那种带着礼貌的疏远。但是,自从绑架一事之后,宽宽对何连成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甚至还有了一定的依赖心。
    他看到何连成,一下子就扑到他身上,小男子汉一样关切地问:“程叔叔,你怎么了?听爷爷说你生病了?什么时候能好?”
    宽宽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惹得何连成不由一阵笑。
    只是笑完以后,又紧皱着眉头说:“才多久没见爸爸,竟然真的忘记了?怎么叫起叔叔来了?”
    宽宽到底是个孩子,被他问住,回头看了看我问:“妈妈,程叔叔是不是病得脑袋烧坏了,为什么说是我爸爸?”
    这话一出,何连成的脸色变了,我的脸色也变了,生怕小家伙的刺激让何连成再次发飚。
    这个问题完全怪我,因为我提前没和宽宽说过这些事。当时是想着等到何连成完全康复以后,由我们两个一起和孩子说清楚。谁成想,孩子一下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宽宽,这就是爸爸,因为一些事情前一段时间爸爸没和你说。”曹姨看到气氛不对,马上出声打圆场。
    宽宽看了看我低声说:“妈妈,你是不是给我找了个后爸爸?”
    我被他的问题雷着了,这孩子也太早熟了吧!
    何连成脸色不好,但好歹没发脾气,而是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我抱起宽宽小声说:“这就是你亲生爸爸,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有时间妈妈和你讲,好不好?”
    谁知小东西脾气最近见长,听到我的话,挣扎着从我怀里跳下去,往后退了两步,瞪着我说:“是不是因为他救过我,所以你要他给我当爸爸。”
    千算万算,没算到宽宽的反应这么强烈!
    他问完话,等了几秒钟见我没回答,小脸气涨得通红,一拉门把手就要往外跑。
    我忙对何连成说:“孩子那边我去解释,你别多心。”然后匆忙跑了出去。
    等我追出来的时候,宽宽已经扶着楼梯在往下楼下跑了。
    我在家门口的草坪里追到他,把他抱了起来。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我怀里挣扎。
    “宽宽,你要听妈妈说,好不好?”我柔声劝着。
    他忽然停了下来,低低的声音里带着哭意说:“我不想要后爸爸,爷爷和你都说过,我爸爸死了好久了。”
    我听得心里直发酸,只能更加用力的抱住他。
    何连成出事以后,我们何则林都抱着不瞒孩子任何事的态度,把事情的简单经过说了一下,同时告诉她不管有没有爸爸,爷爷和妈妈都会永远爱着他的。
    除了让他了解事情的真相,我和何则林对孩子都尽心尽力,给他最大的尊重,怕他有心理阴影,都是尽力给他幸福的感觉,不管什么事都会很民主的和他商量,甚至引导,所以他成长到现在,一直性格开朗,而且很像个真正的男孩子,一点也不娇气,不任性。
    今天这件事的突然发生,让他心里一直相信的我们,都失去了可信任的筹码,他认为我们是在骗他。
    “宽宽,想哭就哭出来,妈妈在你身边呢。”我轻轻拍着他的小后背。
    他在我怀里低声哭着,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以后,怀里没了动静。我一看,小东西哭累了,睡着了。
    抱着他回到卧室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以后我重新回去何连成的房间。
    何连成情绪还算稳定,正在和曹姨聊着什么,看到我进来,停了下来,担心地问:“宽宽怎么样?”
    “没事,孩子有点倔,哄一哄就好了。”我说着,同时看向曹姨,想知道我出去的这段时间,他们都聊了些什么。
    曹姨笑着和我说:“连成本来不放心,想要追出去,被我按住了。现在宽宽情绪正激动,要是连成再去劝,怕会起反作用的。”
    “其实不怪孩子,是我没事先把话说清楚。”我看向何连成,微微表示歉意。
    他直视我的眼睛,认真地说:“其实我也想好好劝劝孩子来的,但是一努力想起从前和孩子有关的东西,就觉得脑袋疼得要死。再想,忽然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和宽宽在一起的任何场景。只记得,我是他爸爸,他是我孩子。还依稀记得他刚从产房抱出来的样子。”
    “可不是呢,刚才我还和连成说,他主要是脑子受到了重击,导致忘记了一些过去的事,如果治疗效果好,很快就能好起来了。”曹姨抢先说。
    我知道了他们聊了内容,也松了一口气,对何连成说:“你也别急,慢慢来。现在宽宽睡了,等一下醒过来,我和他解释。”
    曹姨从下飞机,就带着孩子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时差也没倒,更没休息。这会儿看来,神容疲倦得很。
    “曹姨,你去休息一会儿,顺便看看宽宽,我在这儿守着就行。”我对曹姨说。
    她到底上了点岁数,微微一笑:“我这会儿还真是觉得有点累了,我去休息一下。”
    我送她进了房间,重新回来,发现何连成竟然也睡着了。
    在接受了记忆刺激以后,病人会容易犯困,每天睡得次数很多。医生说,这种情况是好的,说明他在修复自己的记忆神经。
    因为今天宽宽和曹姨来,赵叔叔特意去菜场买了一些新鲜蔬菜,说要借着这两人的光,吃想念已久的中餐。
    我系上围裙,亲自下厨,一个多小时以后,弄出一桌还算不错的饭菜。然后叫醒了宽宽,何连成,曹姨。
    我们五个人围坐一团,这异乡的房子忽然也有了家的味道。
    因为有下午的事,宽宽睡醒以后还是焉焉的。不过,他一向万事不耽误吃喝,看到好吃的迅速来了精神,吃饱以后躺要沙发上撒娇,说要我抱抱。
    我简单收拾了厨房,然后安排好赵叔叔曹姨和何连成的休息,抱着宽宽回了房间。
    “妈妈,你说的解释呢?”他记性还真好,还惦记着下午的事儿呢。
    我本来还在想着要怎么开始,没想到孩子自己提问了。
    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我把他往怀里搂了搂,低声说:“妈妈和爷爷从来没骗过你,爸爸这件事有点复杂,妈妈慢慢告诉你。”
    之后,我用最简单的语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忽略了当中不适合孩子听的内容。
    宽宽听完以后,瞪着大大的眼睛问:“我能理解爸爸脑子被撞坏了,忘记了我,可是他的脸为什么和原来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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