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收拾了一些东西装进包里,打算去顺水街看望她的便宜师父冲堔道人。她将玫瑰金的手机也装进了包里,拿起自己的白色手机,顺手打开,昨晚发“晚安”的那个陌生号码又发过来一条信息:“沅沅,我在楼下等你呢!\微笑”
    江沅:“……”
    抱玫瑰花的帅哥?贺宴?
    两个舍友正在小声说:“哎,那个大帅哥一直在看的是我们宿舍?”
    “好像是……他对我笑了?”
    江沅从阳台探出头去,贺宴立刻精准地看向她,薄唇勾起,笑了笑。
    江沅:“……”
    她和两个舍友打了招呼,背着自己的包走出宿舍楼,假装没看见贺宴一样,径直走了。贺宴忙追上去,与她并肩而行。
    “沅沅,九十九朵玫瑰代表我们会天长地久,送给你。”
    江沅不接,贺宴眼巴巴地望着她,她心软了,道:“……重。”
    “没事,我抱着,我们去吃早饭吧。”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皮鞋,短头发打理地十分仔细,霸道总裁的模样。江沅身姿窈窕,气质温婉,仔细看,眉目间带着冷清。两人在校园里穿行,很是惹人注意,回头率极高。
    江沅很淡定,贺宴是妖,等他走了,别人的记忆自然留不住。
    走到校门口,贺宴拉着江沅,将她带到停在路边的一辆车前,拉开车门。
    不认识车品牌的江沅,也能看出那辆车很贵。
    这时,从车里下来一位青年,小平头,穿了半旧不新的衬衫、牛仔裤,沧桑落魄。李程站在半米远的地方,冲着江沅热情地喊:“大嫂好!”
    江沅莫名感觉李程的一身装扮配不上那辆车,她有些疑惑,妖界九大妖王之首李程,怎么在人间是一副落魄打工仔的形象?
    等坐上了车,李程尽职开着车,对着她说话客气礼貌时,江沅对贺宴身份的猜测越发肯定。
    李程却在江沅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横了贺宴好几个眼刀,太过分了,老大为了突出自己的英俊帅气,非要糟蹋他的俊美形象,以求达到鲜明对比。
    这是他第一次见大嫂啊,俊美形象一去不复返,他恨!
    车厢宽敞,但坐在贺宴身边,江沅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开口问贺宴:“赵晢不是凶手?”
    贺宴摆了半天的姿势,等着江沅夸赞他,谁知江沅一开口,问得依旧是案情,他顿了顿,尽心解释到:“赵晢是指使地痞奸杀孙若茉的凶手,但杀死陈梓然的不是他,是赵盛。”
    “赵盛?”江沅吃惊不已,她直觉怀疑赵盛,但一直怀疑的是他指使人去奸杀孙若茉,却没想到是他杀了陈梓然。“为什么?”
    赵盛答应娶孙若茉,陈梓然伤心之下,要与赵盛和离。赵盛自然不愿意,但陈梓然决心已定。两人吵闹许久,赵盛心灰意冷。这时,赵盛偶然得知,赵晢派了身边的小厮,打算趁他和孙若茉成婚那日,帮助陈梓然离开振国侯府。赵盛买通了那小厮,本意是让他看好陈梓然,那小厮却说漏嘴,说出了两年前赵晢指使梧桐院的丫鬟给陈梓然下药,令她小产并以后不能生育。
    赵盛不可置信,他天资聪慧,以往是不注意,没往赵晢身上怀疑过,如今他特意去查,很快便知道那小厮说得是真的。
    亲生大哥害他子嗣,为得居然是侯府世子的位置。赵盛一向敬重他的哥哥,兄弟情深,谁料背后如此不堪。赵晢害他,侯老夫人逼他,陈梓然要离开他,赵盛茫然无措。又一次与陈梓然大吵一架,赵盛痛苦绝望:“为什么她不能理解我呢?她怎样才能愿意不离开我呢?怎样才能留下她呢?”
    “杀了她……”赵盛猛然起了一个念头,他悚然,但又思虑过后,似是只有这个办法。
    何况,赵晢,他的亲大哥,不是想要侯府世子的位置吗?那他偏偏让他得不到。
    赵盛以全家人性命相逼那小厮杀了陈梓然,并在事发后,推到赵晢身上。
    江沅回想起,赵盛在陈梓然死后,抱着她的尸身在梧桐院寸步不离的样子,应是后悔了,可她更觉得他虚伪至极。
    爱是真爱,后悔是真后悔,杀也是真杀。
    开着车的李程插了一句:“赵盛答应与孙若茉的冥婚也是为了得到侯府世子的位置,他恨他大哥。”
    江沅垂着头道:“我不是很理解他杀死陈梓然的动机……为什么不放她离开呢?”
    李程沉吟,“说来只是几句话,但其实陈梓然与赵盛之间争吵太多,再多的感情也禁不起这样的消耗。赵盛是爱陈梓然的,越爱越不会放手。其实,还是他自私,光说陈梓然不理解他,他怎么不去理解陈梓然?娘家倒了,亲人离散,最亲的丈夫又另娶他人,所以,振国侯府她待不下去。可赵盛为了让她永远留在振国侯府,杀了她。”
    江沅想起张无期托凌子奇带给她的香囊,“陈梓然临死前为什么要紧握着香囊?那香囊是赵晢的妻子赵周氏做的,难道是她认出了那小厮,所以暗指凶手是赵晢?”
    贺宴伸出手,香囊凭空出现在他的手掌中,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剪刀,剪开了香囊。香囊里包着艾叶和一些花瓣,掀开里面一层薄薄的内衬,外层的绸布里侧,有一行小字:“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娟秀的簪花小楷,是陈梓然的字迹。
    他道:“陈梓然与赵周氏关系不错,在赵周氏给她做香囊的时候,她让陈梓然写了这八个字,缝在了香囊里,当做她对两人的祝福。那小厮在陈梓然死之前告诉了她真相。”
    所以,陈梓然是想传达,赵盛杀了她。多讽刺。
    江沅默然。
    李程频频对贺宴使眼色,贺宴不解他意。李程只好自己开口:“大嫂,你放心。老大绝对不是赵盛,他对你的心,日月可鉴!”
    江沅不解:“?”
    女孩子听完这样的故事,不是都需要安慰保证?李程讪笑,在贺宴凉飕飕的眼神里,默默地闭上了嘴。
    吃完早饭后,李程将贺宴和江沅送到顺水街,自行开车离去。
    顺水街依旧热闹,看相算命、卜卦看风水,比比皆是。而在熙攘的人群里,江沅看见了一个熟人,——张无期。
    他似乎等了她许久。
    第25章 记忆
    很明显,张无期又算了她的行踪。
    江沅不是很高兴,却也未像以往那般躲着他。她觉得有必要问一问他,一而再,再而三这般,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无期面容俊朗,身材匀称,因为是道士的原因,身上带了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他站在那儿,颇有些遗世而独立的味道。
    贺宴拉住江沅手腕,垂着眼,遮住其中如雷般翻滚的情绪,他低声道:“不要过去……”
    江沅反手拉住他,声音没什么起伏,清清泠泠的,“一起。”
    贺宴奇异地被她这两个字安抚住,没有反抗,任她拉着他往前走,让江沅生出一种拉着一只乖顺大狗的错觉。
    张无期在见到贺宴的瞬间,神色几经变幻,他视线落在面前两人交叠的手掌上,他望向贺宴,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清朗温润,言辞却带着指责。在六界神探大赛中时,张无期第一次见到贺宴和江沅在一起时,便看出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亲密。他以为,那是江沅一个柔弱女子无所依,才不得不跟着贺宴。谁知,回到现世,他们依旧在一起。张无期不由皱起了眉头。
    贺宴眼神嚣张,肆意地回视他。在他眼中,张无期什么也不是。脾气不大好的他,并不打算与他说话。
    “张道长,你三番五次地试图靠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江沅直接问道,一点也不迂回婉转,“你说是看中我天资,想让我入华风道派,助我有大成就。张道长,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态度,为何依旧坚持?何苦?”
    张无期不在意地笑笑,语气坚定,“你可以拒绝我,但我不会放弃你。——江沅,你为什么参加六界神探大赛?是要实现什么愿望?”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江沅的怒气渐渐被挑起,她虽然变得性情清冷,但对人,一向谦逊有礼,可对着张无期,她不知怎么的,特别容易生气,说话也不客气。
    张无期宽容似海,像是在面对无理取闹的小孩,“江沅,我可以帮你。你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我……”
    江沅不胜其烦,声音彻底冷下来,“你凭什么?”你是我的谁,凭什么帮我?
    贺宴抬起眼,讽刺又冷漠,跟着重复了一遍江沅的话,“你凭什么?”
    张无期忍耐地皱起眉,“人妖殊途,你不该出现在人界,更不该与人类在一起。”
    贺宴道冷傲且淡漠道:“若是我不呢?”
    一道符凭空出现在张无期的手中,浩然正气在他身上冉冉升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人有人路,妖有妖途。”
    贺宴冷哼一声,真当他脾气好?
    他随手划了一道屏障,隔绝了外人的视线。
    江沅不知两人为何动起手来,她默默站一边。
    其实,也不算是动手,因为张无期对上贺宴,太弱了。贺宴无所谓地以手拈下张无期贴在他身上的符,轻飘飘地碾碎,而后,一掀手,张无期控制不住地飘了出去,摔在地上,喷出一口血。
    张无期神色慎重,满身防备,“你是谁?”
    他身为华风道派的大弟子,修得一身法术,在人界也算是排在前端。寻常的妖,皆不是他的对手。但在贺宴的手下,他一招都坚持不了。他是谁?
    贺宴牵起江沅的手,警告道:“若是你再靠近江沅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张无期追问:“你是谁?”
    “我……”贺宴的手被甩开,江沅走到张无期面前,俯视着他,道:“张道长,我耐心不太好,见谅!下次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不然,我怕控制不住我自己。”想打你。
    张无期半坐在地上,望着两人携手而去,他不明白,他好心为江沅,江沅却不理解,反而对他生厌。贺宴,他到底是谁?张无期的眼神明明灭灭,终于收了对贺宴的轻慢之心。他站了起来,却没有回华风道派在顺水街的办事处,而是回了位于深山里的华风道派。
    华风道派办事处现代化高楼对面,那间门口写着“中医针灸”的狭小店铺围着几个中老年大妈,她们手拿锦旗,正在彼此说着什么。
    江沅走过去,才发现常年二十小时开门的店铺门窗紧闭。
    中老年大妈们议论纷纷:“活神仙真是神,吃了他开的药,我腿不疼了,腰不酸了,哎呀,太了不得了!”
    “是呀,感觉自己年轻了十岁呢!这不我做了一面锦旗来送给老神仙呢。妙手回春,非他莫属!”
    “老神仙今天怎么没开门啊,我也给他做了一面‘药到病除’的锦旗呢!”
    “下午再来?”
    “好哇好哇……”
    她们热热闹闹地走了。
    江沅算了算日期,冲堔道人开办中医针灸似乎不过短短几天,怎么就医名远扬了?若不是了解他,她都要以为,这几个中老年大妈是他请来的托了。
    她掏出手机,给冲堔道人打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变成“嘟嘟”声,她又打了几遍,依然如此。
    江沅不可置信,她被自己的便宜师父……拉黑了!
    江沅:“……”
    她转头看贺宴,他正沉着脸,眼神如冰地在回信息。
    “都沦落到要我卖脸的地步,妖界要你何用?”
    “老大,魔君想见的是你,我别说卖脸,卖身,他也不愿意啊!”
    “所以,让我卖脸,我该很荣幸?”
    “……老大,求你,回来。”
    “你要是忙,就先回……去吧。”江沅开口道,她看得出,贺宴很忙,却怕她想不开,硬留着陪她。
    贺宴手顿了顿,将刚打出的字全部删掉,简单回了两字:“等着!”
    李程欢天喜地:“嫂子万岁!!”
    贺宴眼神沉沉,若深渊,他猛地抱住江沅,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将一吻印在她的乌发上,“等我。”
    他语若叹息,下一秒,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江沅的怀抱空落落的,她握了握手掌,便听见路边响起一阵车的喇叭声。她转头,少年小笙站在车旁,向她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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