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江沅梦魇,满头大汗地惊醒。睡在床边的贺宴立即爬上床,抱着她拍后背,轻声哄着。江沅没挣开,迷迷糊糊地,索性趴在他怀里睡着了。贺宴见她睡了,顺水推舟地抱着她,与她一起睡在了同一张床上,如愿以偿。
    江沅没有动,她的思绪渐渐飘远,最终又不由自主地绕到了孙若茉的身上。
    一开始,她的注意力集中在陈梓然的身上,陈梓然是他杀,已经确定。谁杀了她,还是个谜。孙若茉又死在了普华寺,先奸后杀。
    按照孙若茉对她所言,她是在成亲当日,自己跑出来的。魔界许是在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说过,孙若茉在众人注视下从左相府上的花轿,一路上花轿没有停下过,沿途两边是围观的百姓,但到了振国侯府后,轿帘掀开时,孙若茉已经不见了。那么,孙若茉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无声息地离开花轿的?有没有人帮助她?
    又是谁知道孙若茉在普华寺,并奸杀了她?
    江沅怀疑赵盛。若说谁最恨孙若茉,非赵盛莫属。如果没有孙若茉钟情赵盛的传闻,孙左相不会想着要将她嫁给赵盛;正因为孙若茉嫁给赵盛,导致陈梓然与赵盛离心,而陈梓然更在他们婚礼当天,被人谋杀。赵盛可能会因此对孙若茉怀恨在心,甚至于杀了她。
    如果有人帮助孙若茉逃婚,那人极有可能知道孙若茉在普华寺。
    谁帮了孙若茉,就有杀死她的嫌疑。
    贺宴抱住江沅腰的手紧了紧,他一醒来,软玉温香在怀,不免心神荡漾,他抬起头,虔诚地亲在了江沅的脸颊上。下一秒,江沅一个手肘将他打下了床。
    贺宴毫不在意,笑得如同偷了腥的猫,露出左颊边的酒窝,“沅沅,早!”
    吃早饭的时候,江沅问贺小七:“你知道孙若茉坐过的花轿现在哪儿吗?”
    江沅经常有一种贺小七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感觉,果然,贺小七一边给她倒牛奶,一边回答道:“夫人,那花轿被烧了。”
    “被烧了?”江沅惊讶。
    “对,据说是赵盛赵二公子的吩咐。新娘不见了,婚礼办不成,但那花轿却留在了振国侯府里。陈梓然死后,赵盛见不得花轿这些东西。不仅烧了花轿,像喜字、红灯笼等全部都被烧了。夫人怀疑那花轿有问题?”
    毕竟孙若茉不可能凭空消失,那么,孙若茉可能一直都在花轿里。怎么才能让众人看不见她,并且认为花轿里是空的呢?只有查看了那花轿,才可能知道答案。
    但是,花轿被赵盛让人烧了。
    江沅点头,道:“我不仅怀疑花轿有问题,我还怀疑烧花轿的人,——他可能是帮助孙若茉逃婚的人。”
    贺小七想了想,“赵盛不想和孙若茉成亲,为了振国侯府,又不能不成亲。那他帮助孙若茉逃婚,也说得通。是他主动帮,还是孙若茉先求助?哎,夫人您先吃着,我去找侯府的门房聊聊去。”
    他风风火火地走了。
    贺宴的那一份早饭未动,他吃饭前似是收到了什么消息,出了饭厅。隔了一会,贺宴回来了。他眉目凝重,望着江沅欲言又止。
    江沅喝完牛奶,他依然欲言又止。江沅不耐烦,道:“有话就说。”
    贺宴却道:“沅沅,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江沅问:“比如?”
    贺宴道:“比如,昨日的事情……小笙都告诉我了。”
    他没有明说,江沅愣了一瞬才明白,他说得是刺客刺杀她的事情。她后来见到贺宴的时候,没有告诉贺宴这件事,也没有问他为什么那个刺客要刺杀她,更没有问,为何锋利的匕首碰到她的肌肤会断开。
    其实,不止这些,再见贺宴,所有的事,她都不问不说。
    江沅知道,这是她的问题。贺宴走了三年多,那三年多的时间,江沅整个人变得不相信别人,怀疑自我。天空于她而言,是灰色的;周围的一切,是阴暗的。她一度怀疑自己有抑郁症。她清楚自己的问题,一时半会却也无法改变。
    江沅决定开诚布公,她坦白地告诉贺宴道:“我不信任你。贺宴,我不信任你。”
    所以我不问,也不说。所有的猜想,全部埋在心里发酵。
    贺宴脸上的神采黯淡下去,他眉眼低垂,显得落魄又可怜。他感觉到了受伤,他想到了江沅不信任他这个答案,可等江沅真的说出口时,他有些承受不来。
    他没有经过江沅的同意,在妖界为两人登记了结婚,又硬将江沅拉近了六界神探大赛。是他强求。
    可他对江沅,绝不放手。
    贺宴重抬起头,如拨开云雾的艳阳,俊美的脸上笑容灿烂,耀眼夺目,“沅沅,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我说过,你是我的半颗心,我们注定在一起。你不信任我没关系,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他道:“当初,是你追得我,这次,换我追求你,好不好?”
    被贺宴注视着,仿若她是他的一切。江沅陷入了他幽黑的眼中,沉迷。她不由答应道:“好……”
    贺宴松了口气,他保证道:“你不问没关系,以后你不问的事,我会主动对你说。但是,沅沅,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时间到了,我保证全部告诉你,毫不隐瞒。”
    江沅不确定她能否恢复对贺宴的信任,她和贺宴人妖殊途,比人与人之间关系更复杂。可此时,面对贺宴真诚的面庞,江沅咽下了所有的忧虑,对他笑着点头。
    贺宴复又高兴起来,“沅沅,以后不用怕,刀剑都伤不了你,枪也不行。你可以和我一样,在六界神探大赛里横着走了。”
    他摆出一副求表扬的姿态,得意极了。
    江沅站起身,摸摸他的头。
    贺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雪容状告振国侯府赵侯爷与大儿媳周氏有染,人被关在大理寺。明面上看,大理寺还未开始处理此事。左相府已经接到了孙若茉的死讯,尸体依旧安放在普华寺,左相府瞒下了她的死,与陈梓然一样,都没有办丧事。
    左相府如何处理此事,此时未知。
    据传闻,赵盛抱着陈梓然的尸体,待在梧桐院,一步不出。振国侯府的侯老夫人,亲自出马,哭诉了半天,却也未让赵盛放下陈梓然。
    贺小七说,当初就是侯老夫人以下跪求赵盛逼他为了振国侯府,为了大局,暂时委屈陈梓然,娶了孙若茉。陈梓然一死,赵盛心里对侯老夫人,恐怕也是恨的。
    小雨不停下,湿漉漉的。江沅不愿出门,拿了纸笔,结合贺小七告诉她的消息,将陈梓然和孙若茉周围的人物关系理了理。
    贺宴围着江沅,给她添茶倒水端点心,十分贤惠。和门房聊完天回来的贺小七简直没眼看,贺宴比他这个管家对夫人还殷勤,他翻了个白眼,吐槽了一句“狗腿子”,自去了厨房,看看做什么好吃的讨夫人欢心。
    六界神探大赛讨论群里,一片愁云惨淡。
    魔界赤离:“陈梓然真可怜,娘家一倒,她是众人推哟。嫌疑人太多,我都不知道去蹲谁了。”
    魔界青峰:“没事,那谁不是说自杀嘛,蹲不到凶手,我们答案就提交自杀。”
    魔镜赤离:“你四不四傻?”
    魔镜青峰:“卧槽,我俩半斤八两,你居然有脸说我傻?”
    魔界许是:“哈哈,两傻那个啥。”
    魔镜赤离\青峰:“信不信我揍你?”
    鬼界辰天:“别忘了孙若茉啊,有谁查出她是怎么从花轿里凭空消失的吗?”
    妖界守须:“第一手消息免费放送:花轿已经被赵盛烧了。”
    鬼界无安:“烧花轿?莫不是他心中有鬼?”
    鬼界无垢:“对对对,他心中有你!”
    鬼界无安:“滚滚滚!”
    魔镜赤离:“鬼界的仁兄,不如去装个鬼,吓吓赵盛?”
    鬼界辰天:“装鬼我们在行……呸呸,我们不用装,我们就是鬼!”
    鬼界任可:“晚上约吗?一起去啊。”
    魔界离浼:“约约约,不见不散!”
    妖界洹涂:“这样好吗?不是说了不打扰案件发生世界人的吗?”
    人界凌子奇:“诸位,看我,看到我,我,最聪明最睿智的我,已经破解了孙若茉从花轿凭空消失之谜。想知道吗?快夸我!”
    第19章 指使
    魔界青峰:“阁下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貌美如花,啊,我为你倾心为你疯狂,为你痴笑为你流泪……”
    鬼界辰天:“你的美,如同闪电,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我的心。兄弟,盛世美颜,谁与争锋?”
    妖界胡然:“夸你夸你使劲夸你,最帅最帅你最帅!”
    人界凌子奇:“……”
    妖界守须:“戏过了,收一收啊。不过,兄弟,你真的知道孙若茉怎么从花轿里离开的?”
    人界凌子奇:“你这样怀疑我,我会难过的,你知不知道?哎呀,我好难过,突然不想说了。”
    妖界守须:“兄弟,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人界凌子奇:“哼!”
    妖界守须:“……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魔界赤离:“等了半天,一点干货也没有,差评!”
    鬼界无魂:“算了,男人果然不可信。既然母猪不上树,我还是去研究研究晚上如何用鬼的魅力诈一诈赵盛吧!匿了匿了……”
    魔界赤离:“走一走,看一看啊,各位六界的大哥大姐们,今晚去振国侯府捧一捧人场啊!一句话,去不去?是男人,都说去!”
    妖界守须:“去,虽然我是男妖。”
    鬼界无安:“去,虽然我是男鬼。”
    人界凌子奇:“去,我是真·男人。”
    魔界离浼:“去,虽然我是男魔。ps:楼上小心被揍!”
    ……
    江沅翻了翻讨论群里的聊天记录,不是很相信凌子奇。他想法比较清奇,非平常人能所懂。
    贺小七端了几个芒果,敲门进来。在他翻到天际的白眼中,贺宴接过了芒果。于是,贺宴拿着刀处理芒果,贺小七凑到江沅身边,和她讨论案情。
    江沅将贺小七说过的可能杀害陈梓然的嫌疑人点了点,道:“赵盛成亲,赵侯爷、赵晢、侯老夫人赵郭氏、赵晢夫人赵周氏都需要出面招待客人,从前院到后院的距离虽然不算多远,但来回一趟,时间太长了点,他们中任何一人走开这么救,对客人来说,都太失礼了。这样来说,动手杀人的不可能是他们。同理,孙左相和他儿子孙略也不可能。陈梓然他爹陈翟政敌是凶手的可能性,你觉得有多大?”
    贺小七道:“微乎其微?陈翟又没死,报仇也该找他报,没必要来杀一个弱女子。何况,陈梓然毕竟是侯爷儿媳,杀了她,也算是和振国侯府结了仇。夫人,您刚刚说赵侯爷、赵晢他们不可能动手杀人,您的意思是,他们可能背后指使凶手杀死陈梓然?”
    “对!”江沅手指点在赵盛的名字上,“这样一来,你罗列的那些嫌疑人虽然都有不在场证据,但他们依然可能是凶手。”
    这是阶级分明的古代,做什么事都不一定需要自己亲自动手的古代。
    贺小七问:“夫人还是怀疑赵盛杀了孙若茉?”
    自从陈梓然死后,赵盛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的尸体,但他烧了成亲用的花轿。按照谁帮了孙若茉谁就可能知道她的行踪,谁就可能是凶手的理论,赵盛的嫌疑最大。江沅也因此想到了,这一案的真正凶手可能不亲自动手杀人,而是背后指使杀人。
    同时,杀死陈梓然和杀死孙若茉的凶手是不是同一人?若赵盛杀死了孙若茉,江沅觉得,那凶手应该就不是同一人。
    贺宴将芒果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装在素白的瓷碗里,放了个小勺子,递给了江沅。
    江沅接过,问贺小七吃不吃。
    贺小七连连摆手,他要是吃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晚。
    芒果汁多又甜,江沅吃了几勺,见贺宴一直盯着她看,她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沾上汁了?
    贺小七撇撇嘴:“夫人,他是在委屈您没招呼他吃,最好是你一勺他一勺的那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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