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问我,问你自己吧?”
    阳石公主那能没脾气,他整个人都活成战争狂人了,说完就给了霍去病留了一个背影。
    “唉!臣……”
    霍去病想解释刚才自己的话,但是话一出口,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他在乎上下尊卑,可阳石不在乎,更不希望他太过在乎。
    “到那边林子里坐坐好么,为兄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唉!什么叫情不自禁?什么叫鬼使神差呢?霍去病轻轻一声呼唤,阳石公主心里那层薄冰就化了。
    这叫啥,
    刀子嘴豆腐心……
    没得说,这两人就是一对欢喜冤家,不痛快?简单啊,哄哄就好了。
    两人牵着马,走过扁宽的田间小径,就到了一片松树林子。
    松开马缰,解了马鞍,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霍去病就不敢乱动了,他只是看着泪眼婆娑的阳石公主,没由来的惭愧感,只等着她对自己的指责。
    他们之间,反而比刘彻与卫子夫之间还像平等交流……
    为什么?
    因为刘彻可以影响一群人的观念,绝不可能影响天下人的观念,要不然,王莽就是一个教训。
    用力过度的后果,
    很惨……
    此时阳石公主那里有骂他的心思,只是双手扯着地上的枯草,而肩膀在微微地抽动,传来轻微的欷声。
    林子里的空气显得很沉闷,两颗心似乎都在期待对方主动迈出一步,却又都没有勇气自己先放马过去,这就形成了一种奇妙的气氛,相互的唯唯喏喏,构成了双方的不轻易说出口。
    这比在战场上取匈奴首级难多了,霍去病觉得如果自己今天不说话,恐怕坐到天黑也不会出声。
    霍去病一直在心里笑话着自己,眼看都快十八九岁了,这么大个人,人高马大的汉子,居然还显不出男人对女儿家的大度。
    “公主一定误解了为兄的意思,公主的赠物为兄一直珍藏着,公主的心为兄也明白,为兄不会放下,也不舍得放下。”
    “明白还那么绝情。”
    阳石公主的眸子闪着泪花,抽泣道:“你这人,左一个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右一个匈奴灭国之日云云,难道匈奴不灭,表兄就一辈子不结婚了?你活该……活该像父皇说的,做一个六根清净的大和尚!”
    其实当初刘彻说的时候,刘清根本就不明白大和尚这个词是怎么来的。
    但她记住了意思……
    “为兄不想欺骗公主。”
    “那本宫呢?”
    阳石公主目光中充满了哀怨,“本宫怎么办?为了表兄,本宫已和姑母闹翻了,你知道么。”
    “为兄知道!”
    霍去病望着远方的渭河,那些童年的愁苦,何其地多,就如这水一样流过他情感的河床。
    在记忆中,他是一个缺少父爱的孩子,纵然在马府活地很轻松,但他没有活明白。
    早年,私生子的名分让他在外受够了屈辱,而自母亲随姨娘进宫,被刘彻赐婚改嫁之后,自己就很少再看见她了。
    阳石公主是这个世界给他真爱的女人,这个女人很傻,在皇家这个环境中,活的很单纯很可爱,他觉得对这样一位把心交给自己的姑娘,任何伤害都是不能容忍的。
    霍去病平生第一次伸手为一个女孩擦拭了眼角的泪水,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是第一次感受到女儿家的泪水是这样清新和一尘不染,阳石的纯澈,像一汪秋水,可以呵护,却不能伤害。
    他想到皇帝,也就是刘彻对阳石的纵容,突然领悟到,一个深爱着自己的女子最需要听到的是什么。
    “请公主放心,为兄今生非公主不娶,如有食言,形同此木。”
    说着,他便一剑下去,手起刀落,一段松枝随即落地。
    阳石公主上前捂住了霍去病的嘴道:“谁要你发毒誓的,你心里有本宫便是了,什么地位本宫在乎吗?这天下都是我父皇的,还有什么荣华富贵是我不能抛弃的?”
    说完便扑到霍去病怀里。
    霍去病一时陷入了短暂的仓皇,连道:“公主!这……”
    “表兄……”
    阳石公主抬头,红唇轻轻往上,在霍去病的额头烙下一方情感的印记,也把它烙进了自己的心里。
    可她渴望的不仅仅是这些,她要的更多,她多希望霍去病的雄风唤起她蓄积许久的懵懂。
    “表兄!……”
    阳石公主睫毛闪动,口齿不清,两颊潮红,她入情了。
    霍去病的心被阳石公主的火热撩拨得风狂雨骤,在情感的闸门前惊涛拍岸,几乎要冲破最后的防线,亲吻过去,并一口答应她。
    可就在此时此地,他却听到了边关战马的长啸,闻到了战场的硝烟。
    于是亲密的潮头迅速消退,他抑制住了,他们又回归了平静。
    “等着我!公主!那一天不会太久了,好么?等着。”
    “嗯!”
    阳石公主傻傻地浅笑着。
    霍去病挽起她的胳膊道:“哈哈哈,你还信不过一个统率千军万马的将军么?”
    阳石公主从地上拾起宝剑,插回剑鞘道:“那好,我们回去吧!”
    “好!”
    霍去病牵了马,与阳石公主一前一后走出柳树林,就来到西去路口。
    公主见此便道:“你不仅得知道,还得记住,本宫就是在这里把东西交给朱大人的。”
    之正是正午时分,道路两旁的车流、人群越来越多,其间更不乏官员和衙役,那些呵斥声、催促声此起彼伏。
    京畿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这让阳石公主很惊异,她问霍去病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霍去病忧郁的目光望着伸向远方的道路,然后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人都是从山东过来的灾民。
    去年秋天那边闹水灾,陛下开仓赈济,仍是杯水车薪。
    于是陛下又下旨迁徙七十万灾民前往汉胡和朔方两郡,让他们在新地方自力更生,前日我遇见郑当时和汲黯大人,他们说仅这一项,就花去朝廷数十万钱,陛下也不容易啊!”
    迁徙的人们喝过赈济的粥又疲惫地上路了,煮粥的炊烟仿佛永不停息地,重新袅袅升起,准备迎接下一批灾民。
    霍去病忧郁的眼神一直追逐着他们的身影,心里面想着必须尽快地结束战事,以节省民力,蓄养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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