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里,一不留神就会有某个楼盘或者某一块地是老爸公司的,程怿现在接手了哪些业务,他也弄不清。
    这些他没兴趣,也不想弄清,只是想到这层了,心里就还是堵得慌。
    在小区门口下了车,他站在路边看着车开走了都没动。
    现在不困,也不累,没有特别迫切地需要躺到床上的欲望,倒是忙活了几个小时有点儿饿了,一碗面根本扛不住。
    许丁问他要不要吃点儿东西的时候,他偏偏又还没感觉到饿,这会儿大概是心情影响,突然就在一片郁闷里饿得胃里都像是有人拿个勺把最后一点儿食物给刮没了似的,空荡荡的。
    饿得都有点儿想吐了。
    这是什么状态?
    程恪叹了口气,犹豫了几秒,转身往路口走了过去,去星巴克坐会儿吧,吃点儿喝点儿。
    其实他现在还挺想吃烧烤的,就街边那种乱糟糟的小店。
    以前统共也就去过两三次,他们那帮人觉得太吵太脏,桌上都是油腻,凳子坐着也不舒服,服务还差,他那两三次吃完回去就拉肚子,比下毒还灵。
    但现在他每次去超市,都会经过几个烧烤店,寒风嗖嗖的夜里,大棉帘子一档,里面的光和热气,有着另一个世界的热闹。
    他看着就挺想进去的,可惜他连找个跟他一块儿去的人都找不到。
    这么一想就更堵了。
    他拉了拉衣领,风吹得太猛,这外套有些扛不住了。
    身上的衣服都是两个月之前随便买的,一次买了不少,感觉够一星期换洗,他就没再去琢磨买衣服的事儿。
    昨天他被老北风顶着脑门儿拍的时候都还没想起来该买厚些的冬装了,现在被拍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他才回过神,明天再不去买衣服,估计就快出不了门了。
    从这里去星巴克,说远是一点儿都不远,晃过去也就五分钟,但要说近,被风这么吹透了也用不了一分钟,接下去的几分钟里他会非常难熬。
    傻逼了,刚直接叫出租车开过来不行吗?非得下车了才想着去吃东西。
    可是都走到路口了,现在转头回去也不近了。
    还不如刚才直接回去了叫个外卖呢。
    ……操!
    怎么就晚上饿了这么一点事儿,到了他这里就这么麻烦呢。
    他皱了皱眉,顺着路口,转进了小路,他记得上回跟江予夺往这边走的时候,有条岔路可以直接通过去,出口就在他翻的那个垃圾桶旁边,离星巴克很近了。
    晚上估计要下雪,这种天气,这个时间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走在路上只有两边窗户里的光,看着格外寂寞。
    走了一段他看到了一个三岔路。
    哪儿来的三岔路?
    他回头看了看,确定自己应该没走错。
    他不得不拿出手机,打开了导航,导航告诉他,最右那条就是了。
    “走吧。”他小声说了一句,拿着手机跟捧着个指南针似的,顺着指引走了过去。
    走了一小段他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刚经过了江予夺家门口,之前应该是走过头了,路口是在江予夺家前头。
    他并不是个路痴,却在老北风中被自己饿得惨叫的肚子带迷路了,穿出小路走回街上时,比他预计的那个出口远了能有二百米。
    不过距离应该差不多,他已经能看到星巴克的牌子了。
    这条街十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各种酒吧夜店都在黑色背景里闪着光,不过路上的人没几个,都是开着车往门口一停,就一头扎进了热气腾腾混着酒香的笑闹声和音乐里。
    程恪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往前走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人。
    也许是身处这种被隔绝在热闹之外的黑暗里,让人不安。
    也有可能是……旁边没多远的两个垃圾桶旁边站着的几个人,看不清样子,只能看到嘴边和手里忽明忽灭的烟头上的那点火光。
    几个人聊得挺开心,但笑得特别让人不爽。
    压扁了嗓子憋出来一般的笑声,听着就能想象出聊天的内容。
    程恪皱着眉想要走到对街去的时候,一个人边狂笑边愉快地飞起一脚踢在了垃圾桶上。
    这个垃圾桶没有盖上,而且装得挺满,这人用的劲儿不小,垃圾桶被踢倒的瞬间,程恪就感觉一片垃圾涌了出来。
    虽然他曾经跟江予夺在垃圾桶上打架打得桶都压形了,此时此刻还是一阵恶心,但没等他快步走开,一个不知道装什么什么玩意儿的盒子飞了过来,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落了地,盒盖被砸开,连汤带水儿地溅了他一裤子。
    强烈的恶心中他甚至感觉到脸上都被溅上了。
    “操!”程恪抹了一把脸,骂了一句。
    他这一句“操”声音并算高,但还是很快得到了对方回应。
    “再操一个——”一个人喊了一嗓子,跳起来对着一个长得像快餐盒模样的东西狠狠踢了一脚。
    这么一脚在平时不会有什么威力,快餐盒会直接被踢碎,然后里边儿的渣子会散落一地。
    但现在不同,现在有风,而程恪站在他们下风处。
    他躲开了张牙舞爪扑过来的饭盒,却没能躲开里头的菜渣子。
    那边传来了一阵哄笑。
    程恪实在想不明白,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而已,这里他以前来过无数次,就算碰上事儿,也都是在酒吧里头有人闹事,现在却一次一次在大街上碰到这种让人暴躁的破事。
    到底是怎么了?
    感觉自己胸口都快让突然燃起来的怒火给烧炸了。
    程恪往几个人那边走了过去,踩着一地垃圾。
    垃圾里有一根金属条,看着像是从窗户上拆下来的,他经过的时候往金属条的一端轻轻踢了一下。
    金属条弹了起来,在空中转了两圈,他伸接住了。
    几个人的笑声低了下去。
    傻逼。
    这招是程恪无聊在院子里玩练出来的,后院的树每次修剪都会散落一地的枝条,有粗有细有长有短,他一开始只是踢着玩,慢慢找到了规律和用力的方式,只要角度找对,他可以从地上把任何条状的东西踢到空中再用手接住。
    打架的时候这招没屁用,但是造势一流,可以给对手带来不小的压力,产生一种“妈的这人好像挺厉害”的错觉,然后他就可以出手了。
    程恪一棍子抽在了踢快餐盒那人的大腿上。
    那人愣了大概半秒,怒吼了一声就扑了过来,程恪侧身躲过,抓住了他的手腕,按着他胳膊肘往前一带。
    那人顿时就继续冲了出去,程恪对着他后背蹬了一脚,那人扑到了地上的垃圾里。
    耳边有风,距离太近了,程恪没有办法躲开,只能错了错角度,让本来应该砸在他肩上的这一棍子砸了他手臂上,手臂上毕竟有肌肉,不容易伤到骨头。
    砸过来的是根水管。
    程恪抓住水管另一头,往前一拽,身后的人被他拉了过来,顺势一拳又砸在了他后腰上,不过没什么力度。
    程恪抓着他手腕一拧,这人嗷了一声就从身侧翻到了地上,膝盖跪地死撑着没有倒下去。
    程恪对着他肋条一脚踩了下去,于是这人也扑到了地上。
    爽。
    比跟江予夺打架爽多了。
    这些人战斗力太弱,他可以做到每一次出手都准确,动作不变形。
    几个人同时向他抡过来的时候,他弯了弯腰,对着第一个倒地刚爬起来的那位又踹了一脚,那人再次扑倒,发出了愤怒的叫骂声。
    程恪手里金属条往后砸了过去,把身后围过来的人逼开了两步,他也没回头看,这个角度反正也不会砸到脑袋,只要不砸脑袋,就无所谓。
    接着又一脚踩在正要去捡水管的第二个人肩上。
    他身上也挨了几下,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只要没被扑倒在地,他就盯着最开始出手的这俩打。
    往复循环了不知道多少回合之后,那俩鼻子和嘴上都糊满了血,他后脑勺上也终于传来了可以觉察得到的疼痛。
    操他妈下手这么没数!
    程恪转过身,对着身后那位的鼻子重重砸了一拳,那人捂着鼻子发出了短促的一声惨叫一屁股摔坐到了地上。
    后脑勺的剧痛让程恪过去对着他捂在脸上的手又蹬了一脚。
    再转身的时候,他看到了刀。
    但拿刀的人一直到被他劈中手腕刀落了地也没有出手。
    程恪发现他站在原地没动。
    回过神再看另几个时,也都或坐或站或弓腰地凝固住了,齐唰唰地都往他身后看着。
    程恪缓了缓,顺着他们目光的方向回过了头。
    真是……巧啊。
    江予夺叼着根烟站在风里,沉默地看着这边。
    “三哥。”有人出了声。
    “滚。”江予夺咬着烟吐出了一个字。
    “三哥,”另一个人也开了口,“我们……”
    “多说一个字你今天就只能爬出这条街。”江予夺说。
    几个人迅速爬了起来,依次排队似地从程恪面前经过,每人瞪了他一眼之后消失在了黑暗里。
    一阵沉默之后,江予夺往他面前走了两步,看着他:“你抽什么疯?”
    程恪没说话,这种四周一下变得冷清的氛围里,他身上的燥热瞬间就消失了,紧跟着后脑勺的窜痛就漫向了全身。
    腿跟着也感觉到了疼痛。
    操。
    程恪不受控制地往前跪下去的时候,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字。
    多么精采的场面,一场乱战之后,他对着这片儿的老大跪了下去,说不定还会没撑住地再磕个头。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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