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旁边坐着的伯府其他几房的老夫人,闻言也不由有些意动,只她们毕竟都是长辈,倒也不好和丁清怡一般。
    “怡妹妹说笑了,既是妹妹喜欢,我回头便让人给妹妹送来。”蕴宁冲着几位老夫人微微一笑,“还有几位长辈,到时莫要嫌弃蕴宁做的东西粗陋便是。”
    既是决定要开个脂粉铺子,伯府女眷可不就是未来的主顾?所谓与人为善,先打好关系,总是没错的。
    眼下盛夏时分,栖霞山庄好多花可不是正在盛放?再往前些,桂花也会开了,能调出不少味道极好的香呢……
    没想到还有这等好处,更难得的是这女孩自始至终眼神清正,没有丝毫阿谀谄媚之态,本来并没有把蕴宁放在眼里的几位老夫人眼神也渐渐柔和起来:
    “这般聪慧又懂事的丫头,真真是可人疼呢!”
    “可不,还顶顶孝顺呢,大嫂可真是有福的,有个这么能干的外孙女……”
    口中说着纷纷送出各色礼物,即便程宝茹也跟着沾了些光,得了些见面礼,却无疑成了彻头彻尾的陪衬。
    旁边丁氏神情更加隐晦不明,只觉浑身都有些发冷——
    程蕴宁她怎么可以如此耀目!即便要被人众星拱月,那个人怎么也应该是女儿明珠,无论如何也轮不到这个丑八怪出头啊!
    更无法接受的是,明明这之前老爷子一直在外奔波,这才把她接回去多久啊,怎么就能教出一个调香的天才来?
    只和性子直爽的嫡姐丁芳华不同,嫡母吴氏却最是精明,方才已是被她察觉出不对,这会儿无论如何不能露出破绽来。可不能再让蕴宁呆下去了,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只得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冲着丁清怡勉强笑道:
    “你们姐妹倒是投缘。正好就麻烦怡姐儿带着她们姐妹在府里转一圈,和其他姐妹一块儿顽会吧。”
    丁清怡自然欢欢喜喜的答应了。却是一径挽着蕴宁的胳膊,至于和程宝茹,却是不愿多说。令得程宝茹越发气闷——
    她是程家庶女,便是再多不满,可也不敢在丁清怡这个伯府嫡小姐面前使出来,却是对蕴宁越发怀恨在心。
    等三人走到外面,当即站住脚,对丁清怡冷笑一声:
    “怡妹妹年纪小,可莫要被人骗了,你可知道宁姐儿手中的奇香从哪里来的?”
    丁清怡斜睨了她一眼,却是并未做声。
    程宝茹也没指望她有什么反应,当下继续道:“可不是全靠了栖霞山庄的特殊之处?没有栖霞山庄傍着汤泉的大片花海,怎么可能调出那等奇香来?再说了,就没见过那般脸皮厚的,明明是祖父的手笔,倒好,硬要套到自己头上,今儿个还夸下了海口,赶明拿不出来……是了,我怎么忘了,拿不出来也没甚干系的,毕竟,外祖父这等人家,自然不好同一个女孩子计较……”
    程宝茹这边儿侃侃而谈,不妨全被后边送出来的王嬷嬷听在耳中,当下不由纳罕不已——
    ——哪有做姐姐的,这么欺负自己妹妹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骂人的是庶女,被挤兑的却是嫡出。
    且看程宝茹这般驾轻就熟的模样,明显不是第一次这般。即便到了外边,嫡妹面前,还敢这么强势,要说背后没人撑腰,王嬷嬷可是不信的。更别说,二小姐丁淑芳的性子,王嬷嬷自认可也算了解,可不最是那等吃不得半点儿亏的主?当初在府里当姑娘时,事事都爱掐尖好胜,硬是受不得半点儿委屈。
    怎么这会儿竟然好脾气到容忍庶女爬到嫡亲的女儿头上作妖了?
    ☆、58
    “茹表姐这话好没道理!”蕴宁尚未开口, 丁清怡已是先恼了,这程家表姐怎么回事, 分明是想要把自己当枪使。合着她眼里, 别人都是傻子不成?
    宁表姐会调香,可不只是她一个人说的, 大姑母也从旁做了证的, 且不是真有本事,就是天大的胆子, 可也不敢冒充长公主口中的调香大师。
    家里长辈,哪个不是人老成精的, 会立时信了宁表姐的话, 可不也同样是基于此?真以为别人都没脑子不成?
    这会儿特意拿出来说, 还不是看着自己年纪小,心存挑拨罢了。当真是可气的紧。
    这般想着,越发鄙薄, 直接怼了回去:
    “我瞧着宁姐姐对你百般忍让,茹表姐这般咄咄逼人, 未免有些过了吧?都说嫡庶有别,茹表姐这样厉害的庶姐,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呢!”
    一番话说得程宝茹登时涨红了面皮, 且庶女的出身可不是程宝茹最敏感的?这会儿被丁清怡直接拿出来说,眼泪再也止不住,竟是捂着脸哭着跑了。
    “还真是娇气!”丁清怡哼了声,“叫我瞧着, 分明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怡妹妹——”前面响起一声轻唤。却是几人正行至一个几亩见方的荷塘旁。为方便行走,荷塘上方架设了拱形木桥。
    这会儿拱桥上方,可不有十多个少年男女临水而立?
    丁清怡抬头,仰头瞧见被众人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间的少女,脸上登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明珠姐姐——”
    袁明珠今儿个穿了件软红色窄袖褙子,下着挑金线月华长裙,修长的脖颈上一挂玫瑰七宝璎珞圈,两只手上还各戴了只琉璃飘花清透紫水晶镯子,就这么翩翩立于碧波之上,当真是宛若惊鸿照影而来。
    距她不远处还有个形貌昳丽的少年,正低头含笑,听袁明珠唤人,也跟着转过头来,可不正是靖国公世子方简?
    “我说怎么瞧不见怡姐儿了,还想着又去躲懒了呢,不想倒是冤枉她了。”
    站在袁明珠左侧的圆脸俏丽少女笑着道。
    少女名叫丁清岫,乃是丁芳年的长女,年前及笄后,许定了国子监周祭酒家的公子。
    “这位小姐瞧着倒是有些眼生呢。”二房的丁清羽接口道。
    伯府姑娘平日来往的自然都是帝都贵女,打眼一瞧,便能看出,蕴宁身上衣装不俗,再有即便到了一个陌生所在,依旧不急不躁拿捏得当的平和气度,明显身份应该不一般。
    “倒也不是外人。”袁明珠转过头来,似是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那是二姨母家的宁姐儿。”
    二姨母?
    丁清岫和丁清羽明显都是一怔——
    二姨母,那岂不是嫁的最不好的那个程家姑母?
    程家的茹姐儿倒是年年得见,倒不知,还有一位姊妹吗?
    正自疑惑,方才还满面春风的方简已是沉下脸:
    “莫非就是那个死皮赖脸非要抢了你家栖霞山庄的程家三小姐?”
    听他一字一句说来,分明对那什么程家三小姐甚为厌恨。
    “简哥哥!”袁明珠跺了下脚,明显有些着恼,“是不是那些丫头又在你耳边乱嚼舌头了?栖霞山庄乃是宁姐儿应得的,你莫要听风就是雨……”
    “你呀,就是心太软!怎么知道哪些泼皮破落户,为了丁点儿财富,如何得了失心疯般的缠上来……我瞧着你那表妹……”被袁明珠一双娇滴滴的眼珠瞪了一下,方简只得住了嘴,又是心疼,又是郁闷,“罢了,我不说那些话,以免污了你耳朵。只那等贪得无厌的女子,我却是不愿见的,不如,咱们到那边走走……”
    只是竟敢欺负明珠,这笔账,自己却是记下了。
    冷冷的瞥了蕴宁一眼,这才转身偕着袁明珠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只今日一干来客,本就以袁明珠和方简地位最高,他们俩这一离开,其他人自然也纷纷跟了上去,待得蕴宁和丁清怡两人绕过水榭,到了拱桥上,也不过只有丁清岫和身边两个丫鬟还等在那里罢了。
    “大姐——”没想到一干人这么快就离开了,丁清怡明显有些奇怪——本还想着抬出蕴宁调香大师的身份,狠狠的震她们一震呢。
    罢了,是她们没福气,到时可别怪自己藏私把好处都占尽了才好,当下只喜滋滋的推了蕴宁上前,瞧着丁清岫无比得意的道,“亏得大姐姐还在这里,我就知道大姐姐最疼我,大姐姐一定不知道吧,宁姐姐手里可是有万金难易的好东西呢。她们既是不等我,宁姐姐手里的好东西可就没她们的份了……”
    说着,又是挤眼睛,又是挺胸脯,一副“快来问我”的猴急模样。
    蕴宁却是苦笑连连——
    怡姐儿的心思怕是白费了——
    之前方简盯着自己时眼神的冰冷,还有这么不大一会儿,所有人都散的干干净净,要说是因为丁清怡的到来,骗傻子还差不多。
    恁般排斥自己,分明之前有人说了自己的闲话。
    丁清岫肯留下,怕更多是因为不想让怡姐儿跟自己太过亲近吧?
    再加上怡姐儿方才的话,说不得自己这会儿早被打上别有所图、巧言令色的标签了。
    丁清岫果然蹙了下眉头。毕竟年龄大些,又自幼长在太夫人身边,丁清岫深知,几个姑母中,可不就是二姑母丁淑芳,最不得祖母欢心?
    连带的他们家的孩子,丁清岫也从来都是冷眼旁观的多,要说礼节上是尽够了,却并不见多亲密。
    也就是当个有些疏远的亲戚看待罢了。
    及至后来见到被丁淑芳宠的不像样的程宝茹,不喜之余索性敬而远之。
    再不料今日竟突然冒出来个宁姐儿!
    如果是诚心来给祖母祝寿也就罢了,怎么之前竟还和珠姐儿有什么官司?
    所谓关系有亲疏远近之别,一干表姐妹之间,丁家姑娘自然和袁明珠关系最为亲近,刚才方简的话,丁清岫可是听得清楚,明珠妹妹最喜欢的栖霞山庄,竟是被这宁姑娘给讹诈走了!
    虽然知道方简这话必然有水分,却依旧信了大半——
    毕竟,栖霞山庄可是高祖所赐,于袁家而言,意义非同一般,更是明珠妹妹最爱去的一个地方,要说是程家老爷子出手救人,令得袁家重报,丁清岫自然会相信,毕竟,当初府里不是为了报恩,直接嫁了个女儿过去吗?
    可方简话里说的明白,那栖霞山庄,就是给了眼前这个少女。
    实在很难想象,那程蕴宁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才能令得堂堂武安侯府拿栖霞山庄来偿!
    先入为主之下,自是早把方简的话信了个十成十。
    这会儿又听丁清怡话里话外都透着“宁姐姐有好东西”的意思,自然越发不喜——
    说不定这会儿拿来收买人心的东西,就是从明珠妹妹那儿抢来的呢。
    只伯府重规矩,丁清岫即便心生厌烦,除了眼神冷了些,却是并没有在脸上显出来,直接打断了丁清怡的话,板着脸道:
    “怡姐儿是主人,自然要懂得待客之道,咱们伯府什么东西没有,如何倒要跟客人讨要东西?”
    言外之意,分明是在敲打蕴宁,老老实实做客就好,可别想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才转向蕴宁,脸上笑容是不容错辨的疏离:
    “怡姐儿不懂事,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宁表妹莫要和她一般见识才是。那边儿花园里美人蕉开的正好,咱们去那里坐坐吧。”
    程家这位宁姑娘的东西,自己自是不稀罕,可有一条,今儿个是祖母寿诞,怎么也不能闹出什么事来才好,为今之计,还是别让程蕴宁和明珠妹妹碰上,好歹过了今天,再好好训诫怡姐儿一番。
    说着也不问蕴宁的意见,警告性的瞪了丁清怡一眼,当先领着往和袁明珠等人相反的而去。
    丁清怡也是个机灵的,如何看不出长姐神情不虞?虽是有些懵懂,却也不敢再问,又觉得对不住蕴宁,忙轻轻拽了拽蕴宁的衣角,大眼睛眨呀眨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被这么一双会说话似的眼睛瞧着,蕴宁的郁闷消去了不少——
    即便日后不准备和丁清岫这位伯府大姑娘有什么交集,怡姐儿这小丫头,却委实可爱。
    当下任由她拖着,慢吞吞跟在后面。
    丁清岫眼角的余光自然瞧见了幼妹狗腿的模样,一时又是可气又是可乐——
    平日里这丫头可是犟的紧,便是自己的话,不合心意了也闹着不听,倒好竟是被这位宁姑娘收拾的服服帖帖。
    耳听得袁明珠等人说说笑笑的声音越来越远,渐至于无,丁清岫心情也放松下来,正想找个什么借口,带着丁清怡离开,不想斜刺里忽然冲出来个人,慌得丁清岫忙往旁边躲闪。
    后边两个大丫鬟也忙上前一步,护住丁清岫,一眼瞧清来人的面容,忙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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